面对风若狐的质问夏婴洛只是淡淡一笑。
“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风若狐双瞳骤然收缩,对方的这种想法,与他的竟然不谋而合。
只是……
他是个男人,而她却是一介女流,为何也会这般的决绝?
他心中疑惑,但却未表露出来,而是反驳道:“……留得青山在……”
但他话音未落,夏婴洛却仰头轻笑出声:“哪怕玉石俱焚,婴洛自当笑傲九泉不悔!”
黑子自风若狐的手中掉落在棋盘之上,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将棋局也打乱了。
风若狐半晌似回过神来,低头望向棋盘,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红枣的声音:“前院已备好席面,有请小公爷、夏侧妃入席……”
夏婴洛收拢衣裙站起身,风若狐也弃了棋局与她一同乘轿离开梅园。
一路上夏婴洛却明显觉出风若狐的情绪有些微妙的变化,只是她思量许久也不得要领。
夏府在正厅摆了四桌,夏幕天和夏崇凛陪着风若狐同坐一桌,夏婴洛却在女眷席上,由老夫人、杨氏和苗氏陪着。
女眷席上还偶有嘻笑之声,可男席上却静的可怕。
不管夏幕天如何寒暄,风若狐始终紧抿嘴唇,捏着酒杯。
夏幕天与夏崇凛俱都面露尴尬之色,只得一次次以敬酒之由为风若狐添酒。
风若狐也不拒绝,只是默默的喝酒。
夏幕天向杨氏这边投来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杨氏忙起身张罗着让小字辈也去给风若狐敬酒。
苗氏也催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唤风若狐‘姐夫’。
夏婴洛坐在一旁听了,倒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从进府开始,风若狐并未唤过夏幕天一声岳丈,夏幕天也有自知自明,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夏婴洛暗笑这个岳丈可不好当。
苗氏的三个儿子退回席上,杨氏又让夏初蓝、夏如月和夏莹莹上前施礼。
夏婴洛偷眼见风若狐眼中隐隐露出些不耐烦,但碍着她的面子却又不好发作。
三个妹妹柔柔的唤了声姐夫,风若狐只得含糊的‘嗯’了一声。
这时夏如月见风若狐酒杯空了便从桌上拿起酒壶柔声道:“我为姐夫添酒。”
夏如月持着酒壶如风拂柳般来到风若狐身边,带起一阵胭脂浓烈的芳香。
风若狐坐着未动,但见夏如月将酒壶举起之时突然‘啊’地惊呼一声。
原来她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身子一个不稳,径直跌向了风若狐的怀中……
夏婴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品着杯中的佳酿。
她不会妒忌,也没有醋意,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将这位小公爷据为己有的念头。
而且以风若狐之前的个性,他定然会及时闪身躲开。
但是……风若狐却在这一瞬间瞥见了夏婴洛脸上淡漠的神色,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动作便慢了半拍。
夏如月正跌进了他的怀里。
夏幕天的脸‘唰’地白了。
杨氏看着夏如月那狐媚子似的眼神焉有不明白的,她那眼神跟她的生母罗氏何其相象。
不由让她想起当初罗氏便是因着这魅惑的眼神勾引了夏幕天。
想到这里,杨氏不由得气往上撞,上前一把揪住夏如月。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走路的?”
夏如月惊慌失措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索性往风若狐的怀里躲去,口中哀求道:“母亲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杨氏看了更加来气,心里同时也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夏初蓝还是完璧之身,也许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正想着,突然风若狐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丢,甩开夏如月站起身来。
夏婴洛饶有兴致的看着杨氏与夏如月对峙,却见风若狐黑了脸向她走过来。
“回了……”他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
夏婴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小公爷这已是给了夏府面子,若换了旁人,只怕这会早就人头落地了。
包括夏幕天在内,所有人俱都面面相觑,不想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可是这能怪谁呢?
老夫人看着风若狐与夏婴洛双双离去的身影,重重的咳了一声,瞥了一眼夏如月与杨氏,便由丫鬟扶了回去了。
夏幕天与夏崇凛则是满脸怒气。
夏崇凛这次更是想借着小公爷的光在都城里做些生意,这在平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现在却气走了,他如何不急。
一场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风若狐黑了脸,也不等夏婴洛,独自先上了马车,夏婴洛无奈的尾随在后。
才一掀起车帘,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待她走进车厢,便见风若狐横卧在软榻之上,上身锦袍半松领口,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探究,就这样定定的盯着她。
风忆安带着众侍卫将马车护在中央,缓缓出了夏府。
夏婴洛在车厢门口处坐了,并不打算靠的太近。
“过来。”风若狐突然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夏婴洛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这种时候过去,岂不是要羊入虎口?
她从书柜随意抽出本书来,淡淡道:“不了,我在这看会书,爷您先歇着吧,等到了王府我叫您……”
“……咱们先不回王府。”风若狐一肘支在软榻上,将头枕在自己的拳头上,半眯着眼睛。
若不是他目光中隐隐透出的一丝精光,外人兴许就当他睡着了。
“不回王府?爷这是要去哪?”夏婴洛有些意外,之前她并未听他说起过除了夏府今日还要去哪里。
但风若狐却不再言语,身子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眯缝着眼睛好似像要睡着一般。
夏婴洛却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向自己投来,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马车停在了小公爷府的门楼前。
夏婴洛下了马车,抬头看那门楼顶端伸出的挑檐,还有那高悬刻有“铁面无情”的御赐匾额。
这里其实是铭风堂的主堂口,但外人却只道这里是小公爷府。
“来这里作甚?”夏婴洛诧异道。
“风玟宣大婚之日已定,就在两日后。”风若狐将她带入府中,头也不回道。
夏婴洛脚步微微一滞,“爷到时可会去观礼?”
她自然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亲眼目睹风玟宣与莫香凝二人窝心的机会。
风若狐侧头瞥了她一眼,似有不满:“你想去?”
“爷能否应允?”夏婴洛露出鲜有的讨好似的微笑。
风若狐不屑的冷哼一声。
夏婴洛见他虽没应下,可是也没反驳,便心里想着,这便算是他默认了。
两人沿着阴暗的抄手回廊向前走,夏婴洛只觉得裙摆下凉风嗖嗖灌入,只叫人觉得阴森恐怖。
待走到尽头,视野豁然开朗,但见府中园内野草丛生,足足有一人多高,远远的一泓小湖波光粼粼,掩映在乱草芦苇丛中。
夏婴洛不禁面露惊诧之色。
外人只道这里是杀人禁地,只有极少人敢靠近,却不知这其中居然别有洞天。
待转头看向风若狐时,却发现他的目光中居然带着几分萧瑟与悲凉。
“此地你可满意?”风若狐的声音幽幽传来。
“甚好……”夏婴洛由衷道。
风若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转瞬即逝。
“你之前送爷的那坛桃花酒还在这里,要不要陪爷喝上几杯?”
夏婴洛虽不明风若狐今日为何带自己来这里,但在夏府她也没吃多少东西,便痛快的应了。
风若狐将她带至小湖中央的亭中,夏婴洛见亭子虽然陈旧,但茅草卷帘,石桌石凳倒也相映成趣。
她便大方的捡了个石凳坐了。
很快,有身穿黑衣的侍从送上了几样简单的小菜,虽不精致但却让人看着极有食欲。
送上菜后那些侍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就连夏婴洛也没有发现他们是何时走的。
那些人走路皆消无声息,一看便知他们个个身怀武艺,俱都是铭风堂之人。
风若狐将那坛桃花酿的酒坛封口打开,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他将酒倒入杯中,看着清澈的酒液自杯中打着旋。
“你未嫁入王府之时,小爷我常独自在此对月品酒。”说着他将酒杯递到夏婴洛面前。
夏婴洛也未依着规矩起身道谢,不知怎么,她突然觉得现在面前的小公爷才算得上是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男人。
她静静的由他独自感慨。
“唯有今年,爷再不是独自一人。”
夏婴洛似觉查到他言语中的清冷与萧然,“爷为何会带我来此?”
她知小公爷这里一直都没有女人踏足,就连他的正妃莫千青都从未到过这里。
风若狐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幼时,王爷永远都是将那背影对着我,母妃无端过世后我更是迥然一身。
过去母妃在世时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开始我只是以为他们去了别的地方服侍……
直到有一日,我在府后的池中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尸首……上面布满剑痕,被砍的面目全非!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凡是与我亲近之人,必会遭此下场!”
风若狐抬眼紧紧盯着她道:“你可后悔嫁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