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好好的席面谁也没吃上几口,众人心里早就被搅得乱成了一锅粥。
就是再置办一席也没有胃口吃下去,老夫人索性将众人全都打发了。
素梅和寻春两个丫鬟变成了替死鬼,被管事的婆子恶狠狠的带走了。
不用猜夏婴洛也知道,她们定活不到明天。
香如心善,一直对寻春的事情耿耿于怀。
夏婴洛知道她的性子不适合一直留在她身边,不然迟早会有人做筏子将事情连累到她身上。
她不想让这个真心对自己的丫头再遇到上一世的结局,回了梅园后便与崔妈妈商量了半宿。
第二天一大早,梳洗装扮一番她便带着香如到老夫人那里请安去了。
屋子里只有苗氏和夏如月,夏莹莹,没有见到杨氏和夏初蓝的身影。
夏婴洛知道二妹定是被责罚了,所以也不询问,而是直接与祖母问了安。
“怎么今天打扮的这么素气?”老太太关切的问。
夏婴洛微微一笑,撒娇似的靠过去:“祖母,婴洛想求您个事……”
“瞧这嘴甜的就像抹了蜜似的,说吧,什么事?”
夏婴洛悄悄贴近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一会,老太太脸上先是露出犹豫的神色,可接紧着便惊讶的看着夏婴洛。
“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问。
夏婴洛点了点头,“婴洛不敢欺骗祖母,只是这配料少了几味,大库里又没有,只能到外面去买了。”
老夫人迟疑了片刻,道:“可要早去早回!”
“祖母放心,还有崔妈妈跟着呢,不会有事。”夏婴洛笑眯眯的:“等晚上我就把方子列好拿给父亲。”
老夫人高兴的点了头,夏婴洛这才带着香如出来。
“老夫人真的同意了?”香如知道她打算出府时高兴的不得了。
“因为我告诉祖母我研制的方子可以制出太子喜欢的点心。”
香如惊讶的睁圆了眼睛:“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夏婴洛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我骗你做甚?”
夏婴洛带了崔妈妈和香如乘了马车从夏府侧门离开。
这次她没有带平儿同行,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接下来的打算。
马车绕着城里转了半圈,她们一路走走停停,先后在十几个铺子里买了东西,夏婴洛让香如全将它们堆在车上。
当马车走到一处点心铺子前时,崔妈妈叫车停了下来,当着车夫的面指着点心铺子。
“大小姐,就是这里,您可得多买点,听说这里的点心美味的很。”
香如扶着夏婴洛下了马车,三人鱼贯进了铺子。
点心铺子的掌柜一见她们进来连忙笑脸相迎,但当他看到崔妈妈时,惊的张着嘴忘记了合上。
“几位里面请……”等他反应过来后立即将三人请进了铺子的里间。
里间再无旁人,掌柜纳头便拜。
“大小姐,奴才可算见到您了!”再抬起头来时早已满流满面。
夏婴洛知道这便是崔妈妈之前说的陈掌柜,一直在暗中帮着打理点心铺子,为的是有招一日还能帮衬上大小姐。
其实在见到陈掌柜之前,夏婴洛并不十分相信会有人如此忠心,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只为了自己曾经的主子。
但见到陈掌柜望着自己的眼神时,她心里突然明白了,重活一世,她怎能读不懂那眼神里的感情?
陈掌柜的眼神好似穿透了自己,正在望着身后那个不存在的人。
没想到他居然暗中爱恋着自己的母亲。
夏婴洛心中轻叹一声,母亲所爱非人,嫁了夏幕天最后却只落得个身赴黄泉,而自己身边却有人痴痴的等了她一生一世。
当下她便伸双手将陈掌柜扶起来,道:“有劳您了,崔妈妈把话都跟我说了,以后婴洛还有很多事要拜托陈叔。”
一句陈叔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既不显得生分,又显她看重此人。
陈掌柜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崔妈妈显然知道其中内情,急忙招呼了香如搬过凳子让大小姐坐下。
“之前托付陈叔寻的宅子可找到了?”夏婴洛问道。
“正好有一家生意人要南迁,价钱也不高,这几日我正想给大小姐传信呢。”
“最好快点定下来。”夏婴洛道。
“大小姐为何这么急?”崔妈妈有些不解。
“昨日之事想必崔妈妈也知晓了吧?”
夏婴洛苦笑一声,“这府里杀机重重,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无伤人意,虎有食人心啊。”
崔妈妈一皱眉:“可您总归是这府上的大小姐,夏老爷再怎么偏心也动不了您的位置,再说老夫人还是向着您的。”
夏婴洛一笑:“谁有不如自己有,崔妈妈,所以我才暗中托付陈叔帮我购宅子。
如果有一天我沦落到被夏府逐出家门的那一天,也好有个落脚的安身之处。”
“大小姐……”崔妈妈面上难过,她万万没想到大小姐早就想到了这一步。
以前她也曾设想过,要是府里容不下大小姐,她索性就带她逃出府去,也好过在那府中受人欺凌。
却没想到大小姐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想着她还不过十五,就要做如此长远的打算,心里不忍。
夏婴洛微微一笑,“今日索性就一起去看宅子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是适合就先交了定金。”
陈掌柜答应着,急忙到外间去喊人。
不多时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粗衣但却打扮的干净利落。
“这是我的义子。”陈掌柜指着少年说道:“他是十年前的冬天我从雪地里捡回来的。
当时就剩下半条命了,没想到这孩子坚强的很,居然活下来了。从小他便跟着我打理铺子,跑跑腿什么的,可靠的很。”
夏婴洛上下打量着那个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小姐的话,我叫陈生,是父亲给我改的名字。”
“你原来的名字呢?”
陈生摇了摇头:“他便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要养他的老,伺候他一辈子。”
陈掌柜笑了笑,眼中却有欣慰之意。
夏婴洛这才知道陈掌柜居然一直没有成家,想到他对自己生母苏氏的那份情,不由得暗暗叹息。
“你今年多大了?”夏婴洛问陈生。
“回大小姐的话,今年十六。”
“十六……”夏婴洛自言自语的说着眼睛却瞟向了香如。
香如见大小姐一个劲的偷偷看她不由得感到奇怪。
崔妈妈却是猛地醒悟过来:“香如今年也有十四了。”
“啊!”香如突然明白过来,大小姐这是想给她定亲事,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嘴里支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这并不是夏婴洛临时起意,之前她就早有打算,找到适合的人将香如嫁出去。
因为香如性子善良又胆小,实在不适合继续跟在她身边。
每每深夜醒来,她都会因梦中那惨死的一幕幕全身战栗不止,可白天,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因为她还要在这府上生存下去,不想再像前世那样依附别人。
可这个世道,一个女子如何能生存得下去?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众人乘了马车准备去看宅子。
陈生坐在车夫身边,夏婴洛她们坐在马车里,气氛却是压抑的很。
香如小脸憋得通红一语不发,夏婴洛几次忍不住想笑,可又怕她面子上下不来台,强忍回去了。
崔妈妈看她忍得辛苦叹了口气,“陈生这孩子我虽然不了解,但陈掌柜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是个忠厚老实的,想来他的义子应该也是不错。”
夏婴洛点了点头:“等多打听打听他的事情,要是真的不错,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大小姐!”香如突然红了眼圈,“您可是不要香如了?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您说……奴婢一定改!”
“你又犯傻!”夏婴洛伸手点指着她的小脑袋,“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有什么不好?总比天天在夏府里被人当成案板上的鱼肉强百倍!”
“可是……奴婢舍不得大小姐您……”香如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哎,说你是个傻的,你还不信!”夏婴洛只好耐心劝解:“等宅子买下来了,你便要住进去管家,其他人我不放心,我只信你。”
香如没想到这一层,让夏婴洛一说,自己倒有些吃惊:“可……可我……”
“我希望你能嫁给一个能真心疼你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欺负你,不然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香如再也忍不住,抱着夏婴洛的胳膊哭起来,弄的夏婴洛衣袖湿了一大片。
坐在马车前面的陈生听见了,隔着帘子回头担忧的望了望。
“不嫌羞,这么大还哭鼻子……”夏婴洛调笑着。
突然,马车剧烈一颤,一侧的车身翘了起来,香如惊叫一声扑倒在车厢里。
夏婴洛也随着车身摇晃,撞到了一侧的车窗上,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
“怎么回事!”崔妈妈刚想挑帘询问,只听得外面一声马嘶,马车随后便疯狂的向前狂奔。
车里三人被颠的挤在一起,连站都站不起来。
“马惊了!马惊了!”隐约中,夏婴洛听到车窗外行人的惊叫声。
“快闪开!”
这时,自马车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仿佛有人正骑马追赶她们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