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婴洛不慌不忙的站在那里,看着杨氏。
杨氏本想反刺她几句,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又有些不敢轻易得罪这位正走红运的大姑娘。
况且老夫人这时正盯着她呢。
但杨氏心里始终是不痛快,便道:“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皇上治我们府上一个不敬之罪不成?”
夏婴洛皱着眉头,显然对杨氏这带有逼迫式的请求颇为反感。
老夫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为了夏府上上下下这百十来口人的性命,她也不好指责杨氏。
因为夏婴洛确实对火烧飘香居皇帝御赐匾额之事完全抱着置之不理的态度。
“听母亲这么说倒好似我乐得看着你们被拉到菜市口。”夏婴洛的话里透着份淡漠。
老夫人也觉得对这长孙女亏欠太多,有些惭愧之色。
“这么说你是不想管了?”杨氏不满道。
“此事管与不管,我自有安排,不劳母亲费心,有时间还是多陪陪祖母,督她养好身子才是。”
夏婴洛说完便扬长而去。
杨氏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本以为无论如何,夏婴洛都会顾及自己是夏府之人。
如果夏府真的被皇帝治了罪,她即使因为身份的关系,免于受到责罚,但她一介女流,又尚未出嫁,如何能独自活得下去?
但是当她这次看到夏婴洛的时候,才惊觉自己以前大错特错。
曾经夏府的大姑娘,已不再是只会依靠着夏府才能生存的小丫头。
光是看着此行有小公爷陪她同来便知,她定是有手腕的。
屋里众人见夏婴洛就这么三言两语便走了,脸色都有些讪讪的。
罗氏轻轻叹了口气,对杨氏道:“姐姐,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将大小姐逐出府去,不然现在老爷也不会如此为难。”
杨氏冷讽道:“你有空说别人,还不如多拿出些体已的银子来,重建飘香居可是需要不少钱呢。”
罗氏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杨氏如此说,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荷包。
老夫人倒是挥了挥手:“都散了吧,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此事她帮与不帮,只能由她了。”
杨氏见老夫人如此轻易的就准备放弃了,有些不甘心。
“就是皇上不治烧毁御赐牌匾的罪,光重建飘香居就要光好多银子,这楼又不是我们烧的。这钱无论如何官府也应该负担一部分吧!”
老夫人越听越烦,连连摆手。
管事妈妈过来与丫鬟巧灵先扶了老夫人去了里间歇息。
杨氏等人枯坐在那里半晌无语。
夏婴洛离了老夫人的院子,多日未曾走动,本想着借机走走,所以并没有乘轿。
却不想还没走出多远便心跳气喘,连她自己都暗暗对这副身体生气。
就在这时,前方行来一队侍卫。
一看便知是风若狐身边的人,他们行至近前施礼道:“锦郡主,小公爷吩咐属下前来迎接。”
说着抬出一架软轿。
夏婴洛心头微微发热,不想那看似冰冷无情的一个人也会想的如此周到。
当下便乘了软轿,带着两个丫鬟直奔夏府正厅而去。
她赶到时,夏幕天正低头呆坐在桌前。
风若狐则倒背着双手,在屋里悠闲的来回踱着步子,见夏婴洛跨进门槛急忙去看她的脸色。
夏婴洛微笑道:“给小公爷添麻烦了,耽搁了您这么久……”
风若狐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夏婴洛走上前见自己父亲对着桌面的一张地契发呆。
“父亲?”她诧异的轻声唤了句。
夏幕天回过神来,发现是她,忙起身将次座让与她。
夏婴洛看着自己父亲这张皇的模样倒觉有些好笑。
这首位让与了小公爷,次座又让了她,现在他在他们两人面前,只是一介草民,焉能不怕?
“不知父亲在看什么?”夏婴洛问道。
夏幕天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是飘香居的地契……”他支吾了半天,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夏婴洛也不好奇,看着父亲为难的纠结着眉头,道:“祖母那里我也去过了,没什么事我这便回了。”
夏幕天有些吃惊,嘴唇翕动了几下,道:“你母亲……”
他本想问杨氏是否与她说了飘香居之事,但眼见着夏婴洛神色冷淡。
他的心中也是有愧,知自己当初为了夏府的利益把自己的长女强驱逐出府去,现在只怕是无可挽回了。
风若狐倒背着手这时却已然跨出了门槛,见夏婴洛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冷冷道:“走。”
夏婴洛身边的红枣和绿竹偷偷向她吐了吐舌头。
夏婴洛无奈一笑,只道是这个男人霸道的有些过份了,现在居然连她的家事都要管。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直奔夏荷园而去。
夏婴洛一直沉默着,风若狐则独自倒了杯凉茶,靠在一边慢慢的喝。
到夏荷园门前,风若狐跳下马车时才丢下一句:“爷已告诫夏幕天,若把飘香居的地契改在你的名下,皇上兴许能饶过一二……”
夏婴洛愣了半晌,终于明白风若狐所说之意。
又想起之前在马车上他问自己的话:“需要爷帮忙吗?”
虽然她并未求他帮忙,但他还出手了。
恐吓自己的父亲,让他将地契改到她的名下?
那飘香居以后就完全是她的产业了,当然,她也会掏钱重建此楼,可以后的事……只怕就不是夏幕天想的那么简单了。
接下来的日子好似都很平静。
自从陈怜遥嫁到太子府上,太子便闭门谢客。
原本安静了数日之久的三皇子风玟宣倒是活动频繁起来。
他与莫府嫡女,莫香凝的婚事将近,又因太子一方的失宠,他在皇帝面前显得格外得力起来。
夏婴洛身上的伤势也一天天好转。
她暗中交与风若狐的情报也在无形中发挥着作用,太子的党羽也在这其间被清除了不少。
风若狐这一阵更是忙的几乎见不到人,不过他还是会经常打发人到夏荷园送些宫中稀有的东西来。
这一日,夏荷园却是接到了太子府的贴子。
夏婴洛悠闲的坐在桃园中,树上的桃花早已凋谢,但是她还会时不时想起曾经答应过某人要请他喝桃花酒之事。
就在这时,晓云将贴子送到她手上。
“太子妃寿辰?”夏婴洛瞧着贴子上的烫金字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嘴角好似露出些不屑的笑意。
“您要去吗?”晓云担心的问。
每次夏婴洛出府去参加宴会,晓云都会提心吊胆。
不过也不怪她会担忧,只因这次几夏婴洛出府都会遇到奇奇怪怪不顺的事,晓云当面不好说,背后却怕的要命。
“太子妃过寿,自然是要去的。”夏婴洛将贴子丢回一旁的石桌上,道:“你去帮我准备些贺礼,明日我便带着平儿和红枣过去。”
“……是。”尽管不情愿,但晓云还是不得不答应下来。
平儿的身手在这几个会武功的丫鬟中,算是最好的,所以晓云见她称会带着平儿,便稍感安心。
世子妃寿辰这日,都城所有的大小官员都派人送来了寿礼。
那些平日里与太子走得近的官员家眷们,更是亲自上门来为她庆生。
虽然太子目前貌似走的不顺,但只要他还坐在这太子之位上,日后便有翻盘的可能。
皇帝只禁了太子出行,并没有禁止别人入府,所以这次世子妃的寿辰也就因故没有大办,只在府上开了几十桌席面。
再加之到来的宾客多是世子妃请来的,所以男宾并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女眷。
夏婴洛依旧身着素装,只不过发间插了一支皇上赏赐的金钗,倒也不显得失礼,她自步入太子府中,便觉得无数道视线向她袭来。
站在她身侧的平儿机警的转过头去,看到在太子妃身侧坐着一个面容瘦削的美貌女子,身着华丽的盛装。
只是那个女子坐在一架木质轮椅上,仿佛不能走路。
她紧紧的盯着夏婴洛,目光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怨念。
夏婴洛也转过头,向着视线的方向望去,,却正触到陈怜遥那双愤恨的眼眸。
见夏婴洛向她看来,她的嘴角轻轻扯了扯,算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这种笑容在夏婴洛眼中看来,显得尤为怪异。
六月的春光已经带有几份热度,尽管夏婴洛身上已经换了薄薄的单衣,但在这偌大的园子里走的久了还是感到出了一身的汗。
太子妃坐在园中的一处凉亭里,身边俱是热情追捧的女眷。
这种时候场面话听得多了,人难免会感到有些麻木。
见夏婴洛过来见礼,太子妃顿时打起了精神,坐直身子道:“锦郡主,过来坐吧。”
夏婴洛淡淡一笑,向太子妃行礼。
虽然她身居一品,就是比起对方来还要高出一级,但对方的身份和背景是她无法比拟的。
太子妃,如果太子继承了帝位,那她便是皇后。
这种身份的差别是无法改变的。
坐在太子妃下首的俱是太子的几个妾室,陈怜遥因是侧妃,又因着身子有疾所以太子妃特别开恩,将她安排在自己身边。
这时见夏婴洛上前来,陈怜遥飞快的垂下了眼睛,不敢直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