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一看便知,杨氏这是故意做给老夫人看的,显示着她对府上大小姐的重视。
其实她完全可以交给管事的妈妈去做这些事,根本用不着一夜都不合眼,待在梅园里。
众人一直忙到晌午才将北院的东西安排妥帖,运到梅园来。
杨氏又给梅园里添了两个粗使丫鬟和两个扫地的婆子。
好在现在夏婴洛的身边有了崔妈妈,这些院子里的事几乎都不用她操心。
“让崔妈妈受累了。”夏婴洛有些过意不去。
“妈妈要是还留在佛堂里自不会再受这份累。”说着她的眼圈有些泛红。
“大小姐哪里话来,为您忙这些事老奴喜欢的紧。”
崔妈妈对她的喜欢是发自真心的,“小姐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了,也会高兴。”
崔妈妈口中的小姐自是指的是夏婴洛的生母。
夏婴洛感激的拉住她的手,“往后就有劳崔妈妈了,这院子交给您我放心。”
她们正说着话,忽听院外一阵鸡飞狗跳,丫鬟婆子们急急的跑了来,院子里不多时便响起杨氏的惊叫声。
屋里夏婴洛与崔妈妈交换了一下眼色,嘴上不说心里却都知道府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杨氏是不会如此的失态。
“让平儿去打听打听。”夏婴洛吩道。
她知平儿背后的主子极可能是王爷府的风若狐。
虽不知他派此人来的目地,但这丫鬟机灵,手身也不错,不像香如那般胆小,晓云那般直性子。
平儿领命退了出去,不多时杨氏跟着丫鬟婆子们急急的离了院子,朝正堂方向去了。
夏婴洛在屋里又等了一会,直到香如伺候着她用了中饭平儿才迟迟的赶回来。
“回大小姐话。”平儿进屋便压低了声音。
“听说是大夫人的侄儿,白府的二公子,白逸云出了事,被人打成重伤,大夫人刚出了府,看样子是过府探望去了。”
夏婴洛一愣,“白逸云?”
这不是杨氏给她定的夫婿吗?被人打伤了?白府在这都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敢将他打伤?
夏婴洛眼中神色凝重……一丝疑惑渐渐浮上心头。
崔妈妈之前也曾听香如和晓云两个丫鬟讲过杨氏给夏婴洛定的婚事。
皇商玉器世家的白府倒也与这夏府的富商之头相配。
只不过那白府的二公子却是个风流之徒,平日沾花惹草,家里小妾成群。
可没想到,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却被人打伤。
夏婴洛眼中神色凝重,“让平儿一会再去探探,倒底是谁打伤了白二公子,伤的到底如何?”
“现在大夫人刚出府,只怕这消息一时半会还来不到府上。”崔妈妈低声提醒。
“无防,平儿自会有办法。”夏婴洛知平儿身上好似有些武功身手,偷偷出府也不是第一回了。
“是不是……有些过于急了点?”香如虽忠心,可却是个胆小的,见到出了事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想等出了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凡事都要提前想个对策才好。”夏婴洛正色说道。
崔妈妈连连点了点头:“还是大小姐想的周到。”
不多会功夫,平儿便离了梅园,夏婴洛透过窗户远远的望着,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梅园里一片安详。
但夏婴洛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罢了。
她之前原本设计利用太子破坏自己的婚事,可现在突然出现了变数,一时间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因为她知道,在前世,并没有发生过白逸云被人打伤的事情,也没有杨氏过府探病这一节。
就连天气也好像应了她的心情。
到了傍晚间忽地飘起了清雪花,屋里烧着火盆,可夏婴洛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平儿在掌灯前终于赶了回来,站在屋门口却没敢直接进来。
“站在那做什么?”香如奇怪的问。
“身上凉,怕把寒气带给大小姐。”平儿站在廊下不肯进屋。
“快进来暖和下吧,出去的急,也没添件衣裳。”
夏婴洛让香如将她拉进屋来,又让她搬了圆凳贴着火盆坐下。
平儿老老实实的坐下,看向夏婴洛的眼神里带着一份异样。
夏婴洛瞥见,却是装出视而不见的模样,也是因她眼下没有心思理会她背后主子的想法。
“白府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平儿这才回过神来,“回大小姐的话,那白二公子因在聚仙楼饮酒,可能是吃醉了。
把侯爷府的三公子上官燕当成了美人,调戏了几句,结果被上官燕身边的朋友给打伤了。”
“聚仙楼?”夏婴洛回忆着。
她记得聚仙楼本就是侯爷府三子上官燕经营的,上一世,风玟宣曾如此评价上官燕:自比红颜娇。
想必这个男人长的是比女子还要妩媚,也难怪白二公子能看走眼。
可是……上官燕身边的朋友?
“到底是谁打的白逸云?”夏婴洛索性直接问平儿。
“是……是王爷府四子,风若狐。”平儿垂下头去,不敢看夏婴洛的眼睛。
夏婴洛只觉心头突地一跳。
居然是他?
看来他还活着,平安从听雪崖上逃了出去。
从平儿到她这里来时,她便有所猜测,但这都不及这个消息来的震撼大。
没想到打了白逸云的,居然是他……
“伤的如何?”她继续追问。
“听……听说……很可能以后,都不能行人事。”
夏婴洛身子一晃,晓云急忙一把扶住。
“大小姐!”
不能行人事?夏婴洛心中苦笑,风若狐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有意在帮自己还是……无意中所为?
她猜不透。
见她愣愣的坐了半晌,晓云忍不住宽慰道,“大小姐放宽心,这样一来,您的婚事看来是指定结不成了?”
“对啊,老夫人一定会回了这门亲事,太好了,大小姐您终于不用嫁那可恶的白二公子了。”香如也觉着高兴。
“此事……难说。”夏婴洛并没有像两个丫鬟般的高兴起来。
她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白逸云是杨氏的侄儿,此事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白二公子当真身体不行,她也会千方百计的让我嫁过去,以泄心头之恨。”
“怎么会!大小姐,那不是让您去守活寡吗?”香如失声惊叫起来。
“快闭上你的嘴,都说了些什么!”晓云见夏婴洛脸色不善急忙责骂香如。
两个丫鬟对她都是忠心耿耿,这时都怕引得她伤心,想劝解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这时崔妈妈从屋外进来,“大小姐,刚才前院丫鬟来传话,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夏婴洛眼眸微动,“大夫人可是回来了?”
“是,据说轿子刚刚进府。”
夏婴洛猛地站起来,“香如,更衣!”
“是。”香如和晓云急忙过来帮她更衣。
“不要穿父亲昨日赏的那些,旧衣就好。”夏婴洛吩咐道。
香如不明,可这是小姐的命令,她不敢不听。
“崔妈妈,麻烦你去小厨房帮我弄点生姜来。”
崔妈妈也不知道这自家的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但正堂那边老夫人正等着,她也不敢怠慢,不一会便拿来生姜。
夏婴洛先让香如将生姜捣烂,又将衣袖里子翻出来,把那姜汁涂抹在了袖口。
“大小姐,您这是……”
“想让我嫁给白逸云?做梦!”夏婴洛衣袖一挥,“香如留下,平儿从今儿起升为大丫鬟,拿大丫鬟的月例。”
几个丫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还是她们的大小姐吗?
那个平日里低眉顺目,柔声细雨的夏婴洛?刚才一瞬间,她的双眸间仿佛窜动着无形的火焰,令人胆寒。
小姐这么安排,到底是想做什么?
“平儿和晓云,你们随我去见老夫人。”
夏婴洛的话音未落,人却早已然出了屋。
平儿和晓云急忙追出屋子。
看着香如茫然的眼神,崔妈妈却焕然大悟。
“香如,难为大小姐如此对你,你生性胆怯,不适合今天晚上这场戏。”
“崔妈妈,您是指……”
“咱们的大小姐,越来越像她的生母了。”崔妈妈眼底含着欣慰的笑,“嫁还是不嫁,就看今晚大小姐自个的了。”
夏婴洛带着平儿和晓云直奔正堂而去。
一路上,夏婴洛就沉着口气,她可不想嫁那风流浪荡的白逸云,眼下这个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抓好。
天色已暗,天空飘落的雪花逐渐多起来,正堂里气氛沉闷,甚至有些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夏初蓝等小字辈们都不在,正堂里只留了夏幕天,以及二姨娘罗氏。
按说罗氏的身份是上不得台面的,但她身后的家族是南方盐商,平日就连老太太都要对她多看一眼。
老太太绷着脸坐在椅子上,所有的丫鬟全都低着头,屋里静得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杨氏坐在一旁擦抹着眼泪:“母亲,白府平日与咱们府上也是有交情的。
怎地我那侄儿伤成这样,要是婴洛退了婚,日后我要再见了他们可怎么抬得起头来啊。”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杨氏更觉委屈:“早就说婴洛这孩子命硬,克了自己的生母不说。
现在倒好,连未嫁过去的男人也克了,真是个晦气,说什么镇南王爷的四子动手打的人。
我就不信我那侄儿会错将男人认成女人,定是太子不满她的婚事,暗中作梗!可怜了我的侄儿啊!”
她哭的哽哽咽咽,夏幕天更觉心烦,“闭嘴!”他怒斥了一声,杨氏吓的一个激灵,娟帕也落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