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院的夫人、小姐都出来相送,可唯独没有小公爷夫人莫千青。
王爷的正妃姚氏特意派人去翠竹园听打。
结果回来的人说莫千青抱恙,染上了风寒,而且已经卧床不起了。
“小公爷自可放心去,你夫人那里自有我们照顾。”姚氏一副慈母的样子,微笑着道。
“那就有劳母妃了!”风若狐冷冷道。
莫千青因何而病,他再清楚不过了。
说是风寒并不假,可最大的原因却是因为她无脸出来见人。
她昨日,已经将自己的颜面丢尽了!
大军南征,都城之中一切看似一如往常,从普通的百姓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影响。
但夏婴洛知道,这只是表像。
在更隐秘的地方,暗流正在涌动。
崔妈妈来回了她几次,称米价开始上涨,问是否让陈掌柜停止购进。
夏婴洛却微微一笑:“涨一点价钱不妨事,让他继续购米吧。”
崔妈妈仍是不明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她心中担忧却不好说出来。
夏婴洛知她是怕自己不信任她,于是道:“今年夏季的雨水会比往年多一些,只怕到时米价可就不是涨一点了。”
崔妈妈一愣。
往年夏季,如遇雨水多的时节,都城上游的河水必会泛滥,在她的记忆中,有几次甚至险些冲破了河堤。
届时不只米价上涨,就连普通的青菜也水涨船高。
她们这些高门富户倒还好说,苦的可全都是些普通的百姓。
可是,水患并不是年年都有,她不明白大小姐为何能提前知道这些。
夏婴洛只是微微一笑,用宫中钦天监的幌子来搪塞她。
崔妈妈听是宫中之事,于是谨慎的闭了嘴,再也不问。
夏婴洛又吩咐让平儿带信给香如,让她在夏荷园那边多购些可以研制的酱菜,装在坛子里泡制。
夏婴洛最近手里得了不少宫中的赏赐,除了一些不能动的物件外,她全让崔妈妈换成了现银,用来贴补这两项的支出。
五天之后,白府派人到府上,称夏初蓝的婚事不可再拖。
但夏府这边老夫人根本无动于衷,就连夏幕天也是躲着,避而不见。
只苦了杨氏,天天看着自己闺女以泪洗面,就连她自己的身子也垮了。
府上请了大夫来看,却开了药方说此病不能生气,要静心方能痊愈。
可是这‘静心’二字谈何容易!
又过了三日,白府差人送信来。
称先娶夏初蓝过门是为了冲喜,用不了许多的规矩,与杨氏定了日子,他们派小轿将她接过府便是。
杨氏被逼得实在没法子。
夏婴洛没出嫁,二妹便不能嫁,可眼见着白逸云能活下来的机率越发的渺茫起来,便一咬牙,一狠心,收了白府三百两的彩礼钱。
又与之商定了日子,准备偷偷先将初蓝送过门去。
晚上杨氏好不容易等到夏幕天回府,赶在他去其他姨娘的院子里之前跟他说了。
本以为夏幕天又会勃然大怒,至少又会斥责她一通,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夏幕天只是点了点头。
“这事是你一手经办的,就由你去问问母亲的意思吧,免得到时出了差池母亲又要生气。”
夏幕天走后,杨氏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身边的管事妈妈见她脸色惨白,吓的急忙问她要不要请大夫来。
杨氏苦苦的摇了摇头,请大夫又有什么用?
事到如今,就连自己的丈夫都不再关心初蓝的事,她怎能不心痛。
歇了半天管事妈妈又扶了她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进屋却见老夫人正拉夏婴洛,祖孙俩在聊天,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夏如月和夏莹莹。
几日不见,夏莹莹脸上的笑容倒是添了许多,老夫人直夸夏婴洛这个长姐做的好,把个妹妹教导的越发的可人了。
杨氏只觉心口一疼,上前问老夫人安。
本想等老夫人遣了几个小字辈离开后再问,可老夫人根本就没有避讳这几个孙女的打算。
杨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又不得不开口询问。
老夫人听杨氏说完,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夏婴洛。
“这码子事看来是拖不下去了……只是要委屈你这孩子了,好好的,妹妹却要嫁到姐姐的前头去!恁谁家也断没有这规矩!”
杨氏听了这话心头一苦,这个时候老夫人居然还在安慰那小贱人,委屈的应该是她的女儿才是!
夏婴洛懂事的一笑:“婴洛并不在意,只求祖母别在为此事伤神,多养养身子才是,孙女还指着您长命百岁呢!”
老夫人慈祥的点了点头:“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她又转头向杨氏道:“这事就按白府的意思办吧,
你这几日就多受受累,毕竟此事办的仓促,姑爷又不能来迎亲,嫁妆什么的也别少了。”
夏如月嘴角弯了弯,道:“大姐,我们到时一起去给二姐添箱可好?”
夏婴洛心中暗笑,这明着是去送礼,实则是去看夏初蓝的笑话才是真。
不过她也不挑明,只是点了点头。
夏莹莹有些惧怕的模样,夏婴洛便携了她的手:“四妹莫怕,到时你跟着我便是。”
夏莹莹脸上这才恢复了笑容。
杨氏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才走了两步谁知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多亏身边的管事妈妈上前搀扶,这才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离白府定下的日子只有两天之隔,杨氏回到房里愣愣的盯着夏初蓝嫁妆的礼单发呆。
从自己女儿小的时候,她便经常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到时初蓝披着大红嫁衣,整个夏府都张灯结彩,乘着八台花轿而去,虽不及十里红妆,但她的这份嫁妆却也不轻。
这是她多年在府里偷偷积攒下来的。
但是现在,她看着礼单,眼泪却止不住的滴下来。
自己的丈夫显然已经不对初蓝抱有希望了,老夫人也是这样的态度,这样的亲事简直形如儿戏一般。
她辛辛苦苦将夏初蓝拉扯大,最后却只换来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结局。
夏婴洛那张淡漠的面孔忽地从她眼前闪过,她浑身猛地一哆嗦。
是她!
都是因为她!
自从年前她从御福寺回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其中……定有原由!
夏初蓝这几日一直在院子里,连院门都未曾出过。
杨氏前几日便找来了教习嬷嬷,教了她规矩礼数。
又差人打着府里管事妈妈的名头在外面衣裳铺子里订了嫁衣,怕的是被外人知晓此事。
夏初蓝靠在榻上看屋里的几个丫鬟做针线,忽见母亲院里的管事妈妈进来,身后还跟着夏婴洛、夏如月和夏莹莹。
夏初蓝的脸子当时便阴了下来。
“你们来做什么!”她甩了帕子把脸扭过去,不肯看她们。
管事妈妈脸上有些尴尬,夏婴洛却是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到了榻上。
“二妹妹要出嫁,我们好歹也是姐妹一场,怎么也要来看看你,别显得生分才是。”
夏初蓝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两下。
如果现在屋里只有她与夏婴洛两人,她早就扑过去撕烂对方的嘴。
但是,杨氏告诫过她,在出嫁之前绝不能再生事端。
所以,她只能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时外院有丫鬟送来了嫁衣,几个丫鬟将它挂在架子上,又拿来熏香放在架子下面。
见到嫁衣夏如月的眼睛闪了闪,悄悄的对着夏莹莹努了努嘴。
夏莹莹转头看到嫁衣时,也是一愣。
夏初蓝在杨府与白逸云发生的事并没有传扬出去,而且夏府上下又对此事守口如平,但各院还是隐隐能听到些奇怪的风声。
夏婴洛也转头看了一眼嫁衣——不是正红色。
例来只有为人正妻者出嫁才能穿上正红色的嫁衣。
夏初蓝的嫁衣是这种颜色,显然嫁入白府并不是白逸云的正室妻子。
这显然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
夏如月微微撅起嘴巴,似有惊讶与不解之色:“二姐不是要嫁给白公子做正室的吗?为何嫁衣是这种颜色?”
夏婴洛心中暗笑,她知夏如月面善心毒,一张利口向来割肉不见血。
她现在当着夏初蓝的面问出这种话来,简直就像在拿刀捅对方的心一样。
夏初蓝果真白了脸,可为了这张面子仍搪塞道:“这婚事是母亲做的主,我哪知道……”
夏如月惋惜的摇了摇头:“按说母亲平时最疼二姐,如何会让你嫁做他人妾室?莫不是姐姐做了什么惹母亲生气的事?”
夏婴洛好以整暇的坐在那里,听夏如月巧舌如簧,在夏初蓝的心头割了一刀又一刀。
就连夏莹莹听到最后都有些不忍,悄悄拉了拉夏婴洛的衣襟。
夏婴洛微微一笑,道:“咱们还是回吧,二妹也好早点歇息,出嫁那日我们少不了再来闹你。”
夏如月也乖巧的住了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姐妹三个出了院子。
夏初蓝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
妾室!
这难道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不!她绝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