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和绿竹的脸色更为难看,显然在这之前,屋里这些东西也是因此而碎的。
夏婴洛终于明白了之前晓云为何吞吞吐吐不敢向自己说明。
这种小冲突……
果然让她们消受不起啊。
只凭内力便可以用飞叶伤人,这种事她们怎么可能明白。
这些下人们只见两位爷端端正正的坐在这,屋里的陈设却一件件的碎掉,不害怕才怪。
幸好这是白天,要是换了晚上,早就以为这屋闹鬼了呢。
夏婴洛揉着一侧的太阳穴,唤来了晓云道:“先不用摆饭了,你去查查。
将这屋里所有受损的物件都登记在册,然后算算值多少银子,让平儿将单子送去两位爷府上。”
“小……小姐……”晓云惊的瞪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
夏婴洛望着满地的瓷器碎片皱眉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虽是郡主,可却是个穷的。”红枣跟绿竹听到这里,忍不住掩嘴而笑。
红衣公子眼角抽动着,一副肉疼的表情。
可夏婴洛只管独自吃茶,根本无视了他哀怨的目光。
小公爷听到她开始当两人面算账,并记到他的头上时,也是一愣。
双方暗中的内力较量终于告一段落,上官燕脸色惨白,脸颊上已经明显见了汗。
碍着腰部伤口的拉扯,血迹重新浸透了包扎的纱布。
夏婴洛叹了口气,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道:“上官公子,你的伤口裂开了,重新包扎下吧。”
红衣愤愤的瞪着风若狐,但却不敢开口抱怨。
绿竹过来查看他腰间包扎的纱布,可风若狐却突然瞪了眼睛对红衣道:“滚到一边去,别在这碍着小爷我的眼睛。”
这话让他说的一字一顿,气的红衣公子想反驳几句,结果一串激咳冲口而出。
夏婴洛微微叹气,看绿竹将红衣扶到了外间,低声道:“小公爷,上官公子身上有伤,您下手也太重了些。”
风若狐也不解释,端起桌上的茶就往嘴里倒。
夏婴洛见状看了看周围,红枣早就识趣的退了出去,并将正屋的门关上,遣散了在院里看热闹的众人。
见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个,风若狐脸上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为了保住那份名单,上官公子也吃了不少苦。”夏婴洛耐着性子劝慰道。
她知道风若狐的冷性子,如果他认定的事,谁解释都没用。
可这事她又不能不解释,而且两人还在她屋里以内力暗中较量,其中必是有什么缘故。
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出现任何误会,站在她这边的盟友自然是越多越好。
她以后还要跟上官燕合伙做些生意,当然不想与风若狐之间闹僵。
风若狐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面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焦急。
夏婴洛微微一愣。
在她的印象里,小公爷待人一贯都是冷冰冰的,可现在看他这样子好似有什么话想要问,可却又问不出口。
“小公爷想说什么,尽管直说无防。”夏婴洛不想与他绕弯,索性直接问道。
风若狐一滞,薄薄的嘴唇抿了起来,半晌才道:“昨晚……上官是否藏在你屋里?”
夏婴洛没想到他居然问的是这种问题,脸上神色带着些尴尬。
“我也是没办法,又不能眼见着让他出去送死……”
风若狐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不悦。
“你把他藏在……你的床上了?”
夏婴洛一下被茶水呛到了,猛地咳起来。
她实在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看着对方用眼睛瞪着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却忍不住‘噗嗤’地笑出来。
风若狐愣住了。
以前他每次见到她时,留给他的印象大多是沉稳和淡漠的神态,鲜有露出如此俏皮的笑容。
这时突然看到她笑,只觉得眼前之人像一颗明珠般,瞬间照亮了他的周围。
他半张着嘴,连后面想说的话都忘记了。
夏婴洛咳了一会,觉得震得脑仁疼,急忙用手捂住额头。
“我当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再说当初小公爷您不也是用这个法子才避过了那些人的追杀么……”夏婴洛解释道。
她隐约中好像觉查出些异样,小公爷难道是因为上官燕昨晚藏在她的闺房里才如此生气?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她疑惑的偷眼打量着对方,只见他皱着眉,黑眸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那眸子深处闪动着深黯的光华,忽而掠过一簇带着怒意的火苗。
他真的在生气?
难道……
瞬间,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念头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不,不可能!
她马上将这个猜想湮灭在心中。
绝不可能,这个男人是被称为铁面狐狸的小公爷,他怎么会对自己产生感情?
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
我不需要任何感情!
我要的只是看亲眼看到那些人全部进到地狱里去,万劫不复!
往事的画面一格一格反复在她眼前回放,自她的心底,那个永无天日的深渊里仿佛突然冲出无尽的悲伤与愤怒。
瞬间就将她整个人填满,让她喘不过气来。
夏婴洛只觉头痛欲裂。
突然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探视着她的体温:“昨晚许是着凉了……”
夏婴洛一把推开对方的手,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关怀。
曾经她也期盼着那温暖的阳光与笑容,每当她看到心爱的那个人的时候,自己的生命便会熠熠生辉。
可当美梦醒后,留给她的只有空落落的虚无。
她的身体好似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她想开口叫喊,可是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头痛的就像要炸开似的,连同她的心脏也跟着一起躁动。
“锦郡主!”
隐约中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呼唤声,焦急而急切。
夏婴洛猛地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居然倒在风若狐的怀里,桌子上的东西掉了一地,风若狐的锦袍上也粘上了些许茶渍。
“我……”夏婴洛迷惑的眨着眼睛,“我怎么了……”
“好些了吗?”风若狐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刚才晕倒了,看来今天不能入宫伴驾了,我一会进宫去替你复旨。”
夏婴洛皱了眉,明显非常抵触对方用这种亲密的语气对她说话。
风若狐放开她,他也发现了,一旦她恢复神志之后,便重新戴上了那副冰冷的面具。
只是,她远没有自己坚强。
因为她只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却要强打精神,为了生存与周围的一切战斗。
风若狐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自他听上官燕亲口对他说晚上被夏婴洛藏在她的床上时,心中的怒火便突然爆发出来。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他在那一刻只感到了愤怒,他甚至忘记了她拥有凤痕的事实。
唯一留在他脑海中的,只有她的香气与曾经那夜轻轻拍打在他肩膀上安慰的触感。
夏婴洛见小公爷一下变的面沉似水,虽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好似在酝酿着某种比风暴更可怕的东西。
她努力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很好,已经没事了。”
她好像不在乎任何事,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他们追求的东西何其相象——仇恨!
虽然她从未亲口承认过,但他能看得出来,她眼底隐藏的那团火焰,就像一面镜子似的映照出他的身影。
“请小公爷稍等,待我更衣之后便随您进宫。”
见夏婴洛准备起身离开,风若狐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夏婴洛愣愣的回瞪着他。
良久,风若狐才悻悻放开他的手:“你不用如此勉强自己,小爷我去复旨圣上不会怪罪。”
夏婴洛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担心您被会圣上责罚,而是现在风头正紧。
风玟宣定在暗处监视着夏府,如果我没有随您一同进宫,他难免会有别的想法。”
“风玟宣……”风若狐微眯起眼睛,隐住那道深深的恨意,“你不用那么在意他的存在……”
夏婴洛轻笑一声:“宁可得罪君子三千,也勿得罪小人一个。”
“小人?”风若狐冷笑一声,“在你眼中,我可算得上是君子?”
夏婴洛垂了眸子,道:“小公爷您自然是我心中的君子,所以我才与您合作,不过希望您以后能对我多些信任,也不至于再发生昨晚之事。”
风若狐的心中不由得一动。
她是在怨他?
怨他不相信自己?
他看着她,目光中透着冷清,但却深不见底,手指紧握成拳,直到骨节泛白。
他并不是不肯相信她,只是他不想连累到她而已。
但是这个解释,他不想说。
“知道了。”他能说出口的,只有这几个字。
夏婴洛于是唤了丫鬟进来,扶她去更衣。
红枣进屋来帮小公爷清理了锦袍上的茶渍,可他却没用她帮忙更衣,而是随意的擦拭了一番后便甩袖而去。
这次小公爷的马车里载了三个人。
红衣公子已换了新衣,恹恹的靠在一边,努力不去招惹风若狐怨恨的目光。
夏婴洛危襟正坐,眼前却是随着马车的摇晃一阵阵头晕目眩。
风若狐的眼中仿佛存着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川。
他的沉默并没有让气氛轻松起来,相反的,车厢里充斥着极度的压抑。
那气氛甚至感染到马车外的风忆安等人。
众侍卫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路上行人稍有冲撞便会招来一通呵斥与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