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婴洛静坐床边,直等到风若狐呼吸渐沉方才离去。
中午时分,上官燕派金掌柜悄悄送来不少药材,又捎来密信一封。
夏婴洛打开看了后,便点了火折子烧掉。
金掌柜谨慎道:“锦郡主可有什么话要奴才传回去?”
夏婴洛摇了摇头,“你只消告诉上官公子,小公爷初痊之前不可再到这里来,就连你也不要再露面了。”
金掌柜忙点头称记下了。
红枣与绿竹两个丫鬟因夜值,都未醒,平儿被她派出去买小公爷替换用的衣裳。
晓云虽得她信任,但风若狐是个出了名的难伺候的主,她担心晓云应付不了。
思来想去,她竟然发现,现在唯一能伺候这位爷的人只剩下她自己了。
风玟宣好似嗅到了某些风声,皇帝也两次下了圣旨,召小公爷入宫。
她不知镇南王府是如何应对的。
反正她现在能想到的是,镇南王府,此时定是鸡犬不宁。
世子的丧礼还未完成,皇帝连连下旨催那早已不见踪影的四子进宫。
王爷拿什么去应付?难不成他还能变出一个小公爷来吗?
夏婴洛不由得暗暗发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重回屋里守着,回想着一幕幕往事,筹划着一下步棋,不知不觉中,她扶在桌上睡了过去。
待醒来之时,窗外天色已暗。
她直起身,只觉得腰酸背痛。
伸手去拿火折,准备去点红烛,突然发现黑暗中一双英亮的眼睛在看她。
把她惊的手不禁一抖,火折落在了她的裙上,她急忙抬手扑打,忙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却见风若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瞪着眼睛正在看她。
他原来就是一副冰冷的模样,现在再加上一张惨白无色的脸,更是骇人。
夏婴洛脸上略现出些抱怨之色,道:“吓死人了!”
风若狐却根本没有反应,只是盯着她看。
夏婴洛点了烛台,将它拿到床前。
见其神色仍是恹恹的,只是脸依旧阴的吓人。
“可有哪里不舒服?”夏婴洛问,上前探视前额,仍是滚烫一片。
“水……”风若狐吐出一个字。
夏婴洛回身从桌上取来水,扶他半靠着枕头喝了。
“外面可有什么消息?”喝完水风若狐突然问道。
夏婴洛一愣。
复向他的脸上看去,但见他双目闪烁着点点寒光,已与早上失魂落魄之态判若两人。
“小公爷?”夏婴洛有些不敢相信。
纵然是她,也花费了许久才从心底的阴影中走出。
可他只睡了一觉,身子还发着高热,居然已经恢复了正常?
风若狐见她脸上犹豫,于是轻声道:“你答应请爷到时喝桃花酒,可还作数?”
夏婴洛听他如此说,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知他已然冷静下来。
“自然作数的,待您身子痊愈了,我便请您。”
她又端了杯水过来让他喝下,并取来一床厚些的薄被盖在他身上。
“将小爷我的剑取来。”风若狐突然道。
夏婴洛一愣,但看他的眼睛里透着镇定并没有冲动之色,于是点头答应。
不一会,她将剑取来,轻轻放在他身边。
风若狐伸手抓住剑柄,半晌,突然道:“你夜里就睡在这里。”
夏婴洛秀眉不禁一挑。
心道这人果然霸道,刚刚正常点便又要发号施令。
“小公爷,我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哪有这种规矩!”
风若狐看着她,坦然道:“那小爷我娶了你便是。”
夏婴洛被噎的几乎无语。
不想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红衣公子的那一套。
可见他浑身滚烫,嘴上却一直固执着,心里又有些不忍,思索片刻道:“夜里有红枣和绿竹在这里服侍,您可放心休息。”
“你留下。”
“不行!”夏婴洛拒道。
她一天都没有休息好,晚上还指望着回去好好睡一觉,要是留在这里,她如何能休息得好?
“不只今日,我在这里之时,你不得擅自离开。”说完这话,风若狐闭上了眼睛。
夏婴洛想与他争论,但半天他却一句不应。
等走到近前才发现,他早已昏迷过去。
夏婴洛的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人就连昏过去之前都要逞威风。
她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将他交给红枣和绿竹之后便回房休息。
结果还没等她睡上一会,忽听外面脚步声乱响。
不一会绿竹进来哀求道:“主子不过去,小公爷便要闹起来,奴婢实在是没法啊!”
夏婴洛不禁愕然。
这次她委实有些恼了,这人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如此霸道。
披了衣裳匆匆赶过去,看到红枣被吓的站在门外不敢进屋。
夏婴洛连连叹气,只道这两个丫鬟也是不易的,居然伺候了这么难缠的主子。
推门进去,却见小公爷怀里抱着剑,半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脸烧的红扑扑的。
眼前这人要是个孩子,夏婴洛倒真有上去揍对方的冲动。
可是他却是当朝人人畏惧的小公爷。
皇帝眼中的红人,镇南王的四子。
夏婴洛无奈的盯着床上之人,“小公爷,你待怎样?”
风若狐迷迷糊糊的望向她,“我说过,你不得擅自离开……”
夏婴洛哭笑不得,“难不成我还卖给你了不成?”
风若狐指了指床榻里侧,“你睡这里便可。”
夏婴洛不气反笑:“小公爷,您开得什么玩笑?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要是睡在这里,明天早上起来,倒底算怎么回事?”
“我自不会动你,直到我离开之时……”风若狐突然压低声音,“你可信我?”
夏婴洛一愣。
她不禁想起当初他们结盟之时的一问,一答。
“你可信我?”“我自是相信小公爷的。”
夏婴洛慢慢走到床前,“难道……小公爷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吗?”
她隐约觉出事情好像并不是她原先想的那样。
小公爷不会平白无故的强留她在房中。
不准她擅自离开他身边?
难道……是风玟宣又有什么举动?
她想起下午时上官燕托金掌柜带来的密信。
上面并没有说宫中有什么变化。
但是,现在想起来,小公爷抗旨也不上朝,镇南王府交不出人来,宫中怎么会安静?
风若狐见她眼中露出警觉之色,便知她自己已猜到了七分缘由。
低声安慰道:“无妨,你这里有爷的人手,料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闯进来。”
夏婴洛只得将就着睡在床榻内侧,可躺下却发现,原本浓浓的睡意,一扫而空。
她满脑子都是风玟宣的事。
风若狐这一宿却一直都是高热不退,虽然看似睡了,但只要她一动便会醒来。
几次三番,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再弄醒了他,索性躺着望着帐子顶端。
直到天色微微见亮,风若狐身上的高热才渐渐退去。
夏婴洛一早上起来便打发平儿出去探听消息。
她不让上官燕再来传递消息本身就是因为怕被风玟宣觉察。
只是现在想来,以风玟宣的狡猾,可能在这之前他便已经盯上了她这里。
平儿特意换了衣裳,打扮成普通人家的姑娘,悄悄离了夏荷园。
夏婴洛自平儿走了便心神不宁,与风若狐一起用饭时几次都将菜掉到了桌子上,若得他不住的瞪她,但她仍浑然不觉。
直到下晌平儿还未回来,她觉得身上疲乏,便悄悄睡在了东屋的榻上。
结果醒来时却发现风若狐靠着她身边坐着,满脸的怒气,吓的她差点犯了心悸。
风若狐见她醒来,怒道:“爷的话你可曾听进去?不允你擅自离开,你倒好,自己睡在这里!”
夏婴洛惊的上下打量着他,但见他衣裳隐隐透着一丝血色,知他强行下床迸裂了伤口。
“只是小睡一会……”她想解释,但在他怒目而视之下不知为何,倒觉得有几分心虚。
只得起身扶他回正屋,帮他重新整理了绷带。
风若狐闭上眼,不再与她说话。
一连几日,风若狐的身子略有好转,可依旧无法下床自由行走。
平儿每日都去打探消息。
夏婴洛却每日都被迫留在他身边,若是因故离的时间稍长,他便马上差人来寻。
如一直不见她,甚至还会提剑来寻,弄的她不胜其烦,但又无可奈何。
这日快到掌灯时分,夏婴洛刚与风若狐用过晚饭,平儿便一脚迈进门来。
“锦郡主,都城……恐有变……”平儿走的有些微喘,但她的神态还算镇定。
“起来说清楚。”风若狐开口道。
平儿起身,恭敬垂首道:“听闻是朝廷叛党作乱,今天晌午时破了大牢,跑出来好多死囚。现在城中各府都关门闭户,各府里有护卫的全都调用出来,就连四城都关闭了……”
夏婴洛与风若狐目光相触,瞬间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什么朝廷叛党,只怕是风玟宣故意放出大牢里的死囚,借机混淆视听,他好准备浑水摸鱼。
平儿虽然话说的急,但一边的红枣与绿竹也大约明白了一二。
只怕是今夜城中有变,死囚跑出来的话……定是杀人放火,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