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惊的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他看见夏婴洛嘴角扬起的一丝戏谑,这才焕然大悟。
夏婴洛第一次瞧见他露出这种呆呆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上官燕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便讨好道,“夏小姐之前吩咐的事,在下已交于金掌柜去办了,相信很快便有好消息。”
夏婴洛诧异道:“不知上官公子打算如何做?”
上官燕却神秘的一笑:“到时夏小姐自会知晓。”
白府大门外。
白浮生自玉器铺子归来,原本忙碌了一天的生意,此时他已是满身疲惫。
自白府失去了皇商的头衔之后,玉器铺子的生意是一落千丈,白老爷更是在二公子白逸云死后整日与府里的姨娘混在一起。
而且又相继纳了两房小妾。
他知道父亲的心思:希望能再生个一儿半女……
白夫人为此跟他几乎天天都在吵,他还未进府门口便能听到他们的谩骂之声。
白浮生脚步顿了顿,负气转身,进了街边的酒楼。
他一人独斟自饮,叫了两碟小菜可是却连一筷子也未动。
正要再倒酒之际却发现,酒壶内已然空空如野。
他又摸了摸怀里,荷包瘪着,就像气息奄奄的将死之人一般。
他不由得愤愤的将其向地上一丢。
突然,自他身边经过一人,低头将那荷包拾起,慢慢放回桌上。
白浮生瞪着微醉的眼睛抬头看去,但见一身材胖胖的中年男子在他对面坐下,手中提着一坛未开封的美酒。
“金……金掌柜?”白浮生惊诧道。
在都城里混生意的,哪有人不认识金掌柜?
做为聚仙楼的三大掌柜之一,深得上官公子信任,虽然表面上他只个奴才式的人物,跟随在上官燕左右。
可他这号人物在他们这些小生意人的眼里,倒是活的比正经的主子还要滋润。
金掌柜笑眯眯的将酒坛放到桌上,“白公子,来喝两杯?”
白浮生嗤嗤笑起来,神情里满是凄楚,“金掌柜说笑了……什么白公子……未免让人贻笑大方!”
“哦?难道白公子心中有什么难事?”金掌柜似不解道,“不妨说与金某听听,也好与你拿个主意。”
说着金掌柜将酒坛封口打开,美酒徐徐倒出,在碗底打着旋……
白浮生盯着酒碗看了半晌,突然一口将其饮下。
“慢些……不急。”金掌柜夹了一筷子碟中小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胖胖的圆脸上露出他招牌式的憨厚笑容。
只是在这道笑容背后,却隐藏着点点微光。
白浮生又饮下一大碗,而后将空酒碗丢在桌上,苦笑道:“我虽生在白府,可是却连半个掌柜都不如。
生意上处处被人防着,生怕我多占了府里的半两银钱,可是现在……居然要我娶那二哥未过门的女人……”
“哦?”金掌柜似感兴趣的模样,道:“不知你二哥当初要娶的是哪家的女子?”
“夏府的二女儿,夏初蓝……”白浮生抖着手又将酒碗倒满。
“本以为父亲终有一日会认同与我,却不想,我拼死拼活,却连个打杂的伙计都不如!”
金掌柜眼中似有深意:“夏府的二女儿?莫非是那个已经身怀有孕的那个?”
白浮生手一抖,碗里的酒撒出来大半。
“什么?”他瞪着眼睛盯着金掌柜,“你……你刚才说什么?”
金掌柜脸上似有懊恼之色:“算了算了,都是金某的不是,多了句嘴……来来,喝酒,喝酒!今日金某请客便是。”
白浮生却一把推开对方的手,醉眼朦胧地瞪着:“你刚才……说……什么身怀有孕?”
金掌柜皱着小八字眉,左右看了看,压底声音道:“本以为你是知道此事的……那夏府的二女儿,现在身上带了崽,已经三个多月啦……”
白浮生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他之前虽听父亲提起过此事,可也没想太多。只是他本为白府的大爷,却因是庶出,便要他娶那二弟的未亡人。
这事已然闹的玉器铺子里尽人皆知。
他纵再有才华,可也抵挡不住这万人的口水之争。
现在金掌柜却道出了更令他深感恐惧的事实。
原来他要戴的不只是顶绿帽子,而且还要养别人的孩子……
这时他已然被酒弄的头晕眼花,可心中的怒气却越发的高涨起来。
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他们……真的以为我好欺负么!”
金掌柜笑着附和道:“怎么会,白大公子可是生意场上的精明人,哪家铺子若是能请得你来当掌柜,那便会生意兴隆,财源茂盛。”
白浮生的手紧紧攥成一团:“可是为何……父亲却从来不正眼看我!”
金掌柜脸上露出些无奈,“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白浮生也知道,他现在若是想脱离白府,只怕转眼便会落得流浪街头,身无分文的下场。
见他迟疑,金掌柜突然似想起什么似地一拍脑袋,“对了,金某这里正有个赚钱的好意思,不知白大公子可想一试?”
白浮生眼睛豁然一亮。
他知金掌柜所言从来不虚,他说能挣钱便定不会太差。
当下他便急道:“金掌柜快说来听听?”
金掌柜小心翼翼的靠到他面前,压低声音,似怕周围的人听见。
“上官爷欲到北边去寻铺子,到时定会寻些掌柜过去照看,你可想一试?”
“上官爷的铺子……”白浮生有些迟疑,只因他之前所接触的俱是玉器方面的生意,别的行当他都不太熟悉。
“这个你倒是不用怕,金某绝对相信白大公子的才华,不管到哪里都是这个……”说着金掌柜挑起大指。
白浮生脸上一红,都城之中,能得金掌柜的夸赞之人屈指可数。
他心中不由得豪气顿生。
“金掌柜可与我细说说,究竟是何种的生意?”
见白浮生主动问询,金掌柜这才凑到他耳边,将北行寻址之事简单说了,最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白大公子为人正直,金某原为你做保,这些银票你先拿去,若你能先一步到北边,把铺子寻好了,上官爷到时必有重赏!”
白浮生盯着桌上厚厚的银票不禁有些犯傻。
“这……这么多钱……金掌柜你就不怕被我骗了?”
金掌柜突然笑起来,眼睛眯的几乎都要瞧不见了。
“白大公子说笑了,为上官爷做事我们哪个不是尽心尽力,敢捎带银子跑路的,只怕还没生出来。”
白浮生不可置信的盯着金掌柜。
只因对方一没要他立字据,二没让他按手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就直接塞到他手里。
“这些只是路上的盘缠。”金掌柜嘻笑着,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
白浮生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变的极其缓慢,金掌柜的那张脸也在慢慢变大……
最后他一头栽在了桌子上,醉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否付了酒钱,这时忙在身上翻找,正摸到那一沓厚厚的银票。
他深呼吸,努力地平静下自己的情绪,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半晌,他猛地跳起来,向着白府奔去。
路边,一辆马车上,上官燕轻挑起车窗帘,与夏婴洛盯着正地路上独奔的白浮生。
“他回府去了?”夏婴洛轻声道,“金掌柜可是失败了?”
“勿急。”上官燕一摆手,“跟上他。”
马车缓慢在路边跟随着白浮生的身影。
等白浮生跌跌撞撞跑回白府的时候,府内姨娘之间的争吵还未结束。
白老爷见白浮生喝的醉醺醺,不由得怒火上撞,不由分说便一掌掴在他的脸上。
“你个没用的畜生,就知道喝酒!”他刚骂了一句,忽听后院内不知哪位姨娘‘嗷’地一声。
他忙丢下了白浮生,急急的向后院赶。
白浮生站在那里,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周围下人们见他站在那里都绕开走。
他站了半晌,但却无一人理睬于他。
终于,他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走。
夏婴洛与上官燕坐在马车上,见白浮生出了白府。
身上连一件换洗的衣裳都不带,急匆匆出了府门,向着出城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燕笑道:“如何?”
夏婴洛叹了口气,“只是又让上官公子你破费了。”
上官燕得意的一笑:“在下别无旁的,就是银子多!”
眼见夏府再也不能与白府达成那恶心人的亲事,夏婴洛松了口气。
夜雨,悄然而至。
都城中又是数日阴雨连绵。
不知不觉中,城中米价飞涨,高门富户倒是觉不出来什么,只是苦了那些平头百姓。
有人做了一日的苦力,到了晚上,却连一碗粥的工钱也结不出。
城外护城河水日日暴涨,而且城中渐有传言称护城河上流的村镇河堤已然出现龟裂现象。
皇帝派小公爷为治水官已前往督查此事。
接连几日,宫中都接到小公爷上奏的折子,称河堤当初所建之时涉嫌克扣官银,公报私囊。
一时间,朝中引论纷纷。
所有涉嫌建堤的大小官员终日人心惶惶,更有甚者,不知是谁传出了风声,称当初的河堤工程多为太子身边的重臣所为。
太子与皇后得了消息,更是坐立不安,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拿出相应对策,风若狐弹劾太子党官员的折子已经像雨后春笋般飞上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