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外,原本马车络绎不绝,府门口迎来送往,人流熙熙攘攘,可这一会功夫却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夏幕天仓皇迎出去,老夫人也想起身,可站了几次却因手脚发软最终倒回了椅子上。
最后还是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站起来。
府门外,镇南王府的侍卫们身着黑衣,腰悬长剑。
虽望上去他们都是些面容俊朗的年轻人,可一个个面无表情,刀剑在冬日阳光下闪耀着森森寒意。
一个年轻男子跳下马来,他将缰绳随意丢给身边的侍卫,然后大步走进夏府正门。
夏幕天的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可脸上却要摆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来。
眼看对方走到他的面前,夏幕天躬身便拜,口称:“见过小公爷……”
然而他的话才刚说了一半,这位小公爷便如行云流水一般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
绣着凶兽云纹的古铜色披风扬了起来,擦过了他的脸,带起一阵寒风。
夏幕天顿时打了个冷战。
等他转回头来时,小公爷已然进了正厅,夏幕天只得讪讪的跟在后面。
小公爷的那封亲笔信他可是到现在还留在书房的抽屉里面呢。
满门抄斩?
他相信,眼前这位爷绝对做得出来。
哪怕皇帝不同意,他也能做出先斩后奏的事来,况且夏府只是一介平民,皇帝又怎能放在眼里?
当小公爷风若狐出现在门口时,正厅内的众人全都僵住了。
这个人怎么会来?夏府居然能请得动他?
杨氏的嘴角不时的抽动着,显然她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
她忽而转头悄悄望向夏婴洛。
这样也好,等会就让这人做个最大的见证……你的风头也就到此为止了。
夏初蓝瞥见母亲杨氏眼中的深意,一颗心紧张的扑腾扑腾的乱跳。
她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她相信母亲不会放弃她的安排。
风若狐带着侍卫走进正厅,一双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睛扫过众人,漆黑的眸子里暗含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门外的风拂动他背后的披风,也将他的发丝搅乱,他就这么立在门口,向夏婴洛投来淡淡的一瞥。
众宾客不由自主的顺着小公爷的目光转过头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夏婴洛的脸上。
小公爷对其他人熟视无睹,为何却只单单望着她?
夏婴洛知道夏府绝对不会给小公爷下请帖。
可是现在他到这里来,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助力,为自己撑腰。
这难道是他对自己提供线索和情报的回报?
不管怎样,这个人现在是她的盟友,想到这,她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他的面前,躬身福礼:“见过小公爷……”
风若狐双手抱拳:“给锦郡主贺喜。”
一旁众人惊的下巴掉了一地。
听说这小公爷平日就是见了王子公孙也是爱答不理,更别说是一个徒有虚名的郡主了。
可眼下他却当着众人的面与对方见礼。
这是什么情况?这人真的是小公爷吗?不会是假的吧?
众人正在猜忌,这时侍卫风忆安上前将手中的锦盒呈上。
夏婴洛暗自庆幸今日特意将平儿带在身边,不然换了别的丫鬟早就吓的腿脚发软,哪还能上前接礼呢。
平儿恭敬的接过锦盒,打开来却见是一支镂空缠枝花卉纹的步摇,垂珠颗颗镶嵌水晶,一时间引发了众人的惊叹之声。
小公爷难得来贺喜,可所赠之物却是这种容易引来别人遐思之物。
通常男子会将金钗步摇等物赠与自己心仪的女子,可没听说过还有人能将它当做贺礼的。
夏婴洛在看到此物的瞬间眼神一暗。
此物绝不只是贺礼这么简单的事,虽然她只看了一眼,但马上便分辨出这支步摇是旧物。
他送这种东西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疑惑的神色被风若狐看在眼里,但两人谁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变的尴尬起来。
夏幕天急忙上前来:“小公爷,您这边请。”
风若狐这次没有推辞,可他刚要迈步,便听府外又有人扬声通传:“太子殿下到!三皇子殿下到!”
正厅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
那些普通的商贾之家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不只小公爷道贺,现在就连当今的太子殿下与三皇子都跑来了。
不少女眷望着夏婴洛的背影都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
老夫人面上不住的微笑,难掩心中那片欢欣。
夏初蓝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深深的恨意。
转眼间太子与风玟宣相携进入,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口称:“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随意摆了摆手:“大家不要如此多礼,本王也只是临时起意跑来凑个趣。”
说着他身后的侍从鱼贯进入,将手里的贺礼依次呈上。
众人看着那一箱箱的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一时间全都语噎。
“太子还真舍得下本钱,你又赚了。”风
若狐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夏婴洛就站在他的身边,所以听得真切,转头却见他的眼中射出道道寒意,不禁全身一震。
这小公爷的气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他站在身边就好似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光是看着就感觉那么渗人,真无法想像他后宅里的几房妻室都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她心里暗自想着却突然觉得好笑,面上不自觉的将这笑意带了出来。
她这一笑却正被风玟宣看在眼里。
平日里他所见到的夏婴洛大多神情淡漠,每次见到他时都好像带着几分莫名的敌意。
可眼前的她笑容却是如此温暖明媚,好似春日枝头上含苞待放的花蕊,夏季夜里悄然开放的昙花。
即便是他平日见过宫中美人无数,这时却被这发自内心的笑颜迷住。
夏幕天忙过来请众人入席。
风玟宣故意落在后面,低头在夏婴洛耳边道:“没想到就连这铁面狐狸都跑来了,锦郡主的面子可当真够大。”
夏婴洛淡淡勾了勾嘴角,眼中却并无笑意。
但只见风玟宣玉冠束发,锦衣风华,周身贵气显现,英俊的面孔更是无可挑剔。
只单单以他的皇子身份便已经让不知多少怀春女子的心趋之若鹜了。
可叹自己当年也是被这张脸骗了,付出真心,却什么也没有换回来,空如一场噩梦。
见夏婴洛爱搭不理,风玟宣便转向风若狐:“难得遇见小公爷一次,今日可要来个一醉方休才好!”
风若狐看了一眼三皇子,神色冷漠依旧:“三殿下记错了吧,昨日静心殿上我们才见过的。”
风玟宣隐住心中的不悦,道:“听闻小公爷酒量惊人,千杯不醉,可昨天晚上我怎么听说你到聚仙楼饮酒,还醉宿一夜?”
“不知三殿下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风若狐神色自若:“有那些闲功夫打听这些事,三殿下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正事上。”
小公爷故意将“正事”两字加重了语气。
风玟宣脸色一白。
昨夜发生的事就连太子都不知道,风玟宣暗中安排进铭风堂的眼线全部失踪了。
虽然他曾猜测那些人是被风若狐除去了,可对方在不知他底细的情况下能将这些眼线铲除的如此干净,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刚才,他远远瞧见夏婴洛与小公爷并肩而立,还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心中便没来由的浮起一丝不快的情绪。
她对自己爱搭不理,可刚才却对那成天板着一张臭脸的风若狐露出了微笑,这不禁让他妒意难平,便与对方打起了讥讽。
但令风玟宣没料到的是,平日话不多的小公爷,今天说起话来居然字字咬在点上。
风玟宣的眼中慢慢升起一丝寒意,语气阴晴不定:“风若狐,你若识趣的话就应该收敛些,日后太子兴许还会让你得个善终。”
风若狐面上不动声色道:“事到如今还谈什么收敛,三殿下,你瞪眼说谎话难道就不会脸红么?”
是啊,如果他将自己手中的权力拱手相让,只怕用不了半天时间便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风玟宣不禁愕然。
这时忽地听到“噗嗤”一声笑。
两人低下头去,看到夏婴洛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两人都黑了脸在盯着自己,夏婴洛忙收了脸上的笑意,道:“二位既然难得有此雅兴,婴洛就不打扰了……”
眼见着夏婴洛带着平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风玟宣刚想上前一步叫住她,却被风若狐抢先一步拦住了。
“你……”仿佛将儒雅的面具撕破了一角,风玟宣的眼中露出阴冷的凶光。
“我警告你,最好离锦郡主远一些,以免伤及无辜!”
小公爷却并不怕他脸上的狰狞:“三殿下在威胁我?”
风玟宣本想发作,可又碍着周围宾客众多,他牙齿狠咬了一阵突然甩袖而去。
回到席上,太子早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中,只是远的太离不知他们两个都谈了些什么。
“那只狐狸又想耍什么花样?”太子疑惑的问,他才不会相信刚才他们只是在聊天。
“铭风堂……如果得不到最好将它除去,以绝后患!”
太子微微吃了一惊,以前风玟宣一直在他耳边劝说让他将铭风堂的暗符弄到手中,并称可以成为他最大的助力,可现在为何他一转眼就改了主意?
“……我有一种不详之感。”风玟宣语气平缓,远远盯着风若狐,眼睛微微眯起,隐住其中的寒光。
“终有一日,他必将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