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蓝惊的险些叫出声来,还是杨氏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
夏初蓝的眼中满是惊慌之色。
怎么回事?皇上下旨不是要杀头?
为何是夏婴洛去接旨?
倒底怎么回事?
见眼得夏婴洛温婉得体的上前与公公道了辛苦,并从晓云手里接过了装着打赏的荷包,塞进了公公手中。
夏幕天也急忙上前陪着笑脸,那公公又趾高气扬的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满意的随着侍卫回宫了。
所有人都紧盯着夏婴洛手中那金黄的绢布,眼中各自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怎……怎么回事?”夏初蓝仍旧不明所以。
“皇上召见大小姐进宫。”一旁的丫鬟低声说道。
“进宫?”夏初蓝忽觉身上一松,原本压抑的紧张顿时卸了下去,“哈哈哈,原来倒霉的还是她!”
“住嘴!”杨氏急忙训斥道。
最近她已经感觉到夏幕天对她们母女产生了厌烦的情绪,而且接连几日,他都宿在二姨娘罗氏院子里。
杨氏恨的不知在背后摔碎了多少只盘子,可又无可奈何。
一时间,夏府大小姐奉旨进宫的事便传开了。
夏幕天急急忙忙的差下人准备,杨氏却躲的远远的,生怕沾染了不祥之气。
虽说是奉旨进宫,可这圣旨上并没有写明是因何事要召见她,所以人们想当然的就将前几日点心方子的事与之联系起来。
只怕是这次进宫,凶多吉少。
不过夏初蓝倒是恢复了正常,不再像前几日病恹恹要死的样子。
她幸灾乐祸的带着丫鬟在梅园外转悠,只想等抓到机会好好讽刺夏婴洛一回。
只可惜她等到天黑梅园的院门还是紧闭着,夏初蓝只得悻悻而去。
第二日,夏婴洛便与父亲夏幕天,母亲杨氏和祖母辞行,准备进宫。
老夫人担忧细细嘱咐,夏幕天也是眉头紧锁,只有杨氏,连惺惺作态都懒得,干站在一边冷笑。
夏婴洛也不往心里去。
就在这时,夏府门外突然响起杂乱的马蹄声。
传事的小厮飞奔来报:“小公爷到!”
一时间,众人哗然。
小公爷是什么人,他们不会不知道。
接连两次劫持了夏府的大小姐,而且还威胁说要将他们全家抄斩。
他现在到夏府来是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一时间都没了底。
夏婴洛不慌不忙,对夏幕天微微一笑:“父亲不要担忧,小公爷是来接我入宫的。”
“什么?”
夏幕天和老夫人顿时都愣住了。
这时,身着侍卫服饰,腰配长剑的风忆安带着几名侍卫随从进了府。
见到夏幕天后一拱手:“小公爷在外恭候夏小姐,卑职特来护送您入宫。”
所有人无不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进宫,究竟是所谓何事?
为何小公爷会亲自到府门口来接?难道……不是为了点心方子之事?
杨氏的眼珠子不时的在夏婴洛脸上扫着,想看出个究竟,但夏婴洛神情淡然,宠辱不惊。
完全无法让人看出端倪。
府门外,小公爷风若狐端坐马上,脸上神色不怒自威,如星辰般闪亮的眸扫过众人。
所有人都禁不住低下头避免与他的视线相触。
“驾!”风忆安高喝一声。
夏府众人只能眼看着夏婴洛上了马车,在小公爷与众侍卫的簇拥下绝尘而去。
如不是因着发生了点心方子的事件,如此进宫倒也不失为一件美差……
夏初蓝不由自主的这么想着,眼中艳羡之色一闪而过。
夏婴洛与风若狐到了宫门口,便弃了车马,由公公领着往静心殿而去。
连着几日的小雪,今日的天气却意外的放晴。
静心殿内燃着香炉,皇帝独自翻看着棋谱,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半局残棋。
夏婴洛低着头,目不斜视,上前叩拜口称“万岁”!
静心殿内一片寂静。
夏婴洛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见。
皇帝不让她起身,她便不能起。
她一直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能感到对方的一双眼睛正在打量着自己,这时只要她稍微有负圣意,便会招致杀身之祸。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跪的双腿麻木,全身都浮上一层薄汗之时,上面传来威严的声音:“起来吧。”
“谢皇上!”夏婴洛直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心里不由得暗暗抱怨自己的这副身体,真是差的可以。
不过她也知道,皇帝并不是存心为难谁,这只是宫里故有的手段,为的是防止她过于自傲,故意用皇威震慑于她。
“抬起头来。”皇帝开口道。
夏婴洛直直的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这个皇帝她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为了风玟宣的夺位大计,她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与皇后。
不论吃穿住行,他们的生活习性,乃至嗜好与怪癖她都了然于胸。
皇帝看着她,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目光恭顺,举止甚是得体,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听说赏灯会时你与这铁面狐狸战成了平手?”
夏婴洛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皇帝口中的铁面狐狸指的是谁。
不过一个皇帝能当着外人的面直接称呼臣子的绰号,由此可见这是多么大的恩泽。
夏婴洛立即恭敬垂首道:“小公爷承让了。”
皇帝沉吟着上下打量着她,“不想你小小年纪,倒是有不俗的棋力。
听说当初左丞相家的千金莫香凝拜宫中棋师学习棋艺之时便得了个慧心的称号,可见你比她更胜一筹。”
“民女不敢妄自菲薄,与莫小姐相提并论。”夏婴洛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居功自傲。
皇帝不禁微微惊诧,为何此女与自己对视的时候,毫不怯懦?
要知道不只是平民,哪怕是皇亲国戚见了皇帝,都难免会对圣颜产生畏惧之感。
可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却有着如此平静淡薄的眼神。
那目光仿佛早已将一切看透,只留得一份心如止水。
“到这来。”皇帝指了指他面前的棋盘,“可否陪朕对弈一番?”
“遵旨!”夏婴洛大大方方地来到棋盘对面,席地跪坐,衣裙下摆在身边铺开,宛如开放的青莲,卓尔不妖。
风若狐一直恭立在皇帝身边,一语不发。
其实他平静的外面下早已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一切都是按照他们二人商定的计划进行的。
由他在皇帝面前进言,无意中透露出夏府的长女棋艺超群,与他对弈和棋的事情来。
皇帝平生的几大爱好中,最甚的一条便是下棋。
宫中棋师数十人,有时皇帝半夜醒来,兴之所至,也会突然召见棋师觐见对弈。
而夏婴洛拥有凤痕,所有的棋谱过目不忘,自然棋力高于宫中的棋师。
她早已胸有成竹,不过风若狐倒是着实的为她担忧了一把。
与皇帝下棋并不像与普通人的对弈。
不能让皇帝输的太惨,可也不能让他赢得于过轻松。
这中间的拿捏尺度只有数十年在宫中摸爬滚打的人才会懂得。
而夏婴洛她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虽说她之前与自己约定,生死有命,各不相欠,可他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了担忧。
静心殿内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殿内的太监与宫女全都不知躲到哪去了,偌大的殿内显得空旷而寂寥。
皇帝捏起一枚黑子,缓缓放置在棋盘之上。
夏婴洛落子的速度相比之下快上了许多,看似完全未经深思熟虑,好像随性而为。
皇帝的脸色便起了几分不快,但他隐而不发。
风若狐看在眼里,心下暗忖:为何她今日所用技法与自己对弈之时完全不同?
夏婴洛今日的棋风完全退去了凌厉之气,变得循规蹈矩,始终不越雷池半步。
难道……
风若狐脑海中豁然闪过一个他之前认为绝无可能的答案,那就是这个女子完全熟悉当今皇帝的下棋方式。
与其说是她在与皇帝下棋,倒不如说她在引导皇帝按她的意愿落子。
每一步都看似漫不经心,但即使是这样,皇帝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的子吃死,只能徒劳的一次次追赶,围堵。
直到棋至中盘,皇帝才从中觉查出一丝异样。
他无法战胜对手!
虽然对手看上去并不强大,也不犀利,但他就是无法将对方置于死地。
白子如朵朵莲花开放在黑子中间。
将它们分割,截断,看似弱不经风,可一触却发现它们居然固若金汤。
盘终,两人和棋。
风若狐站在一边一语不发。
皇帝目光沉寂,重新将棋子归拢。
静心殿内,重又响起清脆的落子之音。
风若狐不知自己观棋站了多久,等他再次抬头之时,却发现,殿外的阳光已经开始西斜。
皇帝这时才感觉到疲劳,不过他依旧兴致不减,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夏婴洛躬身再次叩拜。
“起来吧。”皇帝一甩袖子。
今日的对弈始终是和棋。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无法胜战眼前这个小女孩。
他盯着对方时,对方的目光也正与他相遇。
夏婴洛秋眸流转,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不自傲,不气馁。
斜阳撒在殿外,倒映在她的身后,就像将她整个人都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耀目,绚烂……
一阵微风吹来,夏婴洛额前的发丝撩拨开来,露出了通体晶莹的凤痕,皇帝不禁愕然。
殿外忽有太监通报:“太子殿下、三皇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