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脑海全是我的父亲的事情,看着洛言白若无其事地坐在我对面说说笑笑,我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尤其是回想起在墓园里他和我说过的那些往事。我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的父亲还健在,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许会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有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能安安稳稳的念书,毕业后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也许不会这么有钱,不能带我来这么高级的餐厅吃饭,更或许都不会认识我,我们的生活将毫无交集,可至少他不会踏上这条不归路,而是拥有一个更为安稳的人生。
如果他知道了,那个害死他父亲毁了他生活的罪魁祸首的女儿就坐在他对面,他会有什么感想?他会恨我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此刻更恨我父亲了,那个男人不光毁了一个家庭。
说不定这世上真的存在因果轮回,所以才会在冥冥之中让我遇见洛言白,我有一瞬间自私的觉得,要是我不去挖掘当年的真相多好啊,至少我现在心里就不会有负担。
“你有心事吗?”洛言白突然问我。
“啊?什么,没有啊。”
“怎么感觉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噢,那个……可能是今天太忙了,还没缓过来。”我冲他笑笑“第一天工作嘛,还有点不适应。”
“嗯,第一天就很忙吗?”
……
我思维又开始飘散,我现在每看他一眼,脑海中都不自觉会浮现他父亲那张陈旧的证件照,我忍不住去和他的面庞对比,忍不住去寻找他们相似的地方,又或者说……我想找出的是他们的不同,我想告诉自己那只是我的错觉,其实他和那个叫洛建南的人毫无关联。
“你看你还说没心事,又在发呆了……”洛言白提醒我。
“那个……”我突然开口“我能问你一个事情么?”
“怎么了?”我突然的郑重让洛言白有点不适。
我轻咳了一下,小心道:“上次你和我提起过你的父亲,说他是在追犯人的时候意外身亡的,我能问一问你知道你父亲追得那个犯人是谁吗?”
洛言白脸色微微有变,他疑惑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那个……”我想着理由“你不是说你不清楚当年案子的具体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知道,或许我可以帮你查一查,你知道我也曾在警局里工作过嘛。”
我都为自己这个理由都感到莫名其妙,只能干着笑了几声,缓解我自己的尴尬。
洛言白摇了摇头:“不清楚,他只是追一个小偷,况且最后还没追到。”
“噢……”
对啊,他说过的,这是警方给他们母子的交待,说他父亲只是追一个小偷意外身亡的。他父亲是个缉毒警,从保护他们母子的角度来说,的确是瞒着他们比较好,可是……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吧,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如果只是出于保护目的,难道不是坦率说出来更好吗,也能让他们母子有个防备。
洛言白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沉默,他还笑着安慰我道:“你不用费心了,就算有什么隐情事情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何况我也不想你再和警局那边有什么来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父亲的名字。”
洛言白这下真的有点不大高兴了,眼里也多出了几分谨慎:“你到底怎么了?”
“拜托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双手合十祈求状道“我发誓我不会背着你悄悄去查的,我只是……只是想知道而已!”
洛言白不语,紧盯着我。
“我知道问这种事不大好,可是、可是既然我们是情侣,我也会想知道……”我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你要是不高兴,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提这事,就这最后一次!拜托了,你告诉我吧。”
“好吧。”洛言白很无奈“他叫洛建南。”
不能算意外的答案,只是我想从他这儿得到求证罢了,我就说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一个同样姓洛的警察,同样在二十年前去世,又刚好跟洛言白长得很像吗?
“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吗?”洛言白道。
“对不起啊……”我忍不住就向他道了歉,也不知道是为此刻破坏了他的心情,还是为二十年前我的父亲所犯下的罪。
洛言白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什么似得叹了口气,对我笑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而且你说得对,既然我们在一起,那这些事你迟早都是会知道的,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语气说得轻松,可是他那貌若平常的神色下,却浮出一丝藏不住的忧虑。
我感到许些异样,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隐隐觉得他是知情的。可是,他从没表现出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憎怨,是他真的不在乎当年的事情,还是……
算了,我不该再去猜测他的心思,如果他真的知道真相而又保持沉默,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撕开这层面纱自讨无趣呢,我和我父亲才是亏欠人的那一方,而现下的我既偿还不了这份亏欠,说不定还会做出更亏欠于他的事情……
吴警官的担心没错,是不该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如果说我之前的内疚仅仅出自于我个人的感情,那我还能用冠冕堂皇的“正义感”来说服自己,而现在,我真的开始不忍和动摇,他走上这条路和我父亲有密不可分的关联,而我,却还要打着正义的旗号,再把他的生活毁灭一次。
“不如我们聊点别的吧。”洛言白开始岔开话题,试图恢复气氛。
“好啊。”我应和道,想着该说点什么“对了,你知道吗,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居然是乔森。”
“乔森?”
“对。”我调笑道“他又来找我废话,我就趁机讹了他一笔,可他也不亏,你说他上哪找专业这么对口的心理咨询师啊,我学得犯罪心理学,他正好就是个坏人,哈哈哈……”
“好啊!你不让我去,却让乔森去!”
“没有没有。”我连忙澄清着“我没让他来,是他自己突然出现的,我也没想到。”
“我知道了。”洛言白认真道“提前预约了你反而不见,搞突然袭击就行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我以后想去就直接去咯。”洛言白完全不听我说话。
“别啊,你刚刚不是答应我了吗,不会再去我上班的地方。”
“唉——”洛言白假意叹着气“偏心啊!别的男人可以见,男朋友就不行。”
我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松口:“好吧好吧,你可以来,但是说好了,第一不准再像今天那么浮夸还带花什么的,第二要过来一定得提前告诉我,不准搞突然袭击!突然敲门也不可以!”
“规矩真多……”洛言白还是不满。
我不打算再和他纠结这个了,便问:“说起来,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乔森来找我干嘛吗?”
洛言白摇摇头,一脸无趣:“我能猜得到。”
“那你说说看,他来干嘛了?”我反而好奇了。
“他是来拉拢你的对吧?”
“还真被你猜中了。”
“这还用猜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乔森那点小算盘都写脸上了。”
那也是,我都能看得出来,更不要说和乔森相处更久的洛言白了。
我翻转着手里的叉子,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啊,面和心不和的,一个花蛇老和你作对就罢了,这上面下来个乔森还还成天挑拨离间,真叫人看不懂。”
“你想知道缘由啊?”洛言白倒是没有半点掩藏的意思“那我就告诉你吧。”
“嗯,你说。”
“你听说过一个叫廖七的人吗?”
我想了想,问道:“就是花蛇口中那个‘七哥’吗?”
“对。”洛言白点头“这个廖七和沈老板曾经是拜把子兄弟,廖七呢在金三角负责货源,沈老板呢负责下游销路,说句不夸张的话,两人合作的生意一度垄断了澜湄流域所有的生意。”
“这么厉害?”我惊讶“那后来呢,廖七哪去了?”
“这生意做大了了,人难免就起了私心,你说是地里挖土的农民赚钱?还是那倒卖二手菜的菜贩子赚钱?”
“那肯定是后者了。”我道“可是卖……卖这种东西可不能跟卖菜比啊,不管怎么说,后者风险也要更大吧。”
“道理是这样,但人心不是这样啊。”洛言道“所以廖七也想来分一杯羹。”
“然后俩人就闹翻了?”
“那倒没有,就算兄弟情谊不在了,可利益还在啊,沈老板也让步,所以才有了花蛇这么个人。”
“这么说,花蛇算是廖七培养出来的?怪不得他一直口口声声只认‘七哥’不认沈老板。”我又问“但是你还是没告诉廖七哪去了,我记得花蛇说他不在了,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