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本被逼着接受太子的特训,这次见着云卿,便有了理由推脱不去,只顾着缠云卿,生生将她逗笑了好几回,几个宫女记着枢念的吩咐,还待再说,却都被徐祁烟一一制止了,云卿难得能这么开心,他想,那个人应该不会过分苛责。
不想有太多人看着,莫桑一挥手就将看着碍眼的宫女都打发走,挽着云卿的胳膊一直把她往东宫带。
这个地方原先就是空桐住过的,莫桑也从小在这里长大,云卿自然是极熟悉的,这里的摆设一如当年空桐时那样,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她却不知,竟会在东宫碰到云莲。
那个人的肚子已经隆起的太过明显,由宫女扶着,撑着肚子靠在竹子边上笑着看过来,那眼里的怨和恨悄悄的消散,淡去,此刻也唯有对腹中孩儿满心的慈和。
“纪云卿!”她笑着抬头,“我就知道他不会让你死!”终归,还是不肯叫她一声姐姐。
云卿一怔,目光划过她的肚子,也跟着一笑,“看来你过的很好!”
“托你的福!”云莲笑笑,示意人将自己扶到云卿跟前,她看着先前被她一剑削掉的发如今长了少许,不由尴尬的咳了声,“你说,孩子出生了,叫什么名字才好?”
云卿略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你这是问我的意思?”她回头碰碰徐祁烟的手,笑道,“起名字的话,还是表哥在行些。”
徐祁烟被她夸的脸色略红,苍白的脸上也终于多了些血色,他苦笑着摇摇头,“若论起名字,还是皇上他……”
云卿脸上的笑意渐敛,似笑非笑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扫,便若无其事的闪了开去,云莲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到了一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杀了父王,你不恨?”云卿微微一笑,暗垂下的眸子里有一道流光闪过,“还是说,才这么会功夫,你就已经被他收服了?”
“父王那是咎由自取。”云莲苍白着脸吐出这句话,“论私,我会恨不得杀了他,可……”她苦笑着摇摇头,“姐姐其实不恨他不是吗?”
“父王这般宠你……若是泉下有知听到了,该多么伤心!”她啧啧轻叹,面色却平静的过分。
云莲一阵尴尬,脸色讪讪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总说我像个孩子,不懂得感恩,可你也不能指望着我一下子就懂这些……”
“是!我有时候很任性,很刁蛮,可大道理还是懂的一些,父王他……”她咬咬灰白的嘴唇,“你劝过他,当初母妃也劝过,就连倚琛也说过,父王那样是不对的……可是纪云卿……你明明不会是钻牛角尖的人,这些怎么能够怪皇上……”
“哦!”云卿似是恍然大悟般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她好笑的看着被莫桑和宫女缠住了的徐祁烟,唇角轻牵,“我道怎么回事,原来是为他做说客来了。”
“纪云卿,你!”云莲的眉皱了起来,有些生气的捉着她的袖子,“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你……”
“连你都承认我以前好了,那为什么?看到我像仇人一样?”她笑着将手抚上云莲的肚子,孩子正巧动了动,她吃了一惊,旋即面上有了笑意,激动的将耳朵贴在那上面,小心翼翼的听着,“他动了一下。”
云莲眼里浮出抹笑意,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摸上了她的发,“小时候我总想,怎么会事事不如你呢,就算我有父王母妃的疼爱,就算有太后给我撑腰,我还是比不过你,母妃临死时拉着我的手要我小心你,她说,亲生的姐妹都有反目成仇的一天……更何况……”
这是云莲第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云卿面上的异色一闪而过,便安静了下来,静静伏在她肚子上,安静的听她说话。
“更何况后来太后还告诉我,我们不是
亲姐妹!”云莲自嘲的笑了起来,“其实你对我真的很好,把什么好的都捧到我跟前,可我最想要的,却偏偏是想要超过你,我想让世人想起北至就能想起的人不是你云卿郡主而是我纪云莲,我想要叶倚琛眼里心里爱着的人都是我纪云莲而不是你,纪云卿……”
“每次被你护着,心里的那种自卑感便越加重一分,我明明比你高贵,比你年轻,比你干净,却……小时候你护着我,帮着我和寒秋作对,甚至帮我背黑锅,可寒秋他喜欢的人是你,碰到叶倚琛,还是这样,你对我越好,我爱上的人就离我越远……久而久之,我便想到母妃临终时的话,你对我的好,都是别有居心!”
“不要再说了!”云卿轻叹了声,直起身子看着她,“我跟寒秋只是朋友,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想我的,我这辈子……”她忽而已是苦笑着摇头,“算了,你爱信不信,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你竟然不知道寒秋他……”看她起身想走,云莲不由慌了,一把攥住她的袖子,“别走,我……对不起你还不行吗?”
徐祁烟看到两人起了争执,费力的撇下了身边胡闹着的莫桑赶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云卿淡淡的抚额,笑的云淡风轻,“云莲,你不了解我!”
云莲怔怔的看她走出东宫,有些难受的绞着衣摆,徐祁烟拍拍她的肩,有些无奈的叹息,“给她点时间。”莫桑气哼哼的瞪过来一眼,他好不容易把云卿弄来自己的地盘,却被纪云莲给弄走了,想想就气。
“表哥……”云莲呜咽着趴在他肩上哭,像个孩子般,她想明白了,那个人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只说了一句,她不了解她……
徐祁烟忙的手忙脚乱,想要安慰她,却只能将人安慰的越哭越大声。
听到云莲将为何这般怨着自己的缘由一一讲来,云卿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无力有些烦闷,她一个人似游魂般在宫里荡着,却不料走着走着竟到了冷宫,还是当初那个宫殿,每一分每一毫都没有变化,就连当初他帮她敷药用的石碗都还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藏着。
他做的每一件每一桩她都不会忘,云莲说的没有错,她确实没有因为父王的事而恨他,她和他如今这样样子,也只是因为他夺了她的身份,夺了她的自由,夺了她的一切……
她想要肆意的活,不需要依附他人,可那个人,却生生断了她的退路。
可若是那个人一点点将她的身份自由还回来,一点点将她失去的尽数归还,她当如何?可是再怎么还……都还不回当初的纪云卿!
现在的她,没有北至的势力,以前留下的人脉现在也已经不能再用,在这个宫里,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说的好听点,她现在是三千宠爱在一身,难听点便是只能依靠那个人而活,一旦他变了心,对自己失去了兴趣,便是她纪云卿万劫不复之地。
幽禁她的事,那个人做过一次,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从九天之上摔到地上的滋味,她不想再尝第二遍。
说到底,现在的她,已经不信有个人能爱她,一辈子都不会变心。
“呵呵,想不到你竟能出来了!”身后传来戏谑的笑声,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她有些无奈的转过身,“怎么每个人说的话都是差不多?”
“因为谁都认为,按着皇上的性子,会一辈子关着你!”寒秋支着下巴看她,“其实你也明白的不是吗?那个人的独占欲太强了!每个在你身边的男人……啧啧,都会被他收拾的很惨!”
云卿的脸色微微一变,却轻笑着在他跟前半跪下来,“寒秋,有人说你喜欢我?”
“是啊!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朝思暮想的,恨不得将你困在身边!”寒秋哑然笑着,抬首直勾勾的看着她,深情款
款的模样终于让云卿笑了出声,“好了,别开玩笑了,寒秋,你什么时候走?”
“我在等你!”寒秋说的半真半假,慢慢划动着轮椅,将自己停在离她三步远外,笑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云卿,你可要同我一起走?”
她退后三步,同样认真的看着他,“从没有人,可以像他这么爱我,所以……”
“那么,你是打算一辈子都同他在这里耗下去了,恩?”寒秋的眼里划过一丝怒意,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不,我给他也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她用力的吸了吸气,唇边绽出抹绚烂的笑,安静宁婉却又带着无边的流光,四溢开去让人想要尽力抓牢了不放,微微挑着眉,她看向在轮椅上若有所思的那个人,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他是个例外……”
最后的机会,枢念,不要让我失望了!
直至她转身离去,寒秋还支在轮椅上怔怔的坐着,“母后你曾告诉我,不是自己的,再怎么抢都抢不到,可我真的,很想告诉她,我嘴里被她当做玩笑的话,从来都是真的!”
枢念匆匆赶到冷宫时,那两个人已经都走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小安子识趣的下令让人在皇宫里找云卿,只是得到的消息却是云卿已经回了寝宫。
他阴沉着脸回了寝宫,一进殿,徐祁烟早就跪的笔直,冷哼了声从他身旁走过,只是在靠近内殿时,他的脸色才慢慢放得柔软。
“云……”才推开门,便见到她捧着参茶笑着等他。
“你回来了。”示意他坐下,云卿将参茶放到他手里让他握好,“你前些日子太累了,喝这个补身子!”
他怔怔的听她的话,捧着参茶,喝一口,看一眼她,总感觉有些,太过于虚幻的美好。
“怎么?”云卿挑了眉轻笑,“你不喜欢?”
“我,呃……咳咳……”他喝的太急,又急着回答,冷不防被一口参茶呛道,咳了起来,他咳的撕心裂肺,可将殿外的人吓的半死,蜂拥而至,个个急的没有章法,云卿看不过去,让他们一个个退下,她伸手在他背上颇有讥诮的一下一下的抚弄着。
枢念的后背微微绷直,有些紧张的颤着,“云卿,你……”
“怎么?”云卿轻声失笑,她歪着脑袋像是才想明白似的,频频点头,“我没伺候人的经验,不好意思,来……”
人字还没有开口,就被人用唇直接堵了住,他吻的小心却又渐渐变得凶狠,“不要别人,不想要别人!”
水色的唇被他又是啃又是咬的已经肿了起来,透明的津液从彼此的唇齿间涎了下来,他的眼中含着暗火,才想深入,却被她轻轻推拒,不想强迫她的,心内深深叹息,他不舍的松开嘴,双目定定的看着她,“我以为能够忍的,可是,怎么也忍不住了,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
“枢念。”她柔声唤他,“我想出去走走。”顿了顿,她的双眼徒然亮了起来,“不是在宫里,而是出宫!”
他面上的潮红尽数褪去,薄唇紧紧抿着,双目如鹰隼般在她脸上巡视着,看着那人眼里的淡然和那拼力掩藏的渴望,他也唯有苦笑,“好,我……”
“我想一个人!”看出他想陪在身边的打算,她轻笑着在他之前说出口。
他一怔,狠狠咬了咬牙,别开了头,“好。”除了这个人,他从不会为任何人妥协。
她面上浮出抹满意的轻笑,微微上前抱住他,“那么,烟花节的那天,不要让任何人跟着我!”她似笑非笑的在烟花节那三个字上加重了口气,感觉那人的身体在听到这个时猛然一震,她眼中的笑意越加浓郁,轻轻的将唇靠在他的颈侧,喃喃的声音,犹如魔魅的诱惑,“我不喜欢,难得出去一次还被人监视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