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咣当一声,就有人扔过来一把剑。
风璃看看阿达,怔怔的从地上捡起那把剑,触手冰凉,那种冷意一路到了心里,她目光呆滞,全身不停的抖着,似是根本不能接受这一切。
寒秋几不可闻的叹了声,他可不会认为,枢念会当真放过风璃。
“卑鄙无耻,我杀了你……”阿达愤怒的持了剑朝着枢念直刺过来,阿向,他最小的弟弟,就这么被人砍下了头,还有风璃,他喜欢的人,他竟然要逼他喜欢的人杀了自己,简直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殿下小心。”小安子急的大叫,疾步冲上去想让枢念闪避,枢念却负手站立并不闪躲,眼见那把剑已经离他咽喉不到一寸,再进一寸他便只能血溅当场。
忽然间‘蹭’然作响,是锐器刺入身体和骨肉相绞的声响。
阿达的长剑生生顿住,握着剑的手一阵痉挛,支撑不住,让那剑咣当一声砸落在地,血不断的从后背涌出,他的身子歪歪一斜,能让枢念很是清晰的看到风璃煞白的脸。
“为什么!”阿达苦苦笑着,踉跄着转过身来,眼里流出泪,“他这么对你,你……”
目光从她颤抖的嘴唇滑落下来,最终停留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他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猛地跪在她的面前,“孩……子……”他曲着,最终无力的放开,那最后的一眼,满满的温柔,那里面,有他还未出世的孩子啊……
风璃握着剑,身体不住的颤抖着,脸上的血一个劲往下淌,流过脸颊。流过颈项,她感觉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海中起来,黏答答的,难受的很。
肚子里有什么东西不住的踢着她,她大力的呼吸着,惊恐的颤抖着。
寒秋有些不敢再看,微微侧开了头。
枢念微微一笑,一点点抹去脸上溅到的血沫,笑道,“很好。”
“你不是想做皇妃吗?”他俯低身子,含笑看着风璃,“看在你这么爱我的份上,我便如你所愿!”
风璃微微张大嘴,眼中慢慢浮出一抹欣喜来。
他却踢踢阿达的尸体,手指点着下颚,轻声失笑,“如今他们几个王子死的死,没的没,你肚子里的,可是唯一有继承资格的骨血。”
风璃眼中的光亮一下子黯淡下去,寒秋在边上,这才举起手,啪啪敲了几声,有人从外面进来听候吩咐。
寒秋朝他们略抬头,几人就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风璃像是个没有魂魄的木偶,被人小心翼翼的带了出去,连夜离开的皇宫,从近以后,她将再没有机会踏入栖梧半步,而终生都要在南昆王宫度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南昆王室唯一的骨血,母凭子贵,一生都将是南昆的王太后,束缚在那里,永远不得自由。
只是过了一天,祁阳那边就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南昆单方面宣布退出,信阳王阳逸领兵而来……祁阳形势大乱……
寒秋看了眼阿达的尸体,忍不住皱眉,“他怎么办?”
“拿出去喂狗。”随意的瞥了阿达一眼,枢念呲牙一笑,瞥见身旁小安子震惊恐惧的眼神,他才走过去,用完好的那只手一拍小安子的肩膀,小安子被吓的尖叫一声,叫过之后,慌忙跪在地上。
“我开玩笑的。”他低笑着凑近小安子的耳朵,轻轻吹气,“我怎么会是个残忍的人呢,小安子,你说是不是!”
“殿下……不是,殿下是个……温和的人。”小安子着实被吓的不轻,肩膀不住的抽动着。
枢念好笑的拍拍他的头,笑道,“那么,我好心的,请你帮他葬了吧!”
小安子猛然抬头,直至确定他不是开玩笑的,他才哆嗦着遵命
。
“不送回去好吗?”寒秋将手撑在轮椅上,猛地一转,面对他而坐。
枢念满不在乎的坐回床榻,“在战场上死,不是很好,省得被人知道他是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杀的,怕是他们南昆的列祖列宗知道了,都要面上无光。”
寒秋这才笑了起来,“如此,南昆已经控制在我们手里。”
“不,是你手里。”枢念闭上眼,轻轻笑了起来,“南昆,你捏在手里就好。”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寒秋微微笑着,自己划了轮椅走,只是在出门那会,他忽然停了下来,斜挑了眼笑道,“对了,我来的路上看到云卿了,被人堵在路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眼眸波澜不惊,只是后背略僵,手指一动,又听到寒秋的笑语,“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过去,省得被她知道你是装的,两人又闹出什么事来。”
他说完,冲他眨眨眼,眼中狡黠一掠而过,随着‘骨碌碌’声中,那白色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
烦躁的从床上起身,心知寒秋说的话不无道理,“影子!”他沉声呼唤,按云卿那个性子,若是此刻没有出现在太医院,便当真是遇上了麻烦,只是看寒秋那个样子,怕是不是太麻烦。
影子已经梳洗一通,脸上有些喜气,枢念一瞧,便知道他是见过外公苏年成了。
他也不废话,只是摆摆手,曲起一根拇指,影子怔了怔,立刻会意过来,若是这个手势,也无非是想要他去纪云卿那里,看护……
宫里一个僻静的地方,连衣在不远处张望着,却并不敢过来这边。
云卿微微皱着眉,盯着阴影中的人,眉略略皱着,神色已经有些不耐,她紧走一步,嘴角浮出一抹冷笑,“你到底来做什么,有话便说,我还急着……”
‘啪’冷不防那人冷冷的一挥手,一巴掌便已经甩到她脸上。
那人打的用力,她的右脸立时肿了起来,一缕殷红顺着嘴角慢慢滑落。
云卿勉强站稳身子,抬手摩挲着嘴角的血,用舌卷了点尝了尝,感觉到点涩味,眼中的笑意越加浓烈,不由低低嗤道,“你打够了没有!”
放在嘴角的手滑落下来,蹭在腰侧,白色流苏末梢也点染了些许嫣红,徒添艳色。
“怎么?我难道还打不得你!”一直藏身在阴影中的人发出一声冷笑,慢慢踱步出来,宽大的锦披将他大半个身体都裹在其中,他的脸紧紧绷着,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尽都是不满。
垂放在腰侧的手紧了紧,薄唇勾起抹讥诮,云卿微微眯起了双眼,将头别向一旁,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很好的遮住了她眼中的疏离淡漠,以及一丝丝的心冷,“你当然能打得我,我这条命还是你给的呢!”
纪锡明被她的大胆怔了怔,印象中她从未对他这么放肆过。
伸手将头上的兜帽放落,他紧走一步,摁住她的肩膀,双眼危险的眯起,“你怎么搞的,云莲怎么样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
“我有事都不会让云莲有事是吗?”不着痕迹的挣脱开他的手,云卿后退一步,眼中的冷漠更甚,“不经传召父王便擅入帝都,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指责你图谋不轨!”
“哼,我做什么,用不着你管!”纪锡明眼中渗出点怒意,只是眸底藏着丝疑惑,云卿对他的态度变得太多,让他心里不禁不舒服起来,当年也是这样,他的妻妹,那个活泼痴情的阿珞……
在那晚还恨不得把她的心掏给自己,一夜风流之后就翻脸无情,身穿寝衣的她赤足站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抬头,手上捏着的,却是能让他万劫不复的证据,“姐夫,救他!”
他恨这个女人,更恨她可以为了西梧这样不择手段,就算将自己弄脏,将自己弄的万人唾骂,也还不放弃救他,爱他……
纵然西梧被放出来,证据又重又回到自己手上,他将那些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全部销毁,可那个女人还是如蛊般在心里留了下来,每次看到云卿越来越像她,越来越比她出色,也越来越让他心思复杂起来,恨不得将她拿捏在手里,然后毁了她。
云卿见他眼中神色巨变,其间的残忍和诡异让她禁不住又退了一步,被打破的嘴角涩涩的有些疼痒,她眼中的戒备骤起,他的目光却已经转柔。
轻轻叹了口气,纪锡明脸上难得对她露出抹宽和的笑容,“云卿,我知道这些年为难你了!”
就算告诉过自己,不要信,不要相信,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她的身子还是颤了颤,从心底深处发出抹委屈的叹息,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头,她嗤嗤一笑,“父王这是怎么了?是云卿听错了,还是父王赶路太累,将云卿当成了别人?”
纪锡明的脸色一沉,她真的变太多。
云卿笑着与他面对面而立,主动的朝他靠近一步,眼尾微微一挑,眉宇间更添了些许幽雅和淡漠共存的独特气质,这种冷谈而又贵气的风情,是这世上,纪云卿独有的。
“父王,你看清楚了,我是云卿,除了一张脸,我和阿珞是不同的两个人!”她轻轻的开口,唇角凉薄的牵起,看到纪锡明眼中的震动,她微微一笑,悄无声息的便添了丝慵懒的蛊惑。
飞快的掩饰住心头的震撼,纪锡明不悦的皱起了眉,“你在胡说些什么,是不是叶倚琛死了,你受打击太大,变成这副模样……”
“疯癫的人是云莲不是我!”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她忍不住拔高了音,侧头讥诮的看着他,“是云莲不拿我当姐姐,父王不拿我当女儿,既然你们都不想,我又何必眼巴巴的要你们喜欢。”
“孽障!”纪锡明终于大怒,手动了动,看到云卿淡然笑着等自己一巴掌下去,他忍了忍,眼下还有事情要让云卿做,等他办完事,再来收拾她。
想到这里,他勉强自己放软了口气,硬朗的脸上也难得浮出抹慈爱来,“云莲她只是受刺激太大,你也不要太过于在意。”
“我不在意。”她轻轻吐出心中沉郁已久的闷气,淡淡一笑,“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在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不想再与他废话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毁了与父王唯一的牵绊,他们的牵绊,也不过是她身体里流着一半纪锡明的血,哈,真是可笑。
“听说西梧受伤了!”忽然听到身后冰冷的声音传来。
云卿站住脚步,面上的神情奇异的变作柔和,“义父不会有事的。”
只为这一句,纪锡明气的浑身发抖,曾经这样的关怀,这样的信任,是他独有的,就算他对她不冷不热,甚至是冷漠的眼神,都不能阻挡小云卿对父亲崇拜,敬爱的眼神,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眼神慢慢变了。
是自己明知道她是云卿却默认她是云莲让她任寒秋处置,明知道或许艰险重重,还是将她留在了栖梧……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阿珞……
“说到底,父王只是不服气,只是嫉妒。”云卿不再理他,径自往前走去,“有人能这么不惜一切代价的爱义父,你不甘心而已,父王,我可怜你,若是你也落得那样的下场,可会有人,拼了性命拼了所有不要也只求你平安……”
北至王妃可会?
云莲可会?
誓言要效忠父王的人,可会?
以前的我,会,可惜……现在不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