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陆惊雷第一次表明心意。虽然他之前的行为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但亲耳听他说出来,公孙筠秀还是觉得大受打击。
这人喜欢她,所以不能放过她。她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样的折磨?!无声呐喊着,公孙筠秀欲哭无泪。
脖子上热意腾腾,像要把她烫坏似的。她不敢避,也避不开,怕一个不慎,又惹到身后那尊瘟神,害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油灯灯芯渐长,火光跟着黯淡下来,晃晃荡荡的,好像醉汉舞蹈。
呆呆地看了许久,公孙筠秀觉得身上越来越热,鼻尖都冒出汗来。润莲怕她看书冻着,早就在贵妃椅上加了棉垫子。这几天天气转凉,她早上便加多了一件衣裳。除了这些,她身上还盖了大氅,更别提身后紧紧贴着她的那个名叫陆惊雷的大火炉子了。
陆惊雷也热。心上人就在怀中,鼻腔里又都是她的气息,他不是圣人,时间长了,难免心猿意马,浑身臊热。可是,公孙筠秀一直没有回应他的情意,他不想冒进,怕一个不小心功亏一篑。所以公孙筠秀不动,他就不动,跟较劲似的,不准自己认输。
最终,公孙筠秀没扛住,缩了缩身子。
陆惊雷还在忍着,直到她动作越来越大,故意煽风点火似的,才极为不悦地开了腔:“别动!再这么撩我,别怪我说话不算话啊!”
话一出口,公孙筠秀便像被人点中了穴位,再也不见动弹。
陆惊雷不由好笑,继续贴着她的后颈抱怨:“一会儿我要是没把持住,又有人要骂我是大骗子了。”
公孙筠秀不答,如临大敌。
“也不知道谁才是小骗子,装哭骗我。说起来,我还有旧账没算呢!”说着,陆惊雷像是气不过似的,在公孙筠秀大腿上拍了一掌,拍得她浑身一颤。
想起之前被打屁股的事,公孙筠秀就气不打一处来。陆惊雷的每一掌都是十成十地打在她的肉上,害她屁股肿了好几天,跟谁都说不得,只能自己偷偷躲起来揉。要是这回他再敢这么做,她就、她就……
咬牙切齿想了半天,公孙筠秀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子整治陆惊雷,不禁悲从中来,两眼酸涩。可那个惹她伤心的罪魁祸首却在这个时候没脸没皮地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公孙筠秀语气有些恶劣。
“我高兴。”将人再抱紧一些,陆惊雷又加重语气,重申了一遍,“看见你,我就高兴。”
公孙筠秀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心底的滋味。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陆惊雷这样的人。不要说她,只怕她的娘亲活了一世都没有遇到过。怎么会有人无赖得这么彻底,这么理所当然呢?
一边忿恨,一边纠结着,累了一天的公孙筠秀终于架不住疲劳,慢慢睡去。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陆惊雷也似得了抚慰,渐渐放松下来。
曾经恼人的热意,此刻化作暖暖的屏障,包覆着二人,让人安心的同时,又带来了几许困惑。深秋寒夜里,究竟是谁在温暖谁呢?
习武之人比较警醒,所以陆惊雷睡得不沉。卯时的更鼓才敲第一下,他便睁了眼睛。
抱着公孙筠秀在窄椅上睡了一夜,滋味绝对比在兵营里操练好不到哪里去,他浑身骨头都不对劲,全都被挤错位了似的。可他的心情却正相反,满满的,都是止不住的飞扬得意。
公孙筠秀睡得沉些,身边人松开她下了地,她都没有醒过来,只是下意识抓紧了身上的大氅,以弥补陆惊雷离去时带走的温度。
穿上靴子,套上皮质胸甲,系好腰带,陆惊雷穿戴整齐,公孙筠秀仍然没有要醒的意思。不能与她好好告别,陆惊雷有些遗憾。这一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了。本来他想干脆把她吵醒算了,可心里到底不舍,最后只得轻轻地吻了吻她发顶。
天还没亮,润莲醒来发现小姐没有回房,便端着油灯去了书房。
当她睡眼惺忪地走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牛高马大的戎装男子,正弯腰俯身,非礼她家小姐。
灯火坠地,顽强不熄。
润莲来不及尖叫,火光惊动了男子,再眨眼已经被他卡住了脖子,整个人都被拎离了地面。发不出声音,吸不进空气,双手用力掰着脖子上的“铁钳”,却掰不出一丝余地,润莲的脸很快就憋成了绛红颜色,双腿绝望地踢打着,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公孙筠秀被吵醒了,昏暗中隐约瞧见陆惊雷正掐着自己的小丫鬟,顿时吓得打了个激灵。
“放手!你做什么啊?!”
冲上去抓住陆惊雷的手,公孙筠秀急得连捶带打,生怕他一个用力要了润莲的性命。
陆惊雷不理她,只是低声威胁手里的小丫鬟:“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传出去,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不会的!她是我的丫鬟,不会跟别人说的!”公孙筠秀先一步向他保证。
陆惊雷仍是不动,直到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艰难点头,他才松开了钳制。
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润莲脚才沾地,人就软到在地上。公孙筠秀想去扶她,却被陆惊雷抢先一步扯进了怀里。
公孙筠秀一阵拳打脚踢,不愿让他得逞。知道小妮子又在生气了,陆惊雷也懒得解释。威胁润莲只是不想给她惹麻烦,并不是真的要伤人。
“我要走了。”
人既然醒了,告别礼就不能省了。陆惊雷是个很实际的人,前头忍了一晚上,此时再不讨些甜头可对不住自己。
没有准备的公孙筠秀就这样被他吻了个正着,来不及防御便被撬开了牙关。
世上再难缠的讨债鬼也不及此刻的陆惊雷一分一毫,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公孙筠秀檀口中的温香收了个干净,接着便是没完没了的厮磨与纠缠。
力量悬殊,公孙筠秀所有的挣扎与反抗都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化解得一干二净。陆惊雷轻薄得过瘾,她却连急得跳脚都做不到。
几乎以为要这样一直承受到天荒地老时,公孙筠秀终于等到了结束的一刻。虽然放过了她的双唇,陆惊雷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用鼻尖顶着她的鼻头,气息不稳地交待着:“记得想我。”
死咬着被吮肿了的嘴唇,公孙筠秀负气不理他。陆惊雷也不在乎,乐呵呵地出了房间。
瘟神终于走了,书屋里只剩下公孙筠秀与润莲主仆二人。一个仍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另一个却是羞愤难当,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犹在地上的灯火扑扑闪了几下,终于熄灭了。
片刻后,公孙筠秀恢复了镇定,搀起仍然缩在地上的润莲,将她带回了自己房中。
没有再点灯,借着窗外昏暗的辰光,公孙筠秀沉默地洗漱干净,换好衣裳,确定自己身上已无瑕疵,才红着脸地对润莲道出了陆惊雷的身份,然后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他对自己的纠缠。
润莲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姐,感觉她的脸掩在阴影里,有些模糊。
公孙筠秀按捺住心中急迫,再三叮嘱她:“那人是惹不得的,你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其他人。”
“可是……小姐就这样任他白白欺负了去吗?”润莲是单纯的,所以第一个念头就是:“小姐可以去报官啊!”
“他已经被朝廷招安了,招安的条件就是对他曾经犯下的事既往不咎。何况,为了这种事报官,就算能罚得了他,我也不用做人了。”
现实何等残酷,公孙筠秀不是没想过这条路,她实在是豁不出命来玉石俱焚。
“那就任他这样胡作非为吗?”润莲为主子觉得委屈。
公孙筠秀苦涩地笑了笑,说:“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润莲慢慢看清了主人的脸。下巴瘦得尖尖的,香腮弧度依稀能瞧出从前鹅蛋脸时饱满的模样。一双明眸半垂,睫羽在眼下映出两道黯淡的阴影。浅粉的唇上一块暗红痕迹,被雪白的皮肤衬着,莫名刺眼。
忽然想起前不久主人唇上也出现过这样的痕迹,当时她还以为是被不知名的毒虫咬伤了,吓得把房里的寝具全搬到院子里晒了好几天。
原来,都是那人杰作啊!
脑子里闪过那人轻薄自家主子的影像,润莲脸一红,暗自后悔,早上怎么就没在床上多赖一会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