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君整整想了两天,也没拿定主意,她只要选了某一个,就会觉得另一个更好,可要是换回来,她还是觉得没选的那个更好,几次三番下来,史太君就没有主意了,感觉怎么选都是错。
张氏那边虽然没有催,可她的话说得很清楚,不管谢家还是唐家,因为贾家这边没有定好,她都是没跟人打招呼的,若是迟迟定不下来,很可能就被人捷足先登了,过了这个村未必有这个店。
史太君越想越乱,干脆把元春叫到了面前,先把伺候的人通通打发下去,再把谢家和唐家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毕竟,日子是要元春自己过的,谢家人口多,规矩大,上头两层公婆等着伺候,唐家倒是没有这些麻烦,过门说不定就要分家,两口子单独过日子,自由是自由了,也要立得起来才行。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史太君的话还没说完,元春的脸颊就变得绯红,可她还是安安静静听祖母说完了。元春是聪明的女孩子,知道史太君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可是史太君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用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史太君微微摇头,拉着元春的手语重心长道:“傻孩子,这是你的大事,怎么能一点都不知道。”
元春低垂着头,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方道:“老太太,我先回去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史太君颔首道:“是该好好想想,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若是想好了,可就不要再动摇。”说到这里,史太君再次忍不住埋怨起贾政来,倘若他的官职还在,元春的婚事何至于这般艰难。
元春生在大年初一,跟祖父贾代善的生辰是同一天,从小被人恭维生得好,福气大。外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不过是句客套话,可王氏真心是这么认为的,就经常在女儿面前念叨。元春打小听着这样的话长大,不可能不当真,况且那时祖父还在,她每次跟着母亲出门都能享受到众星捧月的滋味。
一直以来,元春都是把贾敏当成自己的目标的,因为史太君一向就爱在她耳边说起贾敏的旧事。贾敏是国公府的嫡女,自小备受宠爱,长大了又嫁了个家财万贯的探花郎,可谓真人生赢家。
元春也是国公府的嫡女,从小也很得宠爱,她曾一度以为,贾敏有的那些,她都会有,甚至会比她更好。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身份不如人,是在迎春出生的时候,元春做梦都不会想到,长房那个姨娘生的小丫头,从小吃的、穿的、用的,竟然样样都不比自己差,祖母看不过去,就提醒了大伯母。
可大伯母是怎么说的,她说迎春是侯爷的女儿,还是长女,养得尊贵点,也是应该的。元春恍然大悟,原来除了嫡庶之分,她和迎春还有一层差距,就是各自父亲的地位,那是完全不同的。
诚然,她是嫡女,可她只是个从五品小官的嫡女,而迎春虽是庶女,却是超品侯爷的庶女,真要论起身份,她未必能比迎春高到哪里去,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元春对自己的未来开始变得不安。
元春没有想到的是,这还只是开端,她噩梦的开端,更加糟糕的消息,还在后面等着她。
为了谋取私利,王氏把官中的银两挪出去放利钱,结果却被东府的贾敬发现了。私放利钱、重利盘剥乃是大罪,贾家和王家的人都被惊动了。王氏那时候怀着身孕,史太君看在孙子的面子上,饶了她一命,只是将她禁足,对外说是安心养胎。元春从小养在史太君身边,可母女天性使然,她跟王氏一直很亲,但是王氏被禁足以后,史太君就不怎么让她们母女见面了。
贾宝玉更是一生下来,就被史太君从王氏身边抱走了,元春很怀疑,在她弟弟的脑子里,有没有母亲这个概念。元春有些不满史太君的专横,可她不敢表现出来,祖母就是他们姐弟的依靠。
再后来,就是贾政被罢官了,元春身上官家千金的光环也因此掉落了。若非如此,史太君怎么会让张氏给她说亲,就是想着张氏朋友多、人脉广,也许会有比较好的人选提供给她们。
但是谢五郎和唐三郎,元春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法接受,这和她曾经的期待,实在差得太远了。
谢五郎是定城侯的孙子,说起来好听,就跟她是荣国公的孙女一样,可实际上呢,他只是谢家二房的嫡次子,十八岁了还呆在家里,也没听说有什么才名,兴许还不如她爹呢。唐三郎稍好点,也就是个秀才,家里穷得很不说,以后能不能考上举人、进士也没谱,元春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
可除了谢五郎和唐三郎,她就没有选择了,史太君无能为力,张氏不可能为了她尽心尽力。茫然无措之下,元春想到了王氏,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一定知道,怎么选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贾宝玉生下来以后,王氏每天就在佛堂念经,初一、十五会跟史太君请安,逢年过节也会在家宴露脸,因她表现不错,史太君倒也没让元春完全不准见她,只是次数有限,一个月两三次。
这天,元春想了又想,终于带着一对脂粉都掩不住的黑眼圈去了王氏的屋子,向她求助。
王氏历来不喜欢张氏,不管她做什么,都觉得是要害自己。听说是张氏给元春说的亲事,王氏第一个反应就是她设了什么圈套,想要害元春。元春顿时就愣住了,她是不满意张氏给挑的婚事,可她最多就是觉得,大伯母对自己不尽心,而不是像王氏这样想着,张氏会故意害她,这怎么可能。
王氏见女儿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话,就细细给她解释道:“傻丫头,我是你亲娘,我怎么会害你呢。你说你大伯母是好人,我看她呀,就是包藏祸心,不想让你有好日子过。就说那个谢五郎吧,他是定城侯的孙子没错,可是谢家子孙众多,他一个二房的次子,还是前头去了的原配夫人留下的,将来分家的时候能分到什么家产,你要是嫁过去了,苦日子全在后头呢。”
王氏虽然被禁足了三四年,可京中显贵的家长里短、陈年旧事,还是知道很多的,尤其谢家那些事,都是好多年前的,她的消息倒也没有过时,说得元春脸色都变了,一脸苍白如雪。
元春本就不喜谢五郎的平庸无能,再听王氏说了这些,对他更是没有兴趣了,迟疑片刻方问道:“谢家五郎不好,那么唐家三郎呢,祖母和大伯母都说他有才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的。”
唐家不是勋贵世家,唐郎中自己就是科举出来的,王氏并没有听说过,可她说起唐家的坏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说你是傻丫头,你还真是傻的啊。考试哪是那么容易的,你爹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也没考上,你哥为了考个秀才,连命都没了。那个唐三郎,可是父母都没有的,那是伯父伯母,不可能供侄儿一辈子,他要是一直考不上,你拿嫁妆供着他吗?”
元春原本还想着,若是嫁了唐三郎,只要他是个争气的,日后夫荣妻贵也不是不可能。此刻被王氏一打击,心思就去了一半,不是每个人都是苏怡,要是唐三郎一辈子考不中,她该怎么办。
元春信了王氏的话,却对未来更茫然了。推了谢家和唐家的婚事不难,可张氏势必不会再管她,想要更好的婚事,又有谁能帮她找呢。史太君不可能,被禁足的王氏,那就更不可能了。
“娘,那我该怎么办?”祖母不可靠,伯母靠不上,元春能依靠的,就只有王氏了。
王氏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春儿,你过来,你听我跟你说。”王氏拉过元春,在她耳边耳语道。元春听了她的话,不时轻轻点头。王氏更是把拳头握着死紧,她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
张氏记得自己提醒过史太君,有了决定就要尽快告诉自己,无论谢五郎还是唐三郎,都不是只有自己一家看上的,若是说得晚了,说不定就来不及了,她可没有心思再给元春忙活一回。
谁知等了十来天,史太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张氏不得已,只好打发人去问。问的人去了好半天才回来,说是老太太对这两家都不满意,就说算了,张氏闻言惊呆了,元春还想嫁得有多好。
其实,史太君是不想推掉谢家或者唐家的婚事的,她只是不知道该选哪家才好,不料元春也是个耳根子软的,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去问王氏,然后就听从了王氏的意见,两家都不肯嫁了。
史太君心里明白,经过了这一次,张氏绝对不会再管元春的婚事,而王氏就是解了禁,也不可能为元春找到更好的,她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大丫头,你都想好了,要听你娘的话?”
看到祖母带着些许倦意的表情,元春有点后悔,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是想到王氏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祖母,对不起,我已经想好了。”
“既是如此,你就去吧。”史太君挥了挥手,表情晦暗不明,养了十几年的孙女,终究还是跟她亲娘更亲,“从今天起,你就搬去你娘的院子吧,以后你的事啊,就是她来做主了。”
张氏给元春说的婚事没成,王氏反而被史太君给解禁了,贾瑚同时听到这两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张氏明明跟他说过,王氏不会再惹事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氏对此并不是很惊讶,只是淡然笑道:“我原以为,她无论如何,总要为了一双儿女考虑的,却没想到,她连亲生女儿都要利用了。”除非是当填房,否则就凭元春的身份,王氏能给她找到什么更好的人家。既然有人连亲生女儿的幸福都不放在心上,她这个当伯母的,也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正如张氏所料,王氏和元春看不上谢五郎和唐三郎,却有人眼光好能看上,还没到年底,就先后有他们订婚的消息传出来,而且两人定的姑娘,家世都比元春要好。张氏突然有点想感谢王氏,亏得她看不上谢家和唐家,不然不管是哪一家,要想把元春嫁过去,她都要费点工夫,如今倒是省事了。
王氏信心满满,一心要把她有福气的女儿嫁入高门,可惜她看得上的人家,眼光比她还要高。开什么玩笑,人家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或者年少有为的少年郎,为什么要娶一个全无助力的妻子。
直到年后,元春已经十六岁了,婚事还是没有着落,张氏起初还有心思看戏,现在也没这个闲心了。贾瑚即将下场参加会试,这对张氏来说,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其他的通通不足为道。
跟全家人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态度相比,贾瑚可能要算是最轻松的了,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早晚的练武都没有停止。用贾琏的话来形容,贾瑚那是成竹在胸,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元春的选择出来了,她被她娘坑死了,司徒景的那个画,重点在“枝”字上,答案揭晓之前,猜中了都有奖!!
荒昼舞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3?20:36:24
遥远星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3?21:1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