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妥贾代善的丧事,贾家上下累得人仰马翻,贾瑚和贾珠更是相继病了一场,好在均无大碍,吃药调养就好。接着就是新年,搁在往年,该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不过今年要守孝,不能出门,过年倒比从前少了好些事,让众人有机会可以喘口气,恢复一点力气,不然连轴转下来,谁都受不了。
安安静静过了年,贾瑚的身体也完全恢复了,就自己温起书来。他的作息时间和之前上学的时候差不多,上午读书,下午练武,过得很有规律。唯一的麻烦就是,贾瑚要到三月末才满六周岁,他在学里不过念完了启蒙班,进入四书班没几个月就回家给贾代善侍疾了,四书五经虽然都背会了,可胡先生不过是略略讲了一遍,他自己看书,遇到的问题很多,家里也找不着人可以问。
贾赦见儿子愁眉不展,就问他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苦着张脸,是被人欺负了吗。
贾瑚摇头道:“爹,没人欺负我,就是遇上不懂的功课了,不知道该去问谁。”古人守孝的规矩大得很,他连家学都不能去,更不要说其他地方,可是两年多的时间,就这么浪费了很可惜的。
贾赦闻言一愣,随即笑道:“瑚哥儿,你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怎么地,别人你不方便问,可以去东府问你敬大伯啊。”两府都在守孝,而且都是自家人,贾瑚找贾敬请教学问,再是恰当不过。
贾瑚回过神来,也是笑了起来,亏得贾赦提醒,他怎么就把贾敬给忘了,东府他是可以去的,忙向贾赦道谢。贾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有空也要活动活动筋骨。
贾瑚点头应是,乐呵呵地回屋去了,他打算整理一下这几天的笔记,把不懂的问题归纳出来,东府虽然可以去,但他总不能每天都去,车马出行也挺麻烦的,准备充分一点,去了更方便些。
自从守孝在家,贾敬就无事可做了,每天便是盯着贾珍读书,盯得贾珍恨不得跪到祖父灵前求救,父亲真是太可怕了。贾珍总觉得,贾代化在天有灵,真是很保佑他的,他念叨了没多久,贾瑚就过来找贾敬请教功课了。贾敬闲极无聊,好容易遇上个主动求学的,简直是求之不得,贾瑚问什么,他就教什么,真可谓是有问必答。有了贾瑚的存在,贾珍的日子,因此过得轻松了不少。
贾敬是两榜进士,学问比胡先生精深得多,若在平时,怎么可能教六七岁的娃娃读书,也是闭门守孝才会如此。谁知教了两回,贾敬就发现了,贾瑚虽比贾珍小了七八岁,可读书的用功程度,却是贾珍不能比的,于是又把自以为解脱的贾珍逮了回来,每天用贾瑚做参照物,对他进行教育。
贾瑚的年纪不到贾珍的一半,贾珍哪里甘心被他比下去,不得已重新用起功来,功课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而贾瑚在贾敬的挽留之下,有时干脆就留在了东府,反正贾珠的病还没有好,他回家也是自己读书,留在这边还有贾珍陪着,也挺好的。相处的时日长了,贾瑚渐渐发现,贾珍就是时下常见的世家子弟,自幼长在富贵乡,缺乏上进的动力,要有人逼着才肯往前迈步。
反倒是贾敬,这个两府目前学历最高的领军人物,对朝堂竟然有厌倦心理,这让贾瑚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贾敬到底怎么回事,辛辛苦苦二十多年考了个进士,竟然就不想做官了。
贾代化和贾代善相继病故,贾家的第三代,就只有贾敬比较拿得出手,不管怎么说,他的两榜进士都是自己考来的,皇帝也是看在这个份上,让他在袭爵的时候只降了一等。不像西府的贾赦,同样是降了一等袭爵,可是皇帝看的,更多就是贾代善的面子,与贾赦本人的关系,并不很大。空有爵位,而无实职,这对贾家的前景是很不妙的,贾瑚认为,他有必要对贾敬进行抢救。
不然真像贾敬想的那样,出了孝他就辞官回家,贾家在朝堂之上,岂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贾政的那个从五品员外郎,贾瑚从来都是当做不存在的,太、祖皇帝开国的时候就说过了,本朝的文官,必须是从科举出来,捐官只允许虚衔,若是想要实职,就只能是在五品以下,换句话说,贾政这辈子,撑死就是从五品的小官了,能有什么可指望的,贾代善不是逼到最后没法子了,也不会上那么一道折子,总不能让小儿子一辈子就是白身啊,才拉下老脸求了皇帝一回。
贾敬就不同了,他不仅是二甲进士,还考中了庶吉士,就是不使劲向上钻营,找个清闲点的部门任职,只要不是无能到了极点,按部就班也能升到四品左右。普通的四品京官不算什么,可贾敬还有超品的侯爷爵位在身,两样加在一起,就很不错了。再说根据贾瑚的观察,贾敬也不是全无本事之人,他就是人际交往的技能点没有点上,找个专业对口的部门,还是可以胜任的。
贾瑚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开始想办法实施,虽说这样的话他一个小娃娃说出来有些可笑,不过贾敬的想法他能看到,还连着看了一两个月,一开口就能说到点子上,还是把贾敬给震住了。
贾敬愣了半晌,方沉吟道:“瑚哥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贾敬真的是很意外,他不喜人多事杂,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谁知贾瑚却问他,考中进士当官,可不可以去自己更擅长的部门。
贾瑚眨了眨眼,天真道:“没人教我,这些都是我自己想的。祖父以前给我讲故事,说他的军队有步兵,有骑兵,步兵又分使刀的,使枪的,射箭的,射弩的,每个人都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不能乱来,否则就打不了胜仗。我就在想,都是读书人,肯定也是各有千秋,有人熟读律法,就该去刑部,有人熟知兵法,就该去兵部,还有人擅长算数,就该去户部,难道不是这样?”
贾瑚的话说得浅显,也有不少错处,可就是这样,贾敬才相信了,他真是自己这么想的,继而觉得很有道理。自己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想外放,可京里不是没有人少事也少的部门,这些地方油水少,好多人都不想去,可他不是为了钱银,去了倒也自在。不知不觉之中,贾敬就在开始思考,出孝后该去谋个什么位置,而不是一味想着,外放好麻烦,什么事都要管,干脆辞官算了。
贾敬的心思有了改变,贾瑚大大松了口气,朝中有人总是好事,都在家里宅着像什么话。
便是贾赦没有实职在身,也被张氏和贾瑚哄着去管家里的庶务了。贾赦原本不想去的,嫌太麻烦,张氏就劝他说,家业大半都是他们的,自己不经心,还能指着别人尽心吗。贾赦顿时想起自己当初的私房,他没打理的那几年,不知被人贪了多少去,立时提高了警惕,开始慢慢去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贾赦看着乱七八糟的账本,差点都要哭了,他爹生前可是手握重兵的国公爷,怎么家里的下人还敢如此胆大妄为。还是张氏帮他分析,贾代善打仗是个能人,这些年不知捞了多少好东西,心思就没放在家里的店铺和田庄上,他觉得无所谓。史夫人虽说管家有道,可她毕竟是女人,管不到外面的事,贾代善自己不用心,底下的人不起别的心思才是怪事。
贾赦细想觉得有理,他去年跟着去西海沿子转了一圈,回来可给张氏和贾瑚带了不少好东西,贾代善当年打过中原和江南,那些地方的富庶,不是番邦小国能比的,难怪不把产业放在眼里。
张氏又说,如今天下承平,不会再有大战,况且贾赦的本事,就是小打小闹也不可能再上战场,他们家还想发战争财,是没机会了,没有贾代善捞钱的本事,可不就得要对家中的产业尽心。
贾代善去世之前,贾家的内外库房都进行过大清点,钥匙也分别交到了贾赦和史夫人两人手上,要动库房的财物,必须他们两个都同意。贾代善这一招,是既防贾赦抽风,也防史夫人偏心。
而荣国府所有的铺子、庄子,账本就是到了贾赦手上,他是一家之主,外面的事就该他管。贾赦以前是不懂这些的,还是跟着张氏学了几年,才摸着一点门道,自己的私房也是越来越多。
论起管理庶务,贾赦不是那种很会经营的,他能做的,也就是守好原有的产业。比如田庄,贾赦只管一点,只要不是灾荒之年,地里的收成都是有数的,他直接划了个标准出来,照着收租子。铺子也是差不多的办法,贾家的店铺,就没有地段不好的,便是自己不经营,租出去收租金,也是很可观的,于是贾赦又划了个标准,要求底下交银子,若是交不上来,就回家不用做了。
虽然贾赦的手段有些简单粗暴,可他提出的标准并不算高,庄头或者掌柜的,要是经营好了,超标的就是自己的,谁敢不尽心,至于那些浑水摸鱼的,则被打发了出去,贾赦不想理他们。
到了年底,贾赦很惊喜地发现,今年的收益,几乎是往年的翻倍,他想着银子进了库房就出不来,干脆就去买祭田,反正到了分家的时候,祖宅和祭田,都是不能分的,全是他和儿子们的。
后话暂且不提,先说三月初,张氏十月怀胎,终于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张氏这一胎怀上的时间不巧,先是贾赦在外打战,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月,后来又是贾代善的丧事,张氏就是不用管事,相熟的公主王妃、各府诰命上门道恼,作陪总是要的,王氏帮着史夫人料理丧事,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了,实在脱不开身。如此一个多月下来,张氏也是累得不轻,更别说之后贾瑚还病了一场。
总而言之,就是各种意外聚到一起,使得张氏这一胎,从怀上起就不怎么安稳,到了最后两个月,更是一直请太医安胎,生怕早产了。好容易熬到足月生产,却又胎位不对,竟然难产了。
有童鞋猜对了,今天有双更,我尽量争取八点,也有可能会稍微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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