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阁里一片静谧,有风送了进来,将香炉里的青烟吹得四散开来,甜淡的味道瞬时弥漫在了各个角落里。
季重莲与季芙蓉送了季幽兰回自个儿的苑子,一时半会却是没有离去。
看着季幽兰默默掉泪的模样,季芙蓉气便不打一处来,叉腰站在她面前,扬眉道:“三妹妹,这是好事,你哭个什么劲啊?”
她们原本还想要探明周郁的心思,如今看来完全是没有必要了,这人已经上门提亲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
“大姐姐!”
季重莲起身拉住了季芙蓉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咱们不是三姐姐,怕是不能明白她心里的苦!”
“周大人如今知恩图报了,三妹妹从前又对他有相助之恩,这一切正是水到渠成的事,三妹妹心里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季芙蓉叹着气,心里也是着急,她的性子爽利惯了,对上童家那些糟心事她是不想看不想管,可自己妹妹的婚事,她哪有不在意的道理?
“大姐姐,你想想,若是家里人知道了三姐姐从前救济过周大人,他们又会怎么想?”
季重莲也觉得头痛,不由轻声劝道:“这些事可是不能对外人说的,可会坏了三姐姐的名誉。”
季幽兰抬起一双泪眼,咬唇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介意……只是如今的我……怎么还配得上他?”
季幽兰说着话手已是不自觉地抚在了面上,原本是光滑细腻的脸蛋拐到下颌处却是生生多了一层突起,这道疤便是她的痛,她迈不过去的坎。
如今的她算什么,一个商户之女,如何能做知县大人的妻子?
她没想到过周郁会高中,更没想到过他功成名就了还能想到回转头来迎娶她,他有这份心,她心里已是知足了。
“怎么配不上了?”
季芙蓉噘起了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的妹妹人美心善,别说配上一个小小的知县,就是高门望族的公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五妹妹,你说是不是?”
说得兴起了,季芙蓉还用手肘碰了碰季重莲,意思便是要让她附和自己说的话,给季幽兰打气。
“是,大姐姐说得自然是对的!”
季重莲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坐在了季幽兰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三姐姐,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皮相只是肤浅之物,你想想周大人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忘记你,难道他爱慕在意的便只是你的外表吗?他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善良的心!不然,隔着那么远,他怎么巴巴地跑到丹阳来,其他地方难道就没有好姑娘了吗?”
“对,没错!”
季芙蓉抚掌叫好,她想的话也就是这么说的,只是季重莲将她话里的意思给延伸了。
“你们……你们让我好好想想!”
季幽兰渐渐止住了哭声,一双明眸波光潋滟,泛着碎玉一般的光泽,那模样看着竟比平日里更娇羞秀美三分。
“三姐姐,我们不逼你,你自个儿好好想清楚就是。”
季重莲拿着绢帕沾了沾季幽兰的眼角,擦去那一抹渐湿的泪痕,她无意间扫过季幽兰颌下的伤痕,那里的确只有极淡的红痕,除了手摸上去有些突起以外,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也算是造化弄人,谁能预想到周郁真地奔出了个前程,而谁又能预料得到他这般情深意切?
季幽兰受伤这事并没有对外宣扬,这几年周郁更是没有见过她。
季重莲轻轻叹了一声,她知道季幽兰心里担忧的是什么,与其被周郁看见自己破了相的模样,不如在对方心里留个好印象,将来彼此怀念时才更觉得当初的美好。
季芙蓉无奈地摇了摇头,的确,这事关着季幽兰的终生幸福,若是她打死了不愿意,她们也逼迫不得。
不过,周郁那小子的确是让人刮目相看。
从前,他的地位配不上季家的姑娘,但等他当真有了前程后,季家三房又分了家各自过活,如今季幽兰的处境不得不说是尴尬。
恐怕,季幽兰眼下除了自卑之外,便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周郁吧。
离开了清秋阁后,走在寂寥的廊道上,季芙蓉微微停下脚步,看向院子里有些零落萧条的景色,她终是轻轻一叹,“五妹妹,你说幸福到底是什么?”
季重莲缓缓步近,伸手接住树顶上飘落的一片发黄的枯叶,她低垂着目光,看着枯叶上游走的脉络,脑中突然闪过被她夹在书页里的红色枫签,原来,那朵盛放的莲花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在了她的心里,季重莲轻轻笑了笑,“我以为,幸福便是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然后努力让我在意的人过得快乐!”
“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季芙蓉怔了怔,神思间有些恍惚,口中却是喃喃念道:“让自己在意的人过得快乐……”
这样单纯美好的愿望该是每个少女心中的梦吧,只是梦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她已经不再抱有这种幻想了。
可是在季幽兰身上,季芙蓉却是看到了一点希望,若是两情相悦的男女,他们会不会走出与自己不同的人生轨迹?
所以,看着季幽兰犹豫不决时,她才显心那样心焦,恨不得代她做了决定。
却忘记了,这本不是她的人生。
若是她选错了,若是她不应该相信周郁呢,那么谁来为季幽兰的幸福负责?
“希望三妹妹能认真衡量,别因为心里的那一点怯懦,便失去了追求幸福的勇气和决心。”
季芙蓉袅袅转身,浅蓝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旖旎的弧度,像是荡漾起了一圈波纹。
若是当初她能为自己争一争,不按着父母定下的亲事嫁到东阳伯家,是不是如今便是另一番局面了呢?
季芙蓉不敢深想下去,她是怕越想得多,自己的心里越会抑制不住地生出那么一股悔恨来!
季重莲点了点头,无言地转头望天,天边云层很低,隐隐泛出一抹灰白,秋风扫过,要下雨了。
秋雨一落便下个不停,昨儿个一夜季重莲辗转反侧,脑中似乎都是屋檐落水的滴答声,早上起床的时候脑袋还是晕沉沉的,眼底泛着一片青色。
春华端了铜盆进来给季重莲洗漱,碧元在一旁为她穿上中衣,连采秋都上来扶住了她的脑袋,闻到鼻间那抹清淡的香软,季重莲头一歪便倚在了采秋身上,看得碧元一阵好笑,忍不住叉腰道:“姑娘恁偏心了,看着采秋是美人便往她身上靠,婢子侍候你那么久反倒落了下乘!”
采秋的脸一下便红了,春华在一旁咯咯笑出声来。
季重莲眼皮也未抬,声音却是幽幽地传了出来,“若是你还想侍候姑娘我也行啊,年后就别嫁人了!”
“姑娘坏死了!”
碧元咬着唇跺脚,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了低着头的采秋。
春华却是笑得更大声了,却被碧元一把反手揪在腰间的软肉上,春华痛呼一声,端在手中的铜盆立时一漾,水便洒了一些出来。
“碧元姐姐饶了我!”
春华一边躲着一边求饶,碧元呼呼地喘着气,“快把这收拾了,我来伺候小姐梳洗!”
春华应了一声也不敢再笑了,忙将手中的铜盆搁在了架上,转身取了抹布便跪在地上擦拭起来。
季重莲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微微眯眼一瞟,采秋立时将她给扶正了,碧元又递上了细棉布巾,随意地在脸上一抹,整个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婢子给姑娘挑了身桃红色的对襟小袄配素海蓝的八幅绫缎裙,姑娘看可好?”
采秋说话之间已是从衣架上取下了选好的衣服,桃红色的对襟小袄上绣着一朵墨色的睡莲,从右边肩膀延伸而下,枝叶藤蔓垂垂而落,虽是艳丽的桃红色,却也带出了一份清雅,那一条素海蓝的绫缎裙倒显得沉静了许多,只在裙边滚了两指宽的银纹锦边,这样搭配起来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采秋确实不错,人美手巧,为人又谨慎细致,有她在一旁,倒是生生把其他几个丫环给比了下去,怪不得碧元有些吃味了。
碧元的性子季重莲自然是清楚的,刚才那番话看着像是玩笑,但却也带出了碧元的几分真心,不过采秋才来没多久,就算她再聪明伶俐,但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与碧元却是没法比的。
日久见人心,她还要慢慢地考量。
不过碧元这性子也确实要好好地压一压才行,到时候嫁到林家去,林婶子可是个厉害的人物,虽然会顾忌着她的面子不好说道,但碧元毕竟是要伺候婆婆的人,这性子不养得沉稳些,凡事都写在脸上,谁还能迁就提点她一辈子呢?
季重莲深深地望了碧元一眼,而碧元的目光却是扫向了正在给她挽头发的采秋身上,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不甘和倔强。
看来也是她从前太纵着碧元了,季重莲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穿戴梳妆好后,林桃也提着食盒转回了屋里,春华与她一同摆上了碗碟,碧元与采秋便一左一右地扶着季重莲出了内室。
昨儿个没睡好,连带着食欲也不太好,季重莲只喝了些清粥,就着些酸菜小黄瓜,其他的动也没动便让撤了下去。
“姑娘,该去老太太屋里了。”
看看时辰,碧元不禁上前提醒了一声。
“好。”
季重莲点了点头,看着碧元道:“你与林桃在屋里守着,我带上采秋与春华就是。”
碧元的脸色一下便白了,她不可置信地跌退了一步,却见着季重莲的目光并没有留意她,这才咬着唇点头应下,“是。”
那声音听着涩涩的,采秋都有些不忍,可看着季重莲带着春华已经举步而出,她只得拿了披风快步追了上去。
在去宣宜堂的路上,采秋犹豫着说道:“姑娘,从前您上哪里都带着碧元姐姐,这一次……她心里只怕不好受。”
春华眨巴着大眼睛,看了一眼季重莲,又扫了一眼采秋,仿若没听到一般,脚步稍稍落后了些,由着采秋一人近前跟着。
“她都多大个人了,也是我从前太惯着她了,今后她嫁了人,要伺候公婆,若是心胸不宽广一些,那真是有得她受了。”
季重莲摇了摇头,偏头看了采秋一眼,“我倚重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自己的优点,她若是个聪明的,便该知道取长补短才是,偏生还吃起了飞醋,这样的小孩心性,就是出嫁了,也让我担心啊!”
“姑娘的心意,碧元姐姐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采秋羡慕地说道,一个主子能为奴婢考虑到这份上了,碧元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很庆幸自己当时能够勇敢地反抗命运,就算累得一身的伤,好歹是逃出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如今有幸在五姑娘身边侍候着,当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季重莲叹了一声,“时间不多了,真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过来。”
年后便是碧元与红英出嫁的日子,红英嫁给景德,尚还可以提了管事媳妇呆在自己身边,可碧元却是要嫁到上京城里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也难得见几次面啊。
采秋不再多说,回头对春华招了招手,小丫头快步走上前来,还笑着眨了眨眼,采秋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俩人便快步追着季重莲而去。
过了一夜,也不知道季幽兰的决定到底是如何的?
季重莲一边走一边想着,昨日季老太太答应了谢娘子没有,听说后来还请了三太太姚氏与容芷一起去商量,这最后的结果却是没有人知晓。
宣宜堂的正屋外站了一排的丫环,人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见着这样的情景,季重莲脚步微滞,难不成是出什么大事了?
云霞与芳草都先后配了人,如今季老太太屋里除了宋妈妈与灵芝外,便只有那四个新添的丫环,此刻,四个人都站在廊下,连着季芙蓉身边的墨菊,还有三太太姚氏与容芷的两个丫环。
“这是怎么了?”
季重莲心中纳闷,一众丫环对着她行了礼,芝萍上前一步福身道:“婢子们确实不知。”
季重莲默了默,转身让身后两个丫环呆着,这才对芝萍点了头,往里先通报了一声,她这才举步而进。
屋里的气氛有些紧张,众人看到她进了来,目光纷纷扫了过来,季芙蓉已经焦急地迎上前来,一把攥住了季重莲的衣袖,“不好了,三妹妹走了!”
“什么?”
季重莲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昨儿个季幽兰的情绪就不对了,可她明明答应她们会慎重考虑的,怎么一转眼人就不在了?是不是她们将她给逼急了?
季芙蓉摇了摇头,季重莲的目光转向了季老太太,老太太疲惫地一摆手,指着三太太姚氏道:“让你三伯母说!”
季老太太脸色沉沉的,原本她心里还没个定数,也怕冤枉了季幽兰,可这丫头如今巴巴地跑了算什么事,难道是心虚不成?
姚氏面上也不好看,昨儿个她与曾姨娘谈了这事,也细细问了季幽兰从前与那周大人是否有过交集,却没有问出半点有用的消息,可今儿个一早便不见了人,四下皆找不着,这可急坏了大家,曾姨娘当场就哭晕了去。
“这也没留个信件什么的,万一中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她连个丫环都没带走,就这样孤身上了路,我真怕……”
姚氏说到这里都不敢再往下讲,脸色现出一阵青白。
容芷在一旁沉静地想了片刻,才道:“老太太,眼下还是先找到三姑娘再说!”
“我这便去吩咐下去。”
季重莲立马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季老太太却是唤住了她,谨慎地嘱咐道:“这事不要声张,让他们分头找,才一个晚上的时间,昨夜又下了雨,定是走不远的。”
“是,孙女明白。”
季重莲急急地应了一声,转头便走,季芙蓉也就跟了出去。
姚氏这才摇了摇头,看向季老太太,“老太太,我已经问过了曾姨娘,这段日子她们娘俩吃住都在一块,虽然去的地方多了,但也没遇到过周大人,想来从前应该并无什么交集……”
姚氏话到这里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这次三丫头突然离去,媳妇怕她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会不会是……是我逼走了她?”
“怎么说话的?!”
季老太太不觉皱了眉,瞪向姚氏,“这话也是我让你去问的,岂不是我老婆子也是错了?!”
“老太太和姐姐都没错!”
容芷插进了话来,看向俩人道:“老太太要姐姐去问这事,也是关心三姑娘的缘故,不想她坏了名节让人说道,但三姑娘这一走倒真是……”
容芷摇了摇头,季幽兰这一走不真就像是应验了什么一般,若是问心无愧的话,躲什么躲呢?
季重莲转出屋后正好徐妈妈在这里,她便拿出了自己的对牌交给徐妈妈,让她调动内外院的人手,分头去寻找季幽兰。
“三妹妹会去哪里呢?”
季芙蓉也在一旁暗自懊恼,是不是她的心急才造就了季幽兰的出走,眼下她已是悔不当初。
“三姐姐说过她想去北方走走,但也不排除她会回徐州去,只要躲过了这一茬她便会出来了,但我就怕这中途……”
季重莲焦急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一个女子孤身上路,这世道多艰险啊,季幽兰真傻!
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一辈子的悔恨啊!
俩人正说着话,曾姨娘已经哭着奔进了苑里,她头发披散着,一双眼睛红肿不堪,声音悲悲泣泣,见着季重莲与季芙蓉的面,直接便扑了过来,“我可怜的女儿啊!”
“曾姨娘,进去说话吧!”
季重莲左右看了一眼,与季芙蓉一起扶着曾姨娘进了屋,这个时候,她不只是一个姨娘,而是一个担心女儿的母亲,见着这样的她,任谁都有些不忍。
“曾姨娘,我已经派人去找三姐姐,你别担心,没有多长的时间,三姐姐走不远的。”
季重莲一边扶着曾姨娘往里走,一边劝道,曾姨娘却是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急声道:“五姑娘,婢妾刚才撞见了大少爷,他和婢妾说昨儿个三姑娘向他借了一套旧衣服,她定是女扮男装出的门!”
“女扮男装?”
季重莲一听,立马又转头出了屋,对着采秋吩咐了一通,让她把这个消息传给徐妈妈,怕那些寻人的只找姑娘,错过了女扮男装的季幽兰。
不过听了曾姨娘这一番话,季重莲微微松了口气,在外行走知道女扮男装,季幽兰还不算笨,或许情况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眼下就只有等找到人再说。
“曾姨娘也别急,人已经派出去了,很快便能找到三妹妹的。”
季芙蓉在一旁安慰着曾姨娘,她微微怔了怔,这才含着泪点了点头。
三人刚刚转过屏风,季老太太便是目光一沉,冷喝了一声,“曾姨娘,还不跪下!”
“老太太!”
曾姨娘一怔,慑于季老太太的威严,条件反射下她已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祖母,三妹妹出走也不是曾姨娘的缘故……”
季芙蓉想要说上一句,季老太太的目光已经冷冷地射了过来,“这事你别过问,我有话问她!”
“祖母,到底出了什么事?”
季重莲神情一凛,向后扯了扯季芙蓉的衣袖,自己却是跨前了一步。
这个时候,季老太太不关心季幽兰的去向,却是当先审问曾姨娘,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曾姨娘是季幽兰的亲娘,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容芷摇了摇头,上前劝道:“三姑娘和周大人这事……有些说不清,老太太才想向曾姨娘问个明白,若非如此……三姑娘真要是没有什么,怎么会自己无声无息地就走了呢?”
“老太太!”
曾姨娘也听到了容芷这话,不由投过去一道愤恨的眼神,这才给季老太太磕了个头,泣声道:“昨儿个太太已经问过一次了,婢妾敢用性命保证,在这之前三姑娘与周大人真地没有过苟且之事,他们是清清白白的!婢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大人要求娶三姑娘,但这事和三姑娘真地无关啊!”
“话不能这么说?!”
容芷挑了挑眉,目光淡淡地扫过曾姨娘,“周大人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巴巴地求取一个庶女?咱们三房已不比从前,而今可是商户之身,虽然能够靠着大房,但到底也分了界线的,曾姨娘怎么就没有细想呢?若是三姑娘瞒了你什么,这好好的婚事摆在眼前,她又为什么要自个儿落跑?”
曾姨娘猛地抬起了头,瞪眼看着容芷,她想说容芷是因为记恨她,才故意诬陷季幽兰,可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若是季幽兰真地有瞒了她什么,那……
若非如此,女儿为什么要趁夜离开?
曾姨娘只觉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着,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整个人更是瘫坐在了地上。
季老太太沉着脸色,姚氏更是叹了一声,到了这个地步,她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事实摆在眼前,谁能不去怀疑其中的蹊跷?
季重莲与季芙蓉对视一眼,后者的眸中明显闪过一丝焦急,原来症结的关键在这里。
“不是这样的。”
季重莲清冷悦耳的声音倏然响起,她只是略微思忖了一下,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说道,便一撩衣裙跪在了季老太太跟前,正色道:“老太太,你们若只是怀疑这个,那么孙女知道缘由!”
屋里骤然安静了下来,连曾姨娘也不哭了,只怔怔地看向季重莲。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季老太太挑了挑眉,眸中疑惑更甚,怎么这事不只是季幽兰,还牵扯到了她最宝贝的孙女季重莲?
季重莲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哀戚,连眼眶都泛起了红,她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定定地落在季老太太跟前,轻声道:“祖母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本家做客吗?那一次,三姐姐跌入了湖中……不是她好运,而是周大人路过救了她……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周大人,只是寄住在本家的亲戚……孙女想,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周大人便对三姐姐有了心思,但功名未成门第微寒,他无颜求娶,这才等到了今天。”
容芷微微皱眉,显然还有疑惑,“就算是这样,可三姑娘为什么要突然离去?”
“三姐姐那时候虽然年幼,但到底和周大人有了……有了一些肌肤之亲,许是她顾忌着咱们姐妹几个的名声,这才独自求去!”
季重莲说到这里已是嗓音哽咽,重重地对季老太太磕了个头,“祖母,三姐姐没有错,周大人也没有错,若是周大人没有救过三姐姐,那么此时她焉还有命?”
季芙蓉提起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她还以为季重莲会说出季幽兰与周郁幽会之事,还好没有,若只是这一茬倒是能说得过去。
周郁当时救季幽兰没有错,但他后面对季幽兰生了爱慕之心那也是他自个的事,季幽兰更没有错,反而是顾忌姐妹们的名声,不惜丢下这门好亲事独自求去,更是至情至性之举。
这样的季幽兰摆在大家面前,谁还能再去苛责和怀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