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去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放鞭炮的声响。
过年了,新的一年终于来到了,真好!辞旧迎新,告别了波折痛苦的一年,她的心境也掀开了一个崭新的篇章。
不自觉中,她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爹,娘,你们也希望女儿好好活下去对不对?女儿现在力量薄弱,没办法替你们报仇雪恨,但是那不代表女儿只顾自己的幸福,会将这些都忘记,。岁月还长,总有一天,女儿会手刃仇人,让你们泉下有知能够瞑目。
这是她的新年愿望,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实现,但她不怕,她会好好保重自己,她相信,终有一天,她能实现这个愿望。
突然间,黑暗被一道光撕开,照亮了这间密室。
年馨瑶抬起头,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抗拒,不由地转了个身,抬手将光挡住。
这个模样万分狼狈可怜,令急急踏入密室的胤禛脚步一顿,眼中顿时酸涩。
过去的一年,这个小小的身躯承受了多少苦难和折磨,尤其是挡在他身前的那一次,令他几乎以为要失去她了。但她的生命是那样的顽强,硬生生地挺了过来。也许人人都羡慕她,以为她有个好家世,有个好父亲,有个好哥哥,满门显贵。可她真实的悲惨人生又有几个人能够了解?收养自己的家庭害死了亲生父母,这样的痛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
她责怪他恼恨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宫中赴宴时,胤禛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她,想她没有他的陪伴,除夕夜会不会不开心?想她有没有胃口,吃得多不多,休息得好不好?以至于皇父在上头说了什么话,兄弟几个又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他从没有那么急切地想回到家里,想去见她,哪怕她还是怨他恨他,他也希望在这个特别的时刻陪在她身旁。
家宴结束后,一路紧赶慢赶,他甚至独自一人策马狂奔,将乌喇那拉舒兰乘坐的马车远远抛在身后,可还是晚了片刻。
伴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狂奔进门,从前厅奔到后院,向着青涟阁而去。可是,青涟阁里乱成一团,凌嬷嬷等人急得直抹泪,说是找不到侧福晋了。
那一刻的心悸他现在还记忆犹新,一股绝望油然而生。
还好,书房里伺候的丫头跑来青涟阁报信,正好撞见了急着出去寻找的他。
一路赶去书房的路上,他心里做了个决定。为了十三弟,他可以放弃争夺皇位,那么为了她,同样也可以毁去左膀右臂。
他不想再让她受一点点苦,不想她再多流一滴泪。年羹尧固然是他手下一枚重要的棋子,但不代表失了这个棋子就会满盘皆输。
但是,他不想失去她,尤其是此时此刻,眼见着她衣着单薄,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角落中,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他冲过去拥住她,双手触及她冰冷的身体,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裹在她身上。
“瑶儿,是我。”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干巴巴地这么一句。
年馨瑶皱着眉,手依旧挡在眼前,很不舒服的样子。
胤禛突然转头喝道:“把灯熄了,全都熄了。”
高无庸吓得连忙将灯火吹熄了好几盏,只留下一盏还拿得远远的,不至于胤禛和年馨瑶在密室里面看不清对方的脸。
光线昏暗下来,年馨瑶的眼睛也舒服了许多,这才将手放下,张开眼睛,望着搂住她的胤禛。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焦距,即便是落在胤禛身上,也毫无神采。
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胤禛抱起她放在密室的床上,用被子裹住了她。他还是觉得不妥,急忙出去想要吩咐高无庸拿个炭盆来给她取暖,左手却被年馨瑶一把拽住。
他不可思议的回头,只见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年馨瑶展了个笑脸给他,声音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王爷,新年如意!”
胤禛的眼瞬间湿润了,身子一软跌坐在床边,左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右手抚摸着她的脸庞。
“瑶儿,新年如意!”
年馨瑶像是满足了一般,脸颊在胤禛手上蹭了蹭,安然地闭上了眼。
胤禛有些啼笑皆非,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受凉发烧,便也放下心来。天色已晚,天气又那么冷,不宜将她再抱回青涟阁,只好在书房中的这间密室里凑合一夜。他还从来没有在书房中度过除夕之夜,只觉得一刻都没睡着,搂着年馨瑶想了许多许多。
第二日大年初一,年馨瑶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异常温暖。
“醒了?”
她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疑惑得睁开眼,一眼就看见身旁搂着她的胤禛。
“王爷。”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贪恋着胤禛身上的温度,又往他身上靠去。
见她精神不错,胤禛又忍不住道:“什么时候才懂得照顾自己?”
年馨瑶忽然想起自己昨夜的不冷静,脸上忽然红了。“对不起,让王爷担心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胤禛一愣,没想到她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就好像前几日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只好更加紧地拥抱着她,说道:“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你在我身边好好的,只是这小小的一个愿望,相信老天不会不答应的。”
若是从前,年馨瑶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可如今的她只不过是淡淡地一笑,回应道:“是啊,老天一定不会不答应的,妾也不会不答应的。妾也有个愿望,那便是希望王爷得偿所愿,完成心中的念想。”
“你是真心的吗?”
年馨瑶忍不住抬手轻拍在他胸膛上,佯装生气道:“在王爷心中,妾已经没有真心了吗?”
“自然不是,你别胡乱猜疑。”
“妾是真心的,妾会一直支持王爷。所以,不用顾忌妾,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想用什么人便用什么人。从今往后,妾身边就只有王爷一人了,请王爷怜惜。”
这一番话算是对年羹尧之事表了个态,她愿意忍耐,直到时机成熟胤禛答应处理年羹尧。
年馨瑶这样的转变令胤禛心里不安,却又道不清不安在哪里,想了想只好作罢。
“想让一个人的命总有千万种办法,你之前用的那种真是下下之策……”他本还想多说几句,却被年馨瑶的手捂住了嘴。
“大过年的,王爷可不能说这些忌讳的话。若王爷疼惜妾,便答应妾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妾的仇一定要亲手去报,所以,到那个时候,还请王爷给妾这个机会。”
胤禛瞧着年馨瑶平静的脸庞,一时失了神,直到她问了第二遍,这才回过神。
“就如你所愿。”他的头又有些疼了,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大年初一,雍亲王府总是最忙碌的一天。来请安的,拜年的,络绎不绝。胤禛夜里没有休息好,这忙了一天也是累了,自然而然去了青涟阁。
还未踏进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语,便问在外间等候差遣的扶柳:“什么人在里面?”
扶柳请了安,回道:“是年大人一家过来拜年。”顺手推开了门,将胤禛请进去。
果然,年遐龄夫妇、年希尧夫妇、还有年羹尧都在屋里,一家人其乐融融。
见胤禛进门,年家众人纷纷起身请安,一阵寒暄后,又重新落座。
“听说亮工过几日就要回蜀地去了?”胤禛看向年羹尧问道,这消息他一早就得知了,此时只是明知故问。
年羹尧慌忙站起来作揖回话:“回王爷的话,这次回来得匆忙,未带妻儿一同。虽然能在家过年,在父母面前尽些孝道,但妻儿在蜀地孤独,奴才也是心怀不忍。所以在得到爹娘的恩准后,决定早些回去。”
胤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年馨瑶感叹道:“二嫂真是好福气呢!”
“若说福气,怎能比得上侧福晋十分之一。王爷疼爱侧福晋,那可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年羹尧笑着说道。
年馨瑶望向胤禛,淡淡一笑,心中则百味杂陈。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唤来扶柳耳语几句,又和年夫人聊起了家常。
没一会,扶柳拿着一包东西,按照年馨瑶的示意递到了年羹尧手里。
“上回送给侄子的小锁片,二哥只怕是没挂好,竟落下了。还好被凌嬷嬷捡着了,这才没有失了我这个做姑母的对侄子的一片心意。这里面还有些药材补品,就赠给二嫂调理身子,来年再生个女儿,那便儿女双全了。”
年羹尧扫了一眼小包裹里的东西,当目光触及到那个荷包时,脸色突然变了变。
这荷包,他当时随意地挂在身上,直到后来烧了那身衣服也没想起来,究竟是落在了这青涟阁中,还是掉在了石明卜的屋子里,他真的一点都不确定。
他忙收敛心神,低头道:“多谢侧福晋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