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张仲坚的围,罗云环顾四下,厉声呼道:“还差哪个?”
伍云召来不及惊诧罗云的威势,上前答道:“尚有王君可,刘黑闼与伯当兄弟不知散落在哪里。”
罗云四处都看了看,见南边鼓噪声最重,天空灰尘覆盖,显见是有人在厮杀,遂大喝一声:“诸将随我来!”一马当先,向南方隋军聚拢处杀去。
他这时只觉那罗家枪法贯彻全身,如不尽数施展出来,怕是要憋出毛病,因而遇到人便要斗一斗,杀一杀,手中提炉枪有如银龙一般,横劈竖刺,水银泻地,再无一人可挡他一枪之威。
带领群雄杀进阵中,却见王伯当正与新文礼死斗,刘黑闼则被麻叔谋并十数员悍将围住,形势很是危急。
“有趣啊。”罗云嘴角露出一抹狞笑,手中的枪转了一圈,拍马便去寻新文礼厮杀。
“伯当兄且退,待小弟前来战他!”
王伯当箭已射尽,只得仗银枪近战,却经不起新文礼力大无穷,枪法渐乱。王伯当神箭无敌,若论枪法,实不足与顶尖高手相抗衡,因而战的颇为辛苦,听了这声喊,如闻大赦,拍马退了下来。待见到补上去的是罗云,不禁吃了一惊。
他见过罗云的手段,知他决然不是新文礼敌手,一横枪,又要扑上去再战,眼前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久久难发一言。
罗云迎着新文礼,先是硬碰硬的接了一招,两人身子均是一晃,罗云晃得更剧烈些,显然在力量上,罗云并非敌手。
“小子,就凭你,也敢跟我单挑!”新文礼脸上尽是不屑,他自认和尚师徒相差无几,一个被尚师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他更加不放在眼里。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罗云手中的枪,居然是尚师徒的四宝之一,提炉枪!
“发现了么,新文礼,不晓得你又能接我几枪!”罗云狂傲无比的嚣张大笑,提炉枪高高举起,连声的咆哮。
“小儿猖狂!”新文礼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伍云召加上这许多悍将,群起而攻,尚师徒不敌也是人之常情。而他现在的对手只是罗云一人,岂有败理?当即大喝一声:“众将士,给我把那些逆贼围住擒拿,休要放过来一人!”
隋军听了命令,摆开阵势,将伍云召等人团团围住,乱刃齐下。
罗云摇了摇头,道:“对付你这种货色,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狂贼授首!”新文礼狂啸一声,一催胯下的金睛骆驼,舞动手中二百斤重的铁方槊,怒火中烧的冲了上来。
罗云冷哼一声,手中提炉枪如梦如幻,连环刺击,先是一式落叶悲秋,逼得新文礼手忙脚乱,紧跟着连环三枪,均是冲着咽喉暴击,新文礼慌乱中,举铁方槊硬挡,不想罗云长枪下坠,恰恰的点中了他的手腕。
新文礼的兵刃有二百多斤,手腕中枪,用不上力,便举不起来,吓得他目呲决裂,拍马便走。
罗云要杀他,亦非难事,但他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一收提炉枪,转马去寻麻叔谋。
别的都可以不杀,唯有麻叔谋,非死不可!
麻叔谋指挥着诸将,前赴后继的围攻刘黑闼,见他气力不济,枪法渐渐散漫,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麻叔谋,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罗云快马迎上,将拦截的几名将官纷纷挑落马下。
麻叔谋想起罗云当着杨林的面,让他出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居然亲自挺枪向罗云发起了冲锋。
二马交错,只一枪,麻叔谋被挑的飞了起来,远远的甩了出去。
罗云只道这厮必死无疑,没想到麻叔谋在地上滚了几圈,爬起来就跑。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果然一字不差啊。罗云暗暗的叹息了一声,便聚拢了诸将,见人到齐了,不再恋战,杀出条血路,突围而去。
那些隋兵,见他连挑尚师徒,新文礼,麻叔谋这样神级的大将,自谓本事低微,谁敢阻拦?要是杨林出来指挥,罗云等人想要突围就没那么容易。若是宇文成都出战,就算突围成功,这群人也得死上几个。
罗云心中清楚,就算他体内的罗家枪彻底觉醒,遇上了宇文成都,那也是两三招的事儿。无论如何,罗云对杨林这次法外开恩,还是有些感激的,杨林其实完全可以利用伍云召等前来营救的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哪怕最后再偷偷把罗云给放了,他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至于先前曾在战场上饶了杨林一命,这在杨林身上乃是奇耻大辱,不杀人灭口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当人情?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伍云召一个人就能杀他个七进七出,十荡十决,再加上一个突然发威的罗云,还有一帮如狼似虎的角色,很快便杀透重围,往南边逃遁了。一行人马不停蹄,直跑到次日天明,见山林间有一所关帝庙,马实在是撑不住了,便相约下马,进庙里休息。
诸人七嘴八舌,说起罗云刚才的神勇,都是赞不绝口,罗云牢记谦虚美德,连连的说:“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我罗云出马,就那些小爬虫,一根手指捏死一片……”
先前在二贤庄上,谢映登曾提议结拜,因为虬髯客等人不速而至,又驰奔南阳鏖战,一时忘在了脑后。这时突围成功,单雄信又重提此话,诸人这次同历生死,均结下了深厚感情,听了这话,无有不允。
方便的是,眼前就有一尊关帝庙,还有许多供善男信女拜拜用的香,庙里的主持远远的见一帮三山五岳之人赶来,吓得从后门溜了,省了不少的事。古时结拜,有许多讲究,案前要摆三牲祭品,也就是猪肉、鱼、蛋。要准备一只活鸡,一碗红酒,每人一份金兰谱。结拜仪式开始以后,每人拿一炷香和一份金兰谱,先把鸡宰了,鸡血滴入红酒中,每人左手中指用针尖刺破,把血也滴入红酒中,搅拌均匀,先洒三滴于地上,最后以年龄大小为序,每人喝一口,剩下的放在关公神像前。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歃血立盟了。
不过,诸人这时还在跑路,什么三牲,什么红酒,什么金兰谱,统统的没有。好在这些人都是好爽洒脱之辈,贵在心心相印,不重仪式。谢映登在庙里找了一个破碗,当是主持用的,去旁边井里舀了一大碗水,便充当红酒。
诸人每人拿了一炷香,跪在关帝像前,齐声念起了罗云准备好的誓词:“今有张仲坚,单雄信,张善相,秦琼,王伯当,伍云召,谢映登,刘黑闼,罗云九人,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这段誓词,很明显,是罗云剽窃的《投名状》里的台词,众人也都觉得很有气势,很有感觉,便用了。很多年后,罗云回想起这一幕,忍不住想,是不是从自己想起这段台词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呢。
一语成谶。
诸人都很是欢喜,纷纷感慨如果有十坛二锅头在,就更美了。
闹了一会,罗云深吸了口气,问伍云召道:“六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伍云召叹了口气,望着屋顶,过了片刻,道:“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只是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杀得了昏君。我想先去二哥庄上,住一段日子,待时而动吧。”
罗云见他没有投奔李子通的念头,心中暗喜,便劝了起来:“六哥,弟有一句言语,不知该讲不该讲?”
伍云召笑了一笑:“一体的兄弟,有话直说无妨。”
“如今昏君当政,朝纲败坏,小人当道,百姓疾苦。弟观局势,一两年间,天下必然大乱。到时烽烟四起,国家败亡,豪杰之士,说不得都要起身做一番事业。单二哥亦是当世人杰,岂会久卧于二贤庄内,时机到了,也要出头的。弟虽愚钝,家父得占涿郡一地,有兵三万,战将如云,如兄不弃,便与弟同赴幽州,熬到天下动乱,兄弟齐心,一起干一番大事,不知六哥意下如何?”
伍云召听了这话,显是动心了,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贤弟美意,足感盛情。非是云召不知好歹,这涿郡之行,却有三件事碍着。”
上次要逼死刘雯,是四件事。这次推辞,又是三件事,罗云头大如斗,硬着头皮问道:“请教六哥,是那三件事?”
伍云召侃侃而谈:“第一件,我与大隋势不两立,令尊乃是大隋一方大员,愚兄誓不能为大隋效力。第二件,愚兄妻儿都在二哥处,潞州与幽州虽近,亦非一日路程,骨肉分离,心中不忍。第三件,我如今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若是去了涿郡,说不得要连累令尊。贤弟为我之事,亲身犯险,九死一生,事可一不可再,决不能再拖累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