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听了,哈哈大笑:“兄这三条,弟一一给你驳了。第一件,兄到涿郡,弟也没想过立刻要你充任要职,统领大军,如此明目张胆,定会引来朝廷注目,那反而是害了兄了。我的意思,是让兄长你且在幽州自己操练一支兵马,人员兵器粮草一应所需,由弟供给,待天下动乱之时,再委兄以大任,为时未晚。六哥,需知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以弟观之,不消十年,一两年间就要大乱,兄乃人中龙凤,难道连这点时日也熬不得?第二条最是好笑,便让二哥把兄家眷送到幽州便是,有何难事?第三件,且不要说你我兄弟,情深意重,不惧连累。就算事迹败露,朝廷怪罪,大不了起兵反了,你我联手,怕他何来?弟诚心相邀,此情天日可表,日月可鉴,望兄长千万不要推辞。”
单雄信也劝道:“既是罗云诚心请你,六弟你也不要拘泥。二贤庄虽好,终不是英雄了局,待实施动荡,我也是要出头干一番事业的,终不成一辈子老死床帏。”
诸人见单雄信说话了,都来相劝,伍云召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一抱拳:“既然贤弟诚心相邀,云召再无推脱之理,罢了,便与贤弟同赴涿郡,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罗云欣喜若狂,这趟南阳之行,让他知道了隋末英雄的厉害,涿郡那些个将官,在本地还能撑一撑局面,拿出来什么都不是。有了伍云召这等第一流的战将,以后再碰劲敌,心下多少有了个底。
说了伍云召,剩下的也不能放过,在场的没有一个等闲之辈,若能全部归入麾下,他手中的实力便直接提升了几个档次。
谢映登是说好了要跟他走的,另有刘黑闼二话不说,表示效忠。
单雄信也露出一起做事的意思,只是二贤庄产业不小,手底下人为数众多。再者说,他是天下绿林的总瓢把子,一举一动为整个绿林所瞩目,不能轻举妄动,就算要去,也得过上一段时间,把一应事务处理完了再说。罗云也不急在一时,单雄信是个有义气的人,诸兄弟都在这边混的话,早晚也跑不了他。
王伯当说要趁着天下安定,到处云游一番,等天下大乱了,就不好四处乱走了。他给了一个很明确的承诺,罗云起兵伐隋之日,便是他王伯当前来投效之时。
剩下的几个,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秦琼含糊其辞,又是要照料母亲,又是公务还没处理完,云云,大体意思就是要再看看局势再说,暂时是不会去涿郡的。罗云知道他的性格,不被逼上了绝路,断然不会冒险行事,这厮看起来光明磊落,其实心机深沉,不用个绝计,轻易招他不来,心里已然算计起来。
只有虬髯客张仲坚一口拒绝了,说什么心死如灯灭,只想青衣萧条,浪迹江湖,再没有争王图霸的心。没有人比罗云更清楚虬髯客的心意,他只是不甘居于人下罢了。这群人里,野心最大的,也正是这个满脸沧桑看起来落拓孤独的豪侠。罗云也不说破,寒暄了几句,也就罢了。
历史上,虬髯客貌似作了扶余岛的土皇帝,也算是一国之尊了。
诸人本以为他会着力邀请虬髯客同往,毕竟人才难得,这些人里除了伍云召,就要数到张仲坚最强,不料他对这事一点也不上心,随口应承,便不再谈,都引以为怪。
九人在关帝庙里休息了整整一日,直到次日清晨,才重新赶路。
这一路的行程,文中不再絮叨,非要说,额,一路无话。
走到一半,虬髯客告辞,飘然远去,剩下的人一起去了二贤庄。
罗云与叶雪梅久别重逢,抱在一起,再不肯分开。伍云召与刘雯也是难解难分,缠绵不已,看的谢映登摇头不止,发誓也要找个漂亮媳妇,在众人面前美上一番。
罗云下意识的惊道:“不可,你要找了女人,以后怎么再成仙?”
“成仙?”谢映登郁闷的找王伯当玩去了:“不和疯子一般见识。”
二月初,罗云携伍云召一家,谢映登,刘黑闼诸人共赴幽州。
回了家,自要先去拜见父母,然后给罗艺引荐猛将,伍云召有点担心,经不起罗云一再的保证,只得同去了。
路上遇到了罗成,一见面就喋喋不休的数落起他来,觉得罗云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逍遥,留他一人在涿郡孤苦伶仃,罗云信他才怪,一脚踹飞。
“父亲。”罗艺早在大堂等候,罗云见了,连忙跪了下去,身后那几个哥们也一并下跪,口呼大人。
罗艺点了点头,脸色一变,大喝一声:“来人,拿下!”
自帐后跃出十几人,罗云打眼一看,吃了一惊,这几个不是别人,正是让北方人闻之色变的屠夫军团:燕云十八骑!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罗云挡在诸人身前,大声问道。
“做什么?”罗艺冷冷的说:“逆子,你做的好事,伍云召乃是朝廷通缉的钦犯,你不要命把人救了也就罢了,还敢带回来见我,逆子,你好大的胆子!”
伍云召挺身而出,朗声喝道:“罗大人,伍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干罗云事,我一身在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难为令郎。”
“父亲,你讲讲清理,伍建章大人之死,万民无不知其冤,父亲也曾与伍大人同殿为臣,岂不知伍大人的忠诚与气节。天子被小人蒙蔽圣聪,屈杀了伍大人,孩儿舍了命去保全他家香火不断,难道这也有错么?”
罗艺勃然变色,掷杯于地,摔得粉碎:“逆子,你还敢嘴硬,伍大人冤枉不冤枉,气岂是你能过问的。伍云召乃是朝廷下旨要杀的人,你去救他,就是大逆不道,你如今早早的和这些人撇清关系,还则罢了,如其不然,我把你一并解上京师,交由圣上发落。”
罗云心中之委屈悲愤,犹如大江拍岸,狂荡不止,一横身,冷冷的说:“父亲,孩儿只有一句话讲。”
罗艺冷哼道:“你可是知错了?”
罗云轻轻摇了摇头:“要拿伍云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九弟。”伍云召待要阻止,罗云已大声喝道:“燕云十八骑,据说威猛无比,天下无人能敌,我罗云偏偏不信这个邪,好男儿,一起上吧!”
“你还反了天了,竟敢对我如此讲话!”罗云吹胡子瞪眼,厉声咆哮。
“父亲,你要是是非不分,助纣为虐,孩儿除了一死报答你的生养之恩,再无别话。”罗云心中悲苦,说话语气也渐渐的冲了起来。
“哈哈哈,罗贤弟,你的孩儿脾气冲的很啊。”一个声音自帐后响了起来,赫然便是杨林。
“是我从小把他娇惯成了这样,杨大哥见笑了。”罗云无奈的摇了摇头,连不迭的叹气。
伍云召并不知道杨林给罗云作人情的事,还道是尾随着追了过来,当即大喝一声:“杨林,你既然不肯放过我,也休怪我无情!”喊罢,一纵身,便要去和杨林拼个生死。
罗云一把将他拉住,叫道:“六哥不要莽撞。”
他紧紧的把人抱住,谢映登便在旁边讲起当日杨林送人情的经过,伍云召听了,便不往上冲,双目之中,仍是充满了敌意。
罗艺在一边嘿嘿笑道:“现在的孩子,一个个都是驴脾气,稍不顺心便大发雷霆,要死要活,如何能成得了大事。”
这老爹又在演戏了,罗云闷闷地想,这么能演,当什么武官,当演员好了。
“云召,我知你心中恨我。”杨林走到伍云召面前,言辞恳切的说:“你确实应该恨我,我眼睁睁看着建章兄死在面前,却什么事也做不了,不但如此,我还要奉命率军去剿杀你,不但你该恨我,连我自己内心,何尝不恨我自己。杨林一生,以忠义为本,皇明大如天,我不得不从,就算天子他是错的,十恶不赦,我也只能陪着他一错再错。”
伍云召盯着他的眼睛,过了良久,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淡淡的说道:“如无他事,云召告退。”
“那个,我也先告退了。”刘黑闼与谢映登见形势不对头,干笑了两声,也相继退了下去。
杨林望着伍云召的背影越走越远,不由得仰天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我真的错了么。”
“人是不可以回头的,只能沿着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一直不停的走下去,直到这一切都结束。”罗云定定的看着杨林,犹如梦呓一样:“就算明知道这条路选错了方向,江山易得,覆水难收,伯父,请坚持下去,就算最后功亏一篑,付出了全力,也就不会再后悔。”
杨林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他一直都把罗云当成是一个仗着老爹的威势,到处惹事,任性使气。可这一刻,他的话有如天雷一样震耳发聩,这几年,看着天子的倒行逆施,专断独行,他也曾问自己,拼死的去保一个昏君,到底值不值得,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