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满满低着头疾步往宫外走,高高的宫墙在她身边划过,活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越走越快。
追赶她的是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宫廷,更加是身后的三个男人。
齐沧自不必说,果断要求她直接出宫上马车回雍州。乾熠坚持让她先回睿王府,从长计议回雍州的时间。
而慕琰清.....
他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不出声不搭话。
齐满满是知道他的,他绝不会就此放她离去,至起码她需要跟他说清楚。就像当时她要远嫁,齐汣还是会夜闯闺房嚷着要跟她拆伙一样。
走出宫门外,齐满满看着眼前的马车,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四匹纯白的骏马,没有一丝杂色,甚至于连大小高矮都相同。通体沉香木的马车,乌沉沉的颜色,愈发显得尊贵而又沉稳。扑鼻的沉香味道,车沿上挂着琉璃的装饰物,随着一阵清风,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
比一般的马车要大上许多,齐满满不用进去也知道这马车里面的内饰绝对也是无一不贵重,无处不精巧。
放眼天下,能这般不计成本,把马车弄成移动聚宝盆的人,除了她富家天下的九哥,现在尊贵无匹的灵族少主还能有谁?
齐满满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样总归是太过于招摇了一些。
“满满。”齐沧叫她。
齐满满这才扯开嘴角,笑了笑。
“今天已经这个时辰了,直接出城怕是来不及,要不要先找回别院去。”
别院,齐满满很无奈,那不也是齐汣的宅子嘛。
现在想想好像她的一切都与齐汣息息相关,总是脱不开似得。
乾熠哪里肯让齐满满就这么走了,有好多话还没有说,这么走了他心里实在难安。
上前拉齐满满的手,“还是回王府吧,金玉堂你都使惯了的,住在外头,你也不方便。”
条件发射一般的避开他的手,总归是不想在哥哥们面前露出亲密的样子来,真是怪的很。
僵持着的场面。
谁知魏公公突然跑了来,急赤白脸的,呼哧呼哧的喘气。
“老奴可算是赶上了。”
随后他宣读了皇上的旨意,圣旨一出,齐沧仙逝不干了。
刚才都答应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该注意了,又不让齐满满回雍州了。
不仅不让齐满满回,连齐沧也留了下来。
美其名曰,四国朝贺期间,京城重地,事务繁忙,明日起齐沧便到宫里当差,好死不死的还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
至于远在雍州的齐德胜,文华帝也很是体恤的专门派了太医前往雍州,为他调养身体。并希望,齐德胜能够早日启程回到京城。
齐满满心里咯噔一下,这与前世的事似乎又一次有了重合。原本以为自己的重生带动了蝴蝶效应,一切都变得不同。
没想到,一切又都绕了回来。
魏公公宣读完旨意后,补充道,“睿王殿下,皇上让您马上觐见呢。”
乾熠没办法,只得跟着魏公公回去。
魏公公在乾熠身旁跟着,身体微微的颤抖,像是体力不支,又像是受惊过低。
齐满满不解的看向齐汣,总觉得九哥应该知道些什么。
齐汣也正好看着她,对上她的视线,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知道齐汣这是有话要说,齐满满也不再犹豫,转身上了那辆奢华的不像样的马车。
齐汣紧随其后,也上了马车。
齐沧也想上去,却被齐汣止住,让他在外面守着。
也就是齐汣出手阻止齐沧的那一刹,齐沧才真的觉得这位真的是他的九哥。
这世上,又有谁能有那样冷漠到了极致的眼神儿呢。
“九哥。”齐沧叫他,之前的怀疑在齐汣毫无波澜的眼神中弥散。
“嗯。”齐汣应了一声。
“父亲的病,你看?”齐沧不死心的问。
“他不会死在病痛上。”
这是什么意思?齐沧以及坐进车里的齐满满都不解。
“走吧。”齐汣也不多做解释。
不知为何,齐沧觉得这位永远不在乎他们这样家人的九哥,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仿若他也是把齐家人看的极重的,想想又觉得自己好笑。
齐沧上马,没有在多问什么,一行人回齐汣在京城置办的别院去。
齐满满坐在顶顶好的天蚕丝锦被上,屁股下面滑滑的,让人坐的不安稳,她有些坐立不安。
思量了下,还是问出口,“九哥,你为什么不去给父亲医治身体?”
“他的身体与我何干。”
齐满满默。
九哥跟自家老爹有多么不对付,她也是知道的。
而且这种关系不仅仅是她毫无办法,便是齐老爹每次提起也只能吹胡子瞪眼。
下一个问题。
“那九哥你怎么成了灵族少主呢?”
“我想。”
齐满满翻白眼,这是什么答案,全天下想位高权重的人多了去了,要是都能用一句‘我想’就解决问题,那不是早乱套了嘛。
不过这话从骄矜的齐汣嘴里说出来,好像又没有什么违和感。
再接再厉下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知道皇上会变卦,不让我回雍州。”
“时候未到,你总要回去的。”
齐满满闭嘴了,这简直就不是一场平等的对谈,齐汣说的这样又高深又漫无边际,她还要怎么问下去。
齐汣将滚水倒入青花瓷的小瓷碗中,手腕灵活的一转,杯中水刚好转了一圈下来,然后将水倒了,才又冲入浓墨般的普洱。
普洱的香气不若龙井般清香,却带着另一种深沉的味道,配上这沉香木的马车,妖孽一般的男人。
齐满满的出神儿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问完了?”齐汣的声音沙沙的,带着别样的性感。
“嗯。”
可不就是问完了,任你心里有千种疑问,万般不解,到了齐汣面前,又像是一句话都不必问。他就是他,无论做出多么令人诧异的事,都不为过的。
比如身为将门贵公子,却痴心经商,富甲天下。
比如他轻视自己的父亲,在这孝道大过天的时代,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换我问了。”
“好。”
“你愿意跟乾熠继续过下去吗?”
齐满满愣住,她从来都在想着怎么安身立命,甚至在齐汣的提议后,全心的想着跟乾熠和离后的利与弊,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不要更他继续过下去。
过下去。
齐满满陷入沉默,这似乎是个值得她好好思考的问题。
离开乾熠,她又要去向何方呢。
马蹄的声音,啪嗒啪嗒的响,一下一下敲在齐满满心上。
“我要回睿王府!”齐满满突然出声。
齐汣淡淡一扫,倒是没有在说什么。
齐满满隐隐的觉得齐汣是希望她回去的,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一夜之间齐汣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起过要齐满满跟乾熠和离的心思,昨天的话只是试探。
还有齐沧,在睿王府中明明说的也是要让她跟乾熠和离的,为什么进了宫立马就变了说辞。
齐满满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齐汣,总觉得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
可他们都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说,齐满满也没有办法。
但是回睿王府,却是她真的该坐的事。
无论如何她现在的身份是睿王妃,更可以说是齐府送到京城的质子,现在京城风起云涌,各方都没有表明心迹的时候,没有哪里比睿王府更加安全。
齐沧自然是尊重齐满满的意见,现在回不去雍州了,齐满满住在别院里也不像话。他可不是齐汣那样惊世骇俗之人,女子出嫁从夫的观念,还是坚固的。
齐满满被送回睿王府,齐汣带着齐沧一起离去,齐满满看着齐沧眼中隐隐的急切,大概小哥也是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的吧。
走进金玉堂,知茶知酒在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一副下一刻就要离去的模样。
“你们别忙了,暂且不走了。”齐满满阻止她们。
丫头们都有些惊讶,沧公子走的时候说的那么肯定的呀,说是要离开睿王府的。
“皇上下旨,最近咱们应该是走了不了的。”齐满满给她们解释。
知茶面有难色,“主子,今早那么一闹,现下咱们又不走了,这府上的人怕是又要生事了。”
齐满满扶额,小哥还真是给她找事啊,早上收拾了那两个侧妃,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要离开王府,现在又不走了,真处境还真是尴尬啊。
在艰难,日子还得过。
齐满满沐浴更衣完,心里实在乱的不行。
便染了香,净了手,换了素净的白衣,坐在廊下拂琴。
最最基本的一首《高山流水》,如清澈的山泉,潺潺而出,声音极轻的,不徐不慢的乐曲飘扬在整个金玉堂上空。
下人们很习惯的放轻了脚步,这样的场景在雍州时很常见,那时候大小姐与九少爷经常在一起合奏。
九少爷脾气古怪,极其不喜欢被人打扰了雅兴。
所以日久月长,大家也都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不出声,不打扰。
“哟!~姐姐还没有走呐!”尖娇的声音从金玉堂门外传来,下一刻,桃红色的绣鞋便踏进了金玉堂。
齐满满手一顿,没想到这些人来的这么快。
她以为这些人总会给她一天松快的。
想来齐沧的出手实在是把这两位侧妃得罪狠了,竟然连一天都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