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京城一如往日的繁华,珍饕楼的两楼更是人满为患,说书匠人口沫横飞的讲着京城最近的热门事件。
“这睿王妃齐氏,不仅长相丑陋,行为粗鄙!更加是个飞扬跋扈的妒妇,大闹捧月阁不说,竟然还把府中的姨娘送给了顺王殿下!说起这个姨娘,那也算是大名鼎鼎,那人便是去年中秋时捧月阁选出的当家花魁,倾城姑娘。哎—当时睿王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从顺王手中抢到倾城姑娘,没想到一段风月佳事会是这样的结局!”
台下众人听得愤愤不平,不时有人替那苦命的倾城姑娘叹口气。
“娶妻如虎,可真是人生的悲事。那睿王妃不过是西北长大的粗鄙女子,怎么能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倾城姑娘相比呢。”
白面书生面露痴意,“倾城姑娘乃是小生今生所见最出众之人。”
嘈杂的讨论声中,角落里一名男子眉头紧锁。
“主子,这事……”齐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男子当权是社会,对于女子的德行原本就要求苛刻,更何况齐满满是真的冲进了捧月阁。
至于倾城,虽然是睿王乾熠送出府的,可是外人哪里会相信这样的话,都很自然的把这件事推到了齐满满身上。
齐汣没想到他刚刚赶到京城,就听到了这样的话。这些人嘴里的齐满满,简直十恶不赦,天下最不堪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心下冷笑,乾熠还真是有本事。本来听闻乾熠大婚之日的所做作为,齐汣已经是怒不可遏,再听听这些人嘴里的话,齐汣所有的怒气都散了,只觉得心痛。怪不得,大婚前齐满满会露出那般决绝的表情。
终究是他太过乐观,想着齐满满身后有镇国将军府,还是先皇赐婚,无论如何皇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太刁难于她。可是结果呢,成婚不到两个月。大闹青楼?遣散姨娘?他才不相信这会是他那位好妹妹会做的事。
凭着齐满满的性格,真要把她惹毛了,谁也活不了!
齐汣不似京城人士的深邃眼眸微眯,脸上依然带着无视万物的冷漠,“她现在怎么样?”
“大小姐,病了。”
睿王府连日来的低气压还未散去,下人们都小心伺候着,生怕惹了王爷,这几日已经被发卖出去了一批奴才了。
王爷如此暴怒的原因极简单,因为王妃病了。
自那晚三更时分,王爷抱着昏迷的王妃回府,王妃就病了。
金玉堂内,太医慕清这几日住在府上。知书也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直接撩开床上的幔帐,让慕清更好的望闻问切。
慕清心里不是滋味,这位睿王妃还真是多灾多难,新婚第一天就中了毒,这没过多少日子就生了急病,而且来势汹汹。手指探上齐满满白皙的手腕,吹弹可破的皮肤衬着细细的血管更为娇弱。
齐满满弯了眼眸对着慕清笑,这几日的治病,齐满满对慕清这位儒雅文弱的太医很有好感,他总是温柔的询问她的病情,细心的照料着她的身体。
知书等对慕清更是感激,齐满满被王爷刚送回来时,高烧不退到连人都不认识了。几个丫头吓得魂飞魄散,知酒更是自责。本来四个丫头里,就数她是学医的,可是她却专注于女子的身子调养,美容养颜,对上真的病症,只能束手无策,焦急的看着昏迷不醒的主子。
最后还是乾熠连夜进宫把慕清请了来,这才开方子给齐满满,熬了三天齐满满才退了烧。现在的慕清在知书等人的心里怕是地位比乾熠还要高。
“已经基本痊愈了,日后好好调养就是。知酒给你开的滋补方子很不错,王妃继续服用便可。”慕清对上齐满满明媚的笑脸,心情也跟着风扬起来。
这几日接触下来,慕清也算是对齐满满有了一些了解。她不似平常大家小姐那般局限礼教,男女大防也不是很懂,最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坦诚的面对他,像是朋友一般对着他说话。
“慕太医,这次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职务所在,不敢居功。”
齐满满身体舒服了,这几日的昏睡也让她想通了很多,世上并不是只有爱情,这一世,她还有父亲,哥哥们,知书她们,她拥有的如此多,又何必去强求那些得不来的幸福。
“知书,把那本《海外行医录》拿给慕太医,当做谢礼。”
“是。”
很少见知书这般不稳重的样子,看样子这几日的病,着实吓到了这一屋子的丫鬟们。
“王妃,王爷已经赏过了,怎敢再拿王妃的礼。”慕清知道虽然齐满满待他态度温和,没有任何架子,但是身份还是摆在那里,不该做的,他不会越雷池一步。
齐满满眸色一黯,“他赏的跟我给的怎么能一样。”
她的表情如此冷淡,慕清心头微酸,虽说只是一场风寒,但是也算是来的凶猛,可是睿王,整整五天却没有来看过齐满满一次。
宫廷里出来的人,对男人的寡情看的太多,慕清不会怪睿王绝情。只是觉得齐满满可怜,现在的京城几乎要把齐满满淹死在口水中,人言可畏,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明白这其中的苦楚,眼前的女孩子眼睛清澈的像是天池的水,怎么会是世人嘴里那样恶毒的人。
“本官却之不恭…..”
知趣忍不住劝,“慕太医就别推辞了,主子说给您的就是给您的。”
知酒跟着点头,这段时日她跟在慕清身边学到了很多,对她的医术很有帮助。她是从心底里佩服慕太医,更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齐满满倒是不劝,只等着知书拿上书来,递到慕清面前,抬了抬小巴,“慕太医看看再说吧。”
慕清无奈接过,翻开第一页便瞪大了双眼,又惊喜又诧异的样子,“奇书…..真乃奇书也!”顿时,慕清也不管周围的人,自顾自摇头晃脑的看起书来,不时发出一两声的赞叹声。
“真是医痴!”齐满满笑骂。
她真的没想过慕清会拒绝,因为了解他,慕清从小就学医,慕家祖传的金针,用的得心应手,这本书,是九哥从海外带回来的。慕清绝对抵挡不住诱惑,果然,慕清大叫一声,“还能如此?!妙哉,妙哉!”
“王妃,下官告退。”
齐满满点头,慕清又蹦又跳的出了金玉堂。
知酒看着慕清笑,眼中含着丝丝的不舍。王妃的病好了,慕太医也该走了,相处的时光虽短暂,但也惊艳。
齐满满坐直了身体,环视众人脸色不一的神色,沉沉的问:“知书,说吧,这几日出了什么事?”
王妃病了,所有的事务都是丫鬟们打理,这种时候,府里的女人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不趁机做什么,都不符合她们的性子。
知书拉下脸,刚刚脸上的轻松顷刻间荡然无存,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前日领月银的时候,吴侧妃说这个月金玉堂因着娘娘的病花销颇大,所以将金玉堂所有下人的月银都减了一半,让大家都节省些。”
吴枉眉那个眼睛只盯着钱上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不令人吃惊。
“咱们不缺银子,往后咱们金玉堂的月银都拿齐淼送来的店铺分红发,不要王府的一分钱。”
知趣不岔,“主子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些月银有什么稀罕的,但是她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克扣正妃院子里的下人,这要是不治她们,以后她们还不得爬到您头上吗?”
知茶点头,是这个理。
齐满满却不甚在意的摇摇头,“自有她们吃亏的时候,为这点子事不值当闹。”
“还有什么事?”齐满满了解知书,要只是为了银子,知书不会是这个脸色。
在雍州齐府,她们这些人都不曾拿过府里一两银子,一来齐府的银钱并不宽裕,二来,齐府里姨娘们之间的斗争也从未间断过。
知书抿嘴不吭声。
“说吧,别担心我。”
“王爷,他……这…..几日…..都歇在……贺春堂。”
贺春堂?齐满满揉揉额头,才想起这名字,那不是萧嬷嬷住的地方吗?
乾熠跑去萧嬷嬷的地方住?这不科学啊。
知趣嘴快的补充道,“是相思姑娘!”
桃夭突然插嘴,“呸!什么姑娘,知趣姐姐你见过哪家姑娘留外男在闺房过夜的,真是不要脸!”
四个大丫头都是被严格教养过得,这般粗俗的话说不出口。但是看表情,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相思?
齐满满想起那个沉静如水的女子,不怎么出众的五官,柔柔的气质。乾熠这几日都住在她的房里?原来送走了倾城,他也不愁没地方去呀。
怪不得没时间来这里看她一眼,软玉温香在怀,欢情正浓之时,谁还会想起这府里还有一个病了的王妃。
齐满满站起来,招手指挥知趣,“给我沐浴更衣。”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贺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