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睿王府的前街,停滞不前。
“怎么回事?”齐满满撩起窗帘,马车外骑在黑色高头大马上齐沧同样停下了脚步。
“尚不知晓。”
齐沧刚刚入京,对京城里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此时街道上站满了百姓,把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马车根本无法前行。
乾熠今日也骑马,没有在强拧着非要坐进车里,这时从马车的另一侧绕过来,依旧是紫色的云锦华服,胯下枣红色的宝马毛色光亮,气宇轩昂,意气风发。
齐家兄妹同时看向他,他极浅的笑,柔和的跟齐满满解释,“今儿个是西凉使团入京的日子。”
齐满满这才猛然想起,原本她早就知晓的,只不过遇到齐汣的事,让她一时忽略了过去。
“那便等等吧。”
西凉使团这次来的人,是王后易氏,也就是易朝的长公主,承顺公主。
承顺公主当年孤身远嫁,凭着弱女子的一己之力,换来了西凉与大易十年的和平共处,更是为西凉王生下嫡子,后又被册立为西凉太子,若是将来的西凉国主有易国的血统,想来可永保太平。
这样一来,承顺公主这次入京就显得意义非凡,京城百姓倾巢而出,夹道欢迎也是说得过去的事。
齐满满自然不能去跟承顺大公主抢道,便老老实实的把马车停在路边等候。
这一等便晚了时辰,等到承顺公主入了宫,街道两旁的百姓都散了,齐满满等人才动身入宫。
睿王乾熠本就是个到哪里都发亮的发光体,加之还有威武雄壮的齐沧,一行人自然也引起了还未全部散去的百姓的注意。
一时间,谣言再起,说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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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易皇宫,正殿之上。
文华帝乾烨身穿金黄色正袍威严的坐在上首,听到太监的禀报,知道西凉使团已经到了殿外,放下心头纠缠不去的灵族之事,打起精神迎接西凉的使团。
承顺公主如今已是西凉国的皇后,衣着为沉稳厚重的棕褐色,身上绣着的五彩金凤在阳光下发着炫彩的光,端的是精美非常。
她是手边,领着年仅六周岁的鄂辰,鄂姓乃是西凉皇族的国姓。身后还跟着一个明丽的少女,亦步亦趋的跟在承顺公主身后。
承顺公主的到来,让文华帝心情明朗了一下,总是紧皱的眉头微微有了松快的迹象。说起话来,自然多了几分亲近,少了些许疏离,让侍者去扶起欲行大礼的承顺公主。
”皇姐,多年未见,不必行此大礼!”文华帝嘴角的法令纹深了一些。
承顺公主多年威仪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松动,“总是礼不可废。”
这样的疏离让文华帝好不容易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站在台下的姐姐,谁说锦衣华服,珠宝首饰皆为上品,可是紧抿的嘴角,没有半分感情的冷脸却是骗了不了人的。想来这十年,承顺公主在西凉国的日子怕也是步步惊心的。
他们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五官长得都极像的。
同样的不苟言笑,同样的阴霾危险。
文华帝心里像是裂了一条缝,这皇家说是权力之巅,尊荣华贵的地方,内里的苦痛又有谁人能知。
“舅舅!”小孩子是不管大人之间眼波流转,鄂辰开心的叫着。
文华帝一愣,这才看向承顺公主身边的孩子,只见他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文华帝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但是至今无嗣,对于这样娇软的孩子,多少还是喜爱的。
随即应了一声,招手道,“辰儿,过来。”
鄂辰想甩开母亲的手,却被承顺公主一把抓住,并不让他离开。
鄂辰看到母亲警告的眼神,瘪了瘪嘴,到底是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承顺公主这才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皇上,这位是西凉国七公主。”
“鄂佳尔叩见大易皇帝。”承顺公主后面的少女盈盈一拜,随后一抬头,露出一张异域风情的脸。
西凉皇帝派承顺公主带着太子鄂辰前来,文华帝大概能猜到他的用意。不过是借着这打不破的血缘关系,向大易表明意图,以求和平,不要在起战事的意思。
看向鄂佳尔的眸光多了一丝探究,这一次西凉皇帝也是打着和亲的主意把这位鄂佳尔送来的吧。
承顺公主见文华帝打量着鄂佳尔,声音冷清的说:“皇上,一路舟车劳顿,可否允了吾等先行歇息。”
“自然,皇姐难得回来,皇后已经准备好了。这便让人带你们下去,若有感觉不妥的地方,自去找皇后便是。”
承顺公主领着鄂辰与恋恋不舍的鄂佳尔退下,文华帝陷入了沉思。
承顺公主未嫁时,虽然也是端庄、沉稳,但却也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先帝爷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时隔十年再次相见,她身上的森森暮气,让文华帝惊讶。
这才是个未满三十岁的女子,怎地身上却带着生命无欲无求的死气。
文华帝越想越心惊,这四国使团,南诏国派了闻名天下手握实权的六王子封筠亭来,北冰国使团虽未到,但是前来的人选,大易这边也是知道的。那人是北冰国大皇子苍鹰,北冰国没有立太子的习惯,往往是能者上位。
这位苍鹰在北冰国,也算是势力强大。
唯有这看似最为交好的西凉,却是只派了承顺公主母子来,这鄂辰顶着太子的名头,身份上自然是不比其他国所派之人低的。
但是鄂辰不过是个奶娃娃,还未成年,并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势力。
现下又多了一个鄂佳尔,这西凉国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似交好,实则敷衍。
魏公公快步走进大殿,跪下说道,“皇上,睿王睿王妃进宫了。同来的还有,齐府的公子。”
齐沧尚未取得功名,也没有在齐家军中取得官职。
所以太监只能称呼他为齐家公子。
文华帝只觉得焦头烂额,现下的四国关系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涌动。齐家军可不能这时候出问题,尤其是西凉的态度不明确的时候。
更何况这一次还牵扯到灵族之人。
文华帝不觉得就想到了一个人,那张倾城绝世的脸在他眼前闪过。
“灵族少主现下在何处?”
“在清风亭。”
“摆驾清风亭。”
齐满满到达清风亭的时候,文华帝乾烨,南诏六王子封筠亭,灵族少主慕琰清四人坐在一起淡淡的讨论着什么,每人身后都站着相貌不俗的宫装女子,小心的伺候着。
虽然夏末,但是温度还是很高,三人身下都没有铺柔软的垫子,而是坐在紫檀木的凉椅上,吹着夏日池边凉爽的风,倒是平添了几分惬意。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各色的果品、点心,屡屡的茶雾升腾起来,画面好似仙境一般。
乾烨自是金黄色皇帝的常服,威仪不减,封筠亭似乎偏爱竹色,一身白色的长袍上画着飘逸的山水青竹,风雅朗逸。
唯有灵族少主一袭黑衣,极薄的料子,却是如此连绵不绝深邃的黑色,配上他万事不放在眼里的冷漠神情,已经过于妖冶的五官,也难为周遭的宫女们能强忍着看他的冲动,继续忙着手里的差事。
齐满满一看便知那衣服绝对不是凡品,她这位九哥有多忙的骄奢淫斥,齐满满自然心里有数。
齐沧看到慕琰清,一时没有认出来,也只能靠猜,那位才是齐满满所说变了容貌的齐汣。
撇到齐沧眼底的茫然,齐满满叹了口气,这齐汣在齐家根本就是个透明人,神出鬼没,齐沧认不出他来,也是应该。
转念想,齐满满又觉得昨天她那般肯定慕琰清便是她的九哥,是不是太过于胆大。
三人对着文华帝行礼,免礼赐座后,文华帝打头的问向了第一次见面的齐沧。
“这位就是镇国公府上的公子吧。”文华帝问。
齐沧站起来,眼角看了看曾经是齐汣的慕琰清,他也算镇国公府的公子吧。
谁知慕琰清竟然不看他,连一个眼神也无,齐沧只得讪讪的回皇帝的话,“回皇上,在下正是齐沧。”
“齐公子进京所为何事?”
“不敢欺瞒皇上,家父前些日子身染重病,生怕自己不久于人世,斗胆派小人进京,希望接了妹妹回一趟雍州,见见家父最后一面。”齐沧面色沉重。
齐满满一惊,在睿王府,齐沧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眼神询问过去,齐沧却是不抬头,之低着头沉声说。
文华帝想了想,“这镇国公病重,按说睿王妃是该前去看望,只不过这雍州山高水长,路途遥远,恐怕.......”
齐沧撩袍跪下,“望皇上看在家父为大易朝尽忠职守数十年的份上,体谅老父一片爱女之心。”
齐满满也不在耽搁,赶忙也跪下了,“臣妇恳求能回去见家父最后一面。”
文华帝的眼神,在睿王乾熠与灵族少主的脸上转了转,权衡了一下这里面的利弊,这个档口,让齐满满先行离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