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胤禛突然想到要整修青涟阁,于是年馨瑶又在圆明园中住了月余,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被胤禛牵着手,重返雍亲王府。
这一个多月,她不再是在寂寞中度过,胤禛只要无事,下了朝办完差事便会来圆明园陪伴她。他们俩一同看积雪消融,一同瞧树冒新枝。他信守诺言,为她烹了一壶梅香雪水龙井,那滋味自然甜在心头。
年馨瑶回到王府那日,乌喇那拉舒兰并未露面。李心莲本是不想去探望的,却怕王爷怪罪,还是领着宋宛如备了礼物,亲自送去青涟阁。
她到的时候,钮祜禄瑾玉也已经在了,正与年馨瑶聊得高兴。李心莲瞥了一眼瑾玉还不太明显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妹妹在圆明园中休养多时,可大好了?”她匆匆行了个平礼,还未等主人邀请,便寻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
年馨瑶再见她,只觉得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努力忍耐下来。她面上笑容灿烂,也没有计较李心莲的失礼,亲自接过奴婢手中的茶盏放在李心莲面前。
“谢李姐姐关心,妹妹身子已无碍了。”
李心莲瞧着她,只觉得她与以往不同了,到底哪里不同,却又琢磨不出来。她的眼神似乎锐利了许多,行为举止也更加成熟,再不是刚入府时那个娇俏单纯的小姑娘了。
“听说圆明园风光秀丽,王爷到底是疼爱妹妹,择了个这么好的园子给妹妹养病。”
“李姐姐若是喜欢,等会王爷过来,妹妹便替姐姐美言几句,王爷定会同意姐姐也去住上一年半载的。”年馨瑶不客气地回敬道。既然李心莲要出言讽刺,她必然再不相让。
李心莲一听这话,愣了半响,方讪讪回道:“哪能呢,我哪有妹妹如此好福气,王爷始终念在心里。这不是嫌青涟阁不够好,又耗费精力整修一番,就怕妹妹住惯了圆明园的宽敞,反而不习惯青涟阁的狭小了。”
见她岔开话题,年馨瑶也并未穷追猛打,只是收回笑容淡淡道:“姐姐总说圆明园这样,圆明园那样,圆明园可是皇上钦赐的园子,是王府名下最重要的地方,姐姐瞧不起圆明园,现在就连王府也瞧不起了吗?”
“没有,我可没这样说。”李心莲急了,忙站起身,一不小心却碰翻了茶盏,热茶顷刻间便泼到她的手臂上,烫得她连声惊呼。
年馨瑶瞧她这般经不起吓,手忙脚乱地伤了自己,倒觉得奇了。这样一个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的人,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设计出那些精妙的害人手段的。
李心莲匆匆走了,年馨瑶也不加理会,继续坐回原处,与钮祜禄瑾玉攀谈起来。
“瑶儿真为姐姐高兴。”她瞅着钮祜禄瑾玉的肚子,满眼的羡慕,又带着丝丝哀伤。
钮祜禄瑾玉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妹妹莫急,调理好身子,往后自然会再有的。”
她点了点头,目光注视在奴婢正在收拾的桌面,还有被李心莲撞翻的茶盏上,忽道:“姐姐可要小心李心莲。”
钮祜禄瑾玉一愣,试探道:“妹妹可是怀疑孩子的事是李侧福晋所为?”
年馨瑶信她,自不隐瞒,又点了点头:“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钮祜禄瑾玉没想到之前自己暗示半天,好不容易让年馨瑶怀疑上乌喇那拉舒兰,却没想到几个月后,她竟将矛头转向了李心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定要搞清楚。
她端起面前的一盏牛乳,喝了一口,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孩子之事,妹妹不是认定了,是晓月和福晋所为吗?”
“我在圆明园,有大把的时间回想,想来想去,发现福晋的嫌疑其实最小。”年馨瑶不想告诉钮祜禄瑾玉她与乌喇那拉舒兰联盟之事,不想让已经怀孕的她卷入她们的斗争中。
“此话怎讲?”
年馨瑶见钮祜禄瑾玉这般好奇,只觉奇怪,却也没多想,只当她关心自己。
“关键就在那块帕子上。当时我悲痛万分,也没细想,福晋怎会愚蠢到将自己的帕子交给晓月,平添破绽?”
钮祜禄瑾玉皱了皱眉,“仅凭这点也无法解除福晋的嫌疑吧?也许这块帕子并不是福晋给晓月的,而是晓月从福晋那里捡来的,她心里感恩福晋求情,所以一直留着,与那些肮脏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年馨瑶听她这般分析,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盛。瑾玉姐姐怎么会句句都往福晋身上引导,莫非两人之间有何间隙?她突然想到在圆明园时,福晋临别那句“要小心钮祜禄氏”,心里一惊,忙端起茶盏掩饰慌张的情绪。
许是钮祜禄瑾玉也觉得自己太过急切,扯了个笑容,“不管是李心莲还是福晋,都有嫌疑而已,妹妹可要警醒着些,莫因为心里悲痛,又惹王爷不愉快了。”
年馨瑶放下茶盏时神色已恢复自然,她对钮祜禄瑾玉的劝告非常感激:“还是有姐姐在,才能心安。”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瑾玉的肚子,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她只觉得指尖上的感觉非常奇妙,仿佛又想起那个已经逝去的孩子在自己肚子里成长的日子。那时候的她不懂离别,错过了许许多多这般奇特的感觉,现在想来真是抱憾终身。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那是她第一次有了身孕,虽然没有留下幸福的感觉,但还是磨灭不了她内心的想念。
“不管是福晋还是李氏害了我的孩子,我都不会放过。”她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钮祜禄瑾玉的心突突直跳,费尽心力才安抚下来。她的丫头红菱正巧走了进来,似有话说,但在年馨瑶面前又不敢开口。
“有什么事,说吧。”她强装镇定。
红菱磨叽了一会,这才将得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格格们住的院子传来消息,说耿格格方才晕倒,福晋找了大夫去看,发现耿格格怀了身孕,已有月余。王爷知道后已经去了耿格格的屋子,还说……还说要给耿格格换个地方住呢!”
年馨瑶和钮祜禄瑾玉皆是一怔,突然得知耿语宁有孕,也很意外,毕竟在胤禛的妻妾中,耿语宁、武子萱、宋宛如最不得宠,有时候一个月也见不到王爷一回。
钮祜禄瑾玉一直在王府中,倒是知道耿语宁一个多月前被胤禛宠幸的事,只是没想到就这么一次,便让她怀上身孕,运气当真是好。她紧紧地拽着手中的帕子,心里又生出无限恨意。在确保她的孩子顺利长大前,真的不想看到有别的孩子降临。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年馨瑶回来了,再次怀孕并非难事,她除得了耿氏这一胎,却未必能再除去年馨瑶以后的孩子。留着耿氏的孩子也好,至少自己这一胎也不那么打眼了。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年馨瑶与耿语宁不相熟,却知道钮祜禄瑾玉与她关系颇为密切。
她心里虽然别扭胤禛送她去圆明园,却让府里的妾室一个个都怀上身孕,颇为不满,可对于怀孕这件事本身还是非常欢喜的。
“姐姐,不如咱们去耿姐姐那里瞧瞧,看她缺点什么,好送些过去应应急?”
“我也正有此意呢!”
两人相伴去了格格们居住的院子。
那院子的面积本身并不小,但因为居住的人过多才显得略为拥挤。几个格格加上她们的贴身丫头,还有些粗使奴婢,将院子的各个角落都占得满满当当,的确没有什么清净可言。钮祜禄瑾玉搬出去后,虽稍有缓解,但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善。
此时,院子里更是人流攒动,胤禛在此,乌喇那拉舒兰也在,就连刚从青涟阁出来的李心莲也来了。众人围着耿语宁的床榻,欢笑着,倒显得比正一脸惶恐的孕妇还要高兴。
胤禛瞧见年馨瑶进来,笑道:“这府里的消息传得真快,瑶儿你才回来也不好好休息,怎么这么急着就过来了?”
他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也是意外,心里还在踌躇着,不想让年馨瑶过早的知道,又刺激了她那颗敏感的心。
没想到,年馨瑶非但没有任何不妥,反而落落大方地嗔怪道:“王爷有了喜事就不准妾来沾沾喜气吗?说来今儿真是个好日子,王爷接了妾回家,耿姐姐又有了身孕。高公公,王爷可是翻了许久的黄历吗?”
高无庸也是喜气洋洋:“王爷翻没翻黄历,奴才倒是不知道,但奴才却知道,这喜事就喜欢成双成对的,不是有俗语双喜临门吗?说的就是咱们王府呢!”
年馨瑶一乐:“高公公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王爷可要重重赏他。”
胤禛见她满面笑容,神态平静,终于松了口气,顿时更加高兴起来。
“好,今儿在这院里伺候的,个个有赏。”
“奴才替他们谢王爷赏赐!”
胤禛转头又看向耿语宁,嘱咐道:“好好休养着,待梦语居收拾妥当,你再搬过去。舒兰,现下语宁和玉儿都有孕在身,她们的院子里再安排些人伺候着,挑人的时候注意着点,莫再出什么事了。”
乌喇那拉舒兰点头答应。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让语宁好生休息。”胤禛起身,自然而然地牵了年馨瑶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她耳边轻言道:“十三弟送来了些好茶,随我去书房品品,这一回你来烹。”
众人就这样注视着两人渐行渐远,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