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雪白的丝绢,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透明一般,阳光可以毫无阻挡地透进来,经过阳光的折射,可以清楚地看见细细密密的如线一般的雨丝。甚至莲叶、荷瓣上还有凝结的小水珠。这些雨丝和水珠仿佛会发光似的,朦朦胧胧地笼罩着这枝墨叶粉荷,瞬间,只觉这雨落新荷仿佛就开在眼前一般!
一大早,衙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只因今日正是揭晓锦缎之争结果的日子。历年来,前三名的作品都要公布出来,让众人品评欣赏。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参赛者可以看见对手的样品,就算输,也输得心服口服,若是不服,还可以拿出自己的样品,要求众人品评。
";慕容小姐,早啊。";
慕容舒清刚下马车,就听到身后传来傅博文的声音,她转身,略施礼,淡笑道:";您也很早。";
傅博文今天心情很好,呵呵笑了两声后,就与上来攀谈的人闲聊起来,他花了大价钱,打听了慕容家的样品如何,原来是一幅荷花,虽然绣功、意境都无可挑剔,只是清雅有余,气势不足,再说,绣品构图过于单一,和他的百鸟朝凤图比起来就失色了。原来他是很担心的,现在看来这次锦缎之争的赢家应该还是他。
傅博文意气风发,慕容舒清轻笑着摇了摇头,结果还没有出来,气势就如此外露,难怪与安家竞争多年,还是输了一大截。
没过多久,侍从就把众人接进大厅,大厅里摆放着三张宽大的桌子,众人坐定后,身着官服的林航和荣德仁走进厅中。去过傅家寿宴的人,很多都认出了这位林大人,就是当时站在荣大人身旁的人。除慕容舒清、傅博文和几个当时就看出端倪的人还保持着镇定外,其他人都发出了讶异的惊呼。
一时间,等待结果的紧张气氛冲淡了不少。
衙门的师爷上前一步,咳了两声,看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才大声说道:";评审的十日之期已到,今日邀请各位前来,是向各位公开展示经林大人审查后评出的前三名样品,并宣布这次御用锦缎花落谁家。";
六名家丁拿着三幅卷好的绢布,走到厅中的大桌前。师爷环视了众人一眼,在期待的目光中,说道:";前三甲为傅家彩云坊的百鸟朝凤图,慕容家素霓裳的雨落清荷图,李家玲珑阁的红梅傲雪图。";
随着师爷的话,六人先后打开了手中的丝绢,三幅绣品呈现在众人面前。
绣品展示出来,原来坐着的人都纷纷站起身子,围着三幅绣品仔细欣赏,还不时讨论,大厅里瞬间热闹起来。
慕容舒清仍淡淡地笑着,不时和身边的丫头说笑,一点也不紧张比赛的结果。林航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女子,寿宴当天,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直期待她的样品,直到最后一刻才姗姗来迟地送过来。打开以后,他仔细品评了一个时辰,这幅作品绣功精良细致,构图清雅,如一幅清新的水墨画,只用深浅不一的绿,就把荷叶、湖水表达得淋漓尽致。粉与白的交织,绣成初绽的新荷,与墨绿辉映,粉嫩清新。整个绣品用了五种以上的刺绣手法,却不显杂乱,交融得很好。
然而让他研究了一个时辰的原因,是题目中的雨落清荷,图中完全没有雨的痕迹,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她既然敢取这个名字,必然有原因,难道其中另有蹊跷?
再者,傅家交上来的绣品也是万中无一,难怪连续三年获胜。整个绣品色泽艳丽,绣艺精湛,构图丰满,大气天成。这样看来,绣品夺人视线,气势惊人。
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众人也研究品评得差不多了,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夺魁了,便开始纷纷揣测谁的绣品有可能获胜。
";这幅百鸟朝凤图真是恢宏大气,看那凤凰绣得多么精巧大气啊!我看今年还是傅家夺魁!";
";是啊,绣得真好,每一只鸟都很传神!";
";我觉得慕容家也不错,清新雅致,风骨脱俗。若论绣功,还是慕容家的雨落荷花绣得略胜一筹。";
";好是好,就是普通了些,再则,那就是一幅荷花图,哪里有雨啊,分明与题目不符。";
大厅虽大,但众人的议论还是不绝于耳。红袖听别人都说傅家的绣品好,有些着急了,拉着慕容舒清的袖子,轻声问道:";小姐?";
慕容舒清拍拍红袖的手,笑着说:";没事,不急!";
还不急?红袖翻了个白眼,小姐什么事都不急,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
小丫头嘴巴撅得老高,慕容舒清拍拍她的脸,还想多逗她两句,不远处的傅博文却向她走了过来。
";素霓裳所出之物果然精美,不过,老夫这次要掠美了。";看众人的反应,和林大人表现出来对百鸟朝凤图的赏识,今年花落谁家,已是显而易见的事了。慕容舒清毕竟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要为皇家准备绣品,当以气势取胜,如她那般小家碧玉,怕是还差上一步。
面对这样的挑衅,慕容舒清也不恼,只是笑着说道:";承让,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她淡淡的回应,倒让傅博文不解,结果就在眼前,她凭什么还能这么笃定?一直观察着他们的林航也很好奇,是什么让她信心满满?还是,她天生就是这样的处变不惊,镇定自若?
看大家也欣赏讨论得差不多了,林航再看一眼慕容舒清,她仍然是浅笑自若,没什么要说的样子,林航示意师爷可以宣布结果了。
师爷走到摆放着三幅绣品的桌子中间,朗声说道:";下面宣布,胜出的是……";
";这幅雨落新荷还没有看见雨,就宣布结果,不是太早了吗?";清丽的女声一语打断了师爷的话,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众人看向慕容舒清,只见她仍坐在椅子上,面对众人的视线,依旧悠闲自在,显然说话的不是她。
站在慕容舒清旁边的紫衣女子环视一圈,才在众人的视线追随下,走到师爷面前。
这女子该是慕容家的丫鬟吧,长得倒很标致,看上去人也机灵。虽然这种场合没有她说话的分儿,不过看慕容舒清一直微笑地看着她,不时给她鼓励的眼神,身后的两位老爷也没有制止,师爷也就顺势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这幅绣品中还藏有雨了!";
紫鸳心里有些紧张,不过仍坚定地说道:";当然有!";
师爷皱眉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她是存心捣乱吗?刚才大家看绣品的时候她不说,偏偏在最后一刻,才来说!
紫鸳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走到雨落新荷前,笑道:";刚才时辰未到,还看不见雨。";
听她说完,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这看不看得见雨,和时辰有什么关系。看看外面明艳的骄阳,再看看淡笑不语的慕容舒清,没有人猜得出原因,只得把视线又放回到那紫衣丫头身上,就连林航和荣德仁也都好奇地看向紫鸳。
师爷心里也充满疑问,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对紫鸳说道:";愿闻其详。";
紫鸳让身后的两个仆人把绢丝拿起来,走至门边,展开,阳光立刻穿透丝绢。
";这……这是……";师爷惊讶地说不下去。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雪白的丝绢,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透明一般,阳光可以毫无阻挡地透进来,经过阳光的折射,可以清楚地看见细细密密的如线一般的雨丝。甚至莲叶、荷瓣上还有凝结的小水珠。这些雨丝和水珠仿佛会发光似的,朦朦胧胧地笼罩着这枝墨叶粉荷,瞬间,只觉这雨落新荷仿佛就开在眼前一般!
林航慢慢地走近绢丝,光芒竟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轻轻抚摸绢丝,他不免心下一惊,这细细密密的雨丝是绣上去的,平铺在桌上时,他竟然没有发现,完全没有看出那雪白的绢丝上另有乾坤。这要用多么细的针和线,才能绣出这么细密的雨丝。
放下手,林航轻轻叹道:";想不到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作。";
傅博文脸色铁青,慕容舒清在最后居然还有这招,怪不得她这么镇定,这次锦缎之争他怕是输定了。还好他早有准备,御用锦缎,有一半以上需要依靠子槐树子来染色,而子槐树子都已经被他买下,慕容家就只有向他购买了,毕竟时限一到,交不出锦缎,那可是欺君之罪!到时,他就是要十倍的价钱她也得给。
心中一番计较,傅博文的脸色稍稍好转。众人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都在议论这幅特别的绣品,明天,这必定又会成为花都城内大家茶余饭后的聊资。
林航走回主位上坐定,向师爷微微点了点头,师爷再次走到厅中央,朗声说道:";今年得胜的是,慕容家素霓裳绣品雨落新荷。";
紫鸳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刚才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慕容舒清亲拍了一下紫鸳还紧握着的手,她不是不知道紫鸳紧张,只是要锻炼,要成长,就必须要有所经历。管家薛伯年纪已经很大了,从爷爷那一代起,就为慕容家服务,管家也做了四十多年,该是休息养老的时候了。紫鸳沉稳内敛,多加磨炼,倒是可以接替薛伯,成为慕容家的管家,以后还可以辅佐星魂。
身边一声声的道贺,打断了慕容舒清的沉思,她只一一微笑还礼,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师爷拿着个锦盒,走到慕容舒清面前,恭敬地送上,说道:";这是今年所需布匹及绣品清单,三月后送至府衙,清点后送至京城,不得有误。另外,皇上令获胜绣坊绣一幅寿图,以贺太后大寿。";
慕容舒清苦笑,秦茯和秋昱这两个家伙果然在害她。御用锦缎之名她是一定要得到的,这对她占有绸缎刺绣市场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没让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样品都做得如此出色,那寿宴所用的贡品就更伤脑筋了。再者,若是皇上、太后不满意,那是欺君之罪,若是很满意,名声太旺,也不是什么好事,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伴君如伴虎,总之就是麻烦。
身边的紫鸳接过锦盒,谢过师爷后,将里面的清单拿出来,递给慕容舒清。慕容舒清正要打开看,傅博文已经走到她面前,拱手笑道:";恭喜,恭喜。";一双不大的利眼微眯带笑,只可惜笑意未达眼底。
慕容舒清微微欠身,淡笑着说道:";承让。";
";果然英雄出少年,往后慕容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妨来找老夫。";慕容舒清一直是这副清淡不惊的样子,傅博文心里就觉得憋闷,恨不得打破那张平静温婉的脸。他现在迫不及待要看她着急,向他求援的样子。
傅博文刚要转身离开,慕容舒清扬扬手中的锦缎清单,笑着递到傅博文面前,说道:";傅老爷,您不想看看绣品的清单吗?";
他要这清单干什么?每年要的还不是那些东西,但是慕容舒清特意给他看,莫不是有蹊跷?傅博文接过,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双略显苍老的手颤抖着紧紧拽着清单的一角,眼睛圆瞪着上面的字,良久,身子蹒跚地后退了几步后,被身后的家仆接住,才算缓过劲来。
";你……";傅博文原来脸上的笑意和隐藏的得意消失得一干二净,有的只是无可置信。他盯着慕容舒清仍然淡雅、不见异色的脸,话也说不下去,扔下清单,拂袖而去。
慕容舒清也不在意,整了整微皱的裙摆,完全没有把傅博文的大怒放在眼里。众人看得莫名其妙,这清单傅老爷看过多少回了,至于惊成这样吗?
这其中的奥秘恐怕只有傅博文和慕容舒清明白。今年太后大寿,皇后又为皇上诞下第一个儿子,双喜临门,鉴于往年剩下的明黄锦缎还有很多,皇上刻意降旨,今年的御用锦缎明黄色由原来的五成减至两成,太后喜欢的绛紫、皇后喜欢的亮红增加一倍。那么傅家所收集的子槐树子就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花了两倍的价钱来购买。这也难怪傅家老爷在看到清单时脸色铁青了。
不理会众人好奇的眼光,慕容舒清向荣德仁、林航微微施礼,便从容地离开了府衙
夏天即将过去,它仿佛不甘心,在这最后几日,拼命释放着所有的能量,热得让人受不了。柔和的月光没能驱散无处不在的燥热,宁静的湖面上,只有竹影斑驳,却感受不到一丝微风。
慕容舒清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实在是扇不扇都一样热,索性把扇子一扔,走到竹桥边上坐下。外衣早就被她脱了,随手将裤腿挽到膝盖上,把腿浸到湖水中,再把袖子也挽到手肘以上,才算是凉快些。慕容舒清低头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摇头低笑起来。要是被那几个丫头看见,又要叨念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三年,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偶尔还是会想起远方的爸妈和哥哥们,不过她相信,他们会过得很好的,人果然是习惯的动物。这时候她也希望他们已经习惯没有她。
四团黑影追逐着一抹白色的身影进入随园,在竹林里打了起来,白衣人武功很高,若是论单打独斗,四人怕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四人攻他一个,渐渐地,白衣人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仍能灵活地躲避着攻击。
借着月光,慕容舒清微微眯起眼,才算看清那一身白衣的人是谁。
";住手。";清润的嗓音,成功地阻止了几人的对决,黑衣人已经停了手脚,手中的长剑却未放下,仍然戒备地指向白衣人。
慕容舒清轻笑,不理会他被围在中间的狼狈,悠闲地说道:";我今天可没有准备好茶款待你。";
安沁宣也不把眼前明晃晃的剑放在眼里,晃了晃手上的两个小酒坛子,回道:";没关系,我带了美酒请你喝。";
慕容舒清挥挥手,黑衣人瞬间收剑,消失在竹林里,宁静的竹林中,只剩下安沁宣一个人的身影。仿佛刚才的打斗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安沁宣邪魅的笑容不变,狭长的凤眼内锐利的精光一闪而过。慕容家的侍卫可不是普通的看门护院,他们的武功就是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高手,慕容舒清却能让他们这般服从,有这样的对手,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安沁宣一个纵身,来到慕容舒清身旁,将手中的酒坛子朝她一扔,自己也抓起另一坛,自顾自地喝起来。
慕容舒清险险地接住扔过来的酒,无奈地看了一眼随性坐在自己身边的安沁宣,心里哀叹,她没有武功好吗?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高手,他们以为她也是吗?揭开木塞,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慕容舒清轻晃瓶身,让酒的香气更浓郁,笑道:";竹叶青?确实是好酒。";
只闻一下就知道是竹叶青,她这个大家闺秀原来也是好酒之人,安沁宣调侃道:";见你一次还真不容易。";确实不容易,上次在慕容府转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这随园,今天更是一进府就被盯上了。
慕容舒清轻抿了一口酒,耸耸肩,笑道:";我家有门,奈何你爱翻墙。";
因为炎热,慕容舒清将一头及地青丝编成两条辫子,随意地垂在胸前,一手轻拍着竹桥,一手摇晃酒坛子,她好像更享受酒的香醇气息。两条腿在水面上晃着,月光照耀下,隐隐能看出曼妙的身材。
安沁宣扬了扬眉,语带轻佻地说道:";你要不要进去换件衣服?";她还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在男人面前光着双脚,裸露双臂,还能侃侃而谈,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不过今天的她很不一样,少了平常的清冷典雅,倒有些慵懒娇媚起来。
慕容舒清笑道:";你这时候来我这儿,我穿成什么样你早就应该想到了。你我均不是在乎世俗眼光之人,现在才去换衣服不嫌矫情?";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还好吧,只是露了小腿和一小节胳膊,其他地方都很整齐。
安沁宣伸手,刚想再感受一下发丝如丝绸般柔滑的触感,却被慕容舒清用酒坛子隔开了。他笑着收回手,身子却迅速向慕容舒清靠近,当脸几乎要贴在一起时,才在慕容舒清耳边低声笑道:";这倒不一定,说不定,我会见色起意。";
这个时代的男人说话都喜欢贴着别人的脸吗?慕容舒清想起那张霸道刚毅的脸,不由心里苦笑,却也没有后退,以她对这些武林高手,又自命不凡的男人的认知,只要她后退一步,腰间就会出现一只手截断她的退路。
忽略耳边传来的惑人心弦的声音,慕容舒清淡淡地回道:";我还不够美,不至于让你失去理智。安大少的猎艳大名我是略有耳闻,非绝艳者难入您的法眼。";
不错,还能调侃他。安沁宣邪魅的唇角勾起,将唇贴在慕容舒清的耳朵上,轻轻地摩挲,缓缓地低语,";说不定,我改变口味了。毕竟大鱼大肉吃多了,会想吃些清粥小菜。";
清粥小菜?!慕容舒清低低地笑了起来,这男人还真是自大得让人受不了,微微调整身子,与安沁宣面对面,慕容舒清也是一副调侃的样子,笑问:";我该为此感到荣幸吗?";
安沁宣也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是唯一一个在他柔情低语的时候还能揶揄他的女子。坐直身子,仰头饮下一大口酒,安沁宣朗声笑道:";这次你完全可以把傅家击倒,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为什么最后你却放过他?";在他看来她绝不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人。
慕容舒清如他一般,豪爽地喝下一大口酒,良久,才说道:";现在还不是打破局势的时候,若是傅家倒了,那么慕容家就会被摆在风口浪尖上,扩张得太快,会引起朝廷的忌惮,没有一个皇帝会允许国家经济落入一两个人手中,木独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这样互相牵制,才能安上位者的心。";这个时代,与皇室作对,意味着与一个国家的政权为敌。
";你打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毕竟傅家是慕容家丝绸布匹、精纺刺绣上最大的对手。
放过吗?慕容舒清低笑,自信从容地说道:";傅家这次在子槐树子上损失了一大笔,没有获得御用之名,他的彩云坊生意必定大不如前,只要牵制好他的其他产业,傅家慢慢地就会变成一个空壳,要灭傅家只是时机问题。";
看着她飞扬自信的样子,安沁宣忽然发现,原来她的美是以这种方式展现的。不娇美,不热情,不绝艳,却总是那么独特。
或许,他们在成为对手的同时,也可以合作一回。";上次你说没有促使我们合作的利益出现,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那么现在我要和你谈一次合作。";
";说说看。";慕容舒清也来了兴致,他们之间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吗?
安沁宣平躺在竹桥上,丝毫不在意自己那一身上好的白衫,双手枕在头下,仰望着已经墨黑的天际,沉默了良久,才低沉地说道:";燕芮目前政治局势很紧张,我怀疑近来这批江湖人事出现的动机不单纯,目前他们虽然还没有什么动作,不过随着局势日渐不稳,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
这些她都清楚,也是她最为担心的。慕容舒清思索片刻,轻叹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打草惊蛇!";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安沁宣说得轻松坚定,慕容舒清却听得皱起眉头,";你该知道这样做极有可能会卷入燕芮这场夺嫡之战中去。";
";别人已经盯上我们了,由不得我们不迎战。";安沁宣将一口酒倒进口中,带着兴味地说道,";最重要的是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三句不离本行,慕容舒清摇头笑道:";你果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过奖了!";
懒懒地伸了伸腰,慕容舒清将泡了一晚上的脚捞起来,也不管脚上仍然湿漉漉的,就盘腿坐在安沁宣身旁,一边喝着竹叶青,一边问道:";你打算怎么和我合作?";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我要你手上所有的消息,必要的时候,还要金钱支持,当然,我从中获得的利益会和你对半分。";
";安家会缺钱?";慕容舒清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安沁宣。
安沁宣也不甘示弱,促狭的嘴角轻挑,回道:";说到钱,你慕容家也不遑多让。";
是否要合作?慕容舒清觉得有些难以抉择,宏冥既然已经找上了他们,不达到目的,他不会就此罢休,烧几个铺面、粮仓她是不在意,就怕他会伤害慕容家的人,以此来要挟她。虽然她现在已经加强对他们的保护,怕就怕百密一疏。若是卷进这场夺嫡之争,对慕容家来说,也绝对不是一件幸事!让安家出面,倒是更为妥当些。
罢了,慕容舒清轻叹口气,才淡淡地说道:";我对政治不感兴趣,有时却又不得已要参与。你的猜测没有错,燕芮九皇子宏冥,与江湖中人确有来往,这些人的出现,和他脱不了关系。我可以和你合作,不过我只会给你提供信息,钱我不会投在宏冥身上,若你和他谈得成,获得的利益我要三分之一。";
安沁宣好笑,不出一分钱却仍然要三分之一的利益,说到商人本色,她也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他更好奇她对宏冥的评价,";你似乎不看好宏冥?";
";不,他是最有可能称帝的人。";宏冥只是嫔妾所出,在朝廷和宫中,几乎没有任何势力扶持,却能平安长大,十六岁时,更是被百姓广为传颂其贤德之名。一直保持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形象,对朝廷变换却是了如指掌。年纪不大,就深知韬光养晦、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那你为什么不愿在他身上投钱?";
";他是一个危险的人,我不信任他。";她始终忘不了那双看似温润,实则阴鸷得让她惊心的眼。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极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这么说很有挑战性了?我喜欢!";和这样的人过招,才有趣。翻身坐起,安沁宣与慕容舒清面对面,晃晃酒坛子,挑眉笑道:";我们的合作算是谈成了?";
慕容舒清也如他一般,轻晃了酒坛子,笑道:";你的酒已经喝完了。";不过,她仍然用空坛子与安沁宣的碰了一下,算是同意合作了。
安沁宣笑道:";想不到,以后还有一个可以喝酒的好去处。";
";若是下次你不翻墙的话。";
安沁宣先是一怔,而后大声笑了起来,几个起落,消失在慕容舒清面前,他的身影离去的同时,两道黑影也尾随其后,直到他离开慕容家为止。
慕容舒清也缓缓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越过两个空酒坛子,向竹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