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后,在这样一个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寒风似乎可以更加肆虐的吹拂。只是一夜的时间,秋便已经远去。一路行来,满地的菩提树叶宣告着冬的脚步。慕容舒清吸了吸鼻子,她似乎又有些着凉了,刚才绿倚差点不让她出门。不得已之下,她只有穿上了厚厚的棉袍,绿倚勉强答应。
眼前还是那片梅林,只是感应到冬的气息,几枝红梅已经提早开放,那傲然挺立,热烈红颜的早梅,已经迫不及待的展示着迎风傲雪的姿态。不过最为耀眼的,还是梅林深处那抹艳se红影。今天的他依然在作画,凛冽的寒风对他似乎不起作用,仍是那件红布轻纱在随风轻舞。
慕容舒清低头看看自己,相较之下,这一身重衣棉袍就显得有些臃肿可笑。拾起脚边一枝飘落的红梅,慕容舒清轻抚梅瓣,浅笑的立于楚吟身后,没有打扰他的作画的兴致。寒风中,一红一白两个人影背对而立,一个专心于挥毫作画,一个寄情于梅林风华,仿佛互不相干,殊不知,却已是这寒冬梅林中和谐的一景。
“你还敢来。”楚吟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似有生命般挥洒自如,笔走游龙。低低的声音轻如羽毛,让听的人心也会随之骚动。
慕容舒清转过身来,不在意脚下就是杂草。盘腿而坐,一手轻晃着手中的梅枝,一手轻托腮帮,耸耸肩,有些无奈的笑道:“没办法,上次的茶我还没有喝完。”泉葚的香醇还真是让人怀念。
最后一笔勾勒完毕,楚吟放下笔,依然是不再多看一眼,视线转向身后轻松自在的慕容舒清,她今天扎了两条辫子,全身裹在厚厚的白衣棉袍中,只有一张素净的脸露在外面。她总是清清淡淡的模样,不聒噪,不张扬。超越她这个年纪的平静,让他也注意到这个每日必会出现,却只是远远站在菩提树下的女子。
祁睿昨天应该警告过她,没有想到她今天还会来,而且还是这样闲暇轻松的坐在他面前。楚吟也在慕容舒清对面坐下,漠然的眼里流动着似有若无的兴趣,还是那低低沉沉的声音慵懒说道:“你不怕我?”
近看之下,他完美的不像是真人,与他这样面对面的坐着,慕容舒清的视线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如果说安沁宣生来就是打击女人的自信心的,那这个楚吟,可以让天下间的男女都黯然失se。
“若是你要让我给这寒梅做花肥的话,请先让我喝完这杯茶。”怕不怕他呢?对于喜怒无常的人,慕容舒清还是无意招惹的,只是在她看来,楚吟他或者冷漠,无视生命,但是却不是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因为他不屑。
楚吟低笑出声,他有多久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人了。将手中刚泡好的泉葚递到慕容舒清面前,一边为自己沏茶,一边说道:“说你来的目的吧。”
慕容舒清接过泉葚,青醇的茶香在鼻尖环绕,还没有喝,就已经醉人了。浅酌一口,慕容舒清对于楚吟的问题直言不讳:“第一,为了泉葚。第二,为了净水。第三——好奇你。”
他倒是没有浪费泉葚招待她。敢在他面前这样坦白自己目的的人,还真是不多。楚吟笑看眼前陶醉在茶香之中的女子,他举起手中的白玉茶杯,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你很坦白。泉葚你喝到了,你说的那个女孩的脸无法可治,除非换脸。至于我,想要探究我的人,结果只有一个。”
不言而喻的那个结果,慕容舒清自是明白,不过她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放下手中的茶,慕容舒清微微皱眉问道:“你是说,用植皮的方法可以治好净水的脸?”
“你相信?!”植皮?很形象的比喻。他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些刮目相看,他说的这个方法,别说是普通人,就是那些所谓的名医世家的人,也认为是天方夜谭,而这个小丫头,居然理解他的意思,还用了一个贴切的说法。
慕容舒清笑道:“为什么不?”在现代医学中,这是很常见的治疗方法,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可以达到做这种外科手术的高度。
“我很好奇,你治病救人的标准是什么?”这些世外高人似乎都有一些怪癖。
“看心情。”
“我猜也是。”
说完,两人竟默契的笑了起来。
祁睿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相谈甚欢的景象,昨天他就猜到清儿不会这么听话,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竟能聊得这么开心。但是他还是不放心清儿和楚吟呆在一起。
“清儿,你别打扰贵客,跟我走。”说完,又要拉起慕容舒清走出梅林。
慕容舒清无奈得叫道:“大哥……”
“我可以给她治。”没等两人展开拉锯战,楚吟闲闲的丢出一句话,瞬间让祁睿停下了动作。
愣了一会,祁睿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他等待了两年,楚吟今天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答应了?!狂喜过后,祁睿激动说道:“我去把净水带过来。”
慕容舒清拉住祁睿马上要飞奔而去的身影,无奈轻笑道:“大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人只要是关于井水的事,别说是理智,就是智商都开始退化了。两年未曾答应,现在就是答应了,也必有原因或要求。
赞许的看了一眼慕容舒清,楚吟饮下手中的清茶,才平静的叙述道:“要治好她的脸,就必须找到一块和她原来脸皮肤质相近,颜se相同的皮肤,而那块皮肤还必须是活人的。”
他说得轻松,却听得祁睿和慕容舒清同时皱起了眉头。
祁睿有些迟疑的确认道:“你是说,要治净水,就要从另一个活人脸上取下一块皮肤?!”
楚吟没有回答他,但是脸上漠然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慕容舒清想了想,问道:“一定是脸上吗?”若是其他部分的皮肤倒也不是很困难。
楚吟似乎对慕容舒清的问题比较感兴趣,一边喝着茶,一边回道:“只有脸上的皮肤才会和她原来的皮肤相融合。”
他的回答让慕容舒清陷入了沉思,净水本xing善良,这么做,就算治好了她的脸,对她的心理治疗上也不会有帮助,很有可能让她对自己产生自我厌倦的情绪。轻叹一声,慕容舒清幽幽的叹道:“这么做净水知道以后不会好过的。”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祁睿对于这个方法也很矛盾,可是他决不能放弃这么多年以来的愿望,他一定要治好净水的脸。
知道现在祁睿的心情复杂,慕容舒清拉着他有些僵硬的身子坐下,握着他微凉的手,慕容舒清平缓的声音在祁睿耳边静静的说着:“那是她的脸,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不能以你的爱去替她做决定,不是所有善意的谎言都可以被原谅的。”
清儿说的,他何尝不明白,只是真的要这样放弃吗!祁睿挫败的低喃:“让她知道,她一定不会愿意的。”
有些不忍心看到这样沮丧的祁睿,坚持了多年的信念,现在却要告诉他不行。确实有些残忍,只是慕容舒清还是坚持的说道:“不管她愿意与否,决定都应该由她来下。”
这次,祁睿没有回答,只有无语,慕容舒清也没有再说下去,静静的坐在一旁。
楚吟喝茶赏梅,无所谓的听着他们的讨论,治与不治,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人的劣根xing他见得太多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别人的死活都是可以忽略的。尤其是对这么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家庭。
他只是好奇,这个清淡的女子会做什么样的抉择。没有不顾别人死活的答应,也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很有意思。
“你们做了决定再来找我吧。”楚吟利落的起身,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人,抛下一句话,悠然的离开了梅林。
第七十一章小屋
慕容舒清仍是无语,与祁睿并肩而坐,这对于净水来说,或许是一场艰难的抉择,然而对于祁睿来说,更是一种折磨。祁睿的手,竟比这冬日的寒风更为冰凉。慕容舒清轻叹一声,在陷入沉思的祁睿耳边轻语:“是我和净水谈还是你去和她说。”
久久,祁睿才低喃道:“你去吧!”
慕容舒清刚要回话,祁睿忽然说道:“不,还是我去好了。”该是他和净水认真谈一次的时候了,他不许她再逃避。
慕容舒清点点头,这时候祁睿不需要她多说什么,他需要的是安静,需要时间想一想。轻轻起身,没有再打搅他。朝楚吟离去的方向看去,思量片刻,慕容舒清走了过去。
走了一会,来到了梅林的深处,梅树要比外面密集很多,炙艳的红梅在这里,已经开的热闹。更为凛冽的寒风,吹得慕容舒清拢了拢身上的棉袍。一直还能看见的楚吟火红的身影,忽然从眼前消失,慕容舒清看了看四周,都是看不见边际的梅树,哪里还有一个人影。又向前走了一会,慕容舒清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看天se,只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出时辰,更辨别不出方向。
“炎雨。”慕容舒清低声轻唤,回答她的,除了摇曳的红梅和肆意吹拂的寒风,再无其他。慕容舒清靠在一颗高大的梅树旁,决定不走了。她以前只在影视作品和一些书籍中听过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今天她似乎非常有幸的见识了一番。她应该是被困在楚吟设的五行阵中了。
炎雨不知所踪,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脱困,要是以前看的那些书籍没有骗她,她一直都在一个不大的范围内徘徊,受一些障眼法所困,她若是找不到方法,走再久,也只是在原地打转。她还是保存些体力,想到办法了再走比较好。慕容舒清索xing原地不动,在梅树旁坐下,靠着宽大的树干,轻晃着手中的梅枝,轻轻的闭上眼睛,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飘忽的风声,追逐着梅瓣嬉戏,这样自然宁静的气息,让慕容舒清觉得自己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远处若隐若现中传来低低的筝鸣!慕容舒清睁开眼睛,淡笑起身,看来主人愿意见她了,整了整微皱的棉袍,寻着那时断时续的琴音而去。
果然,没走多久,便看见一座不大的小木屋,木屋前,用一些薄木片筑起了篱笆,楚吟正坐于院前的矮几旁,手上抱着一柄九弦木筝,状似无意的撩拨琴弦,未成曲调,却声声直击心弦。矮几上,清茶一壶,玉杯几个,再无其他。
第七十二章师徒
楚吟并不打算让慕容舒清闲闲的在一旁看热闹,把问题再一次抛回去:“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有我的指点,你可以迅速成为名医。”
他的提议确实很诱人,毕竟能得到邪医指点一二,就已经受益匪浅了,更别说是亲授了,只是她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再则,她已经不是十七八的小女孩了,还幻想着不劳而获。任何一样本领,都不是三天两天便可以学成的。所有光辉的背后,都付出了十倍百倍的努力。轻摇螓首,慕容舒清笑道:“我没有兴趣做你的徒弟。”
她的回答,楚吟并不意外,以他这些天的观察,慕容舒清是一个有自我主张的人,不过正是这点,他更欣赏她,所以仍不放弃的说道:“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边,作不作我的徒弟都无所谓。”忽然,他话锋一转,瞥了还在自斟自饮的莫残一眼,笑道:“何况我已经有一个徒弟了,不差你一个。”
“你是说——你们是师徒?!!”楚吟流露出的意思和莫残的不反驳,让慕容舒清得出了这个结论,可是这实在有些让人不可思议,看样子,莫残比楚吟年纪还长。慕容舒清手里握着茶杯,一双眼在莫残和楚吟身上来回溜达。
她微张着嘴,一副颇受惊吓的样子,让楚吟好笑的问道:“需要这么难以置信吗?”
慕容舒清非常坦率地点头道:“确实有一点不能接受。”
慕容舒清将视线转向莫残,轻笑道:“你是打赌输给他,所以被迫拜他为师的?”这似乎比较符合一般的逻辑。
她的话让莫残那仿佛千年不化的唇角也不自觉的微扬起来,只是他仍是酷劲十足的坐在那儿,没有回答,倒是楚吟哭笑不得的叹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慕容舒清将手中的清茶放下,扬起略带戏虐的笑意,无辜的回道:“没办法,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接受这个事实。”
楚吟也如她一般,放下手中的杯子,似笑非笑的回道:“事实就是二十五年前我从山崖下救了他,他一身的武功都是我传授的,这样我有资格做他的师父了吗?”
“二十五年前?”这么说莫残是楚吟养大的?难怪莫残的xing格这样孤冷了,不是会从山崖跌落,身世必有一番悲苦,就是楚吟这喜怒难料,又冷漠寡情的xing子,莫残会这样真是情理之中。只是楚吟这样貌——
慕容舒清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楚吟,让莫残心有戚戚然低叹道:“从我有记忆以来他就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变过。”
不理会莫残,楚吟看着慕容舒清始终不语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低声笑问:“你还有疑问?”
“有!”慕容舒清认真地回答,不仅让楚吟意外,就连一直酷酷的坐在一旁的莫残也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向她。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就算一时不能相信,也不应该还有什么疑问了!
“你是怎么保养的?!”没办法,这是目前环绕在她脑中最大的疑问。若是按照莫残的说法,就算楚吟救他的时候十六岁,现在也四十出头了,更有可能超出这个数字,可是他现在看起来最多二十岁,那张绝世倾城的脸风华正茂。身为女人,她总不能免俗的要对这个感兴趣吧。
她的问题,让两个男人都是一愣,接着,小院里爆出响亮的笑声。莫残笑得最为开怀,响亮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似乎有记忆以来,就未曾有过吧,慕容舒清,她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楚吟那张冷漠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不是没有人对他的样貌有过质疑,只是像这样当面提问的,她还是第一个。但是他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了,要是她愿意,以她的聪颖明慧,遇事从容,不仅是医术,奇门术数她也定能心领神会。
楚吟对慕容舒清再次劝说道:“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你知道现在有人出一百万两要你的命吗!”今天莫残没有接,自然有别人接,她注定是要陷入一场生死之战中。
“原来我的命真的这么值钱。”大舅祁云受伤不久,她就收到风雨楼的消息,有人要她的命了,只是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大手笔。出得起这个价钱,又急于要她的命的,似乎只有沧月了。
她调侃式的回答,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慕容舒清的大名,他也听过,若是这么容易被击倒,也做不得这东隅首富了。既是如此,楚吟也不勉强,笑道:“好吧,随你,我和你很投缘,哪天你愿意了,再到岐山找我。”
忽然,楚吟抓起慕容舒清的右手,与她手掌相对,一道劲力自掌间送出。慕容舒清只觉得手中忽然涌进一股气流,然后就是一阵如针扎般的疼痛弥漫于掌间,疼痛让她闷哼了一声。很快,楚吟收回了手,慕容舒清翻看掌心,并没有什么伤痕,除了慢慢消退的疼痛还在提醒着慕容舒清刚才的一切。
莫残却因为楚吟突然的举动微微皱起了眉头,与楚吟对视一眼后,莫残也并未说话,仍是冷然的坐在那里。只是看向慕容舒清的眼神更为复杂。
他们之间的暗自交流,慕容舒清看在眼里,却不插话,拉了拉衣袖,将手掌收进暖和的棉锦里,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们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香茗。不是不担心楚吟刚才那一掌,只是他若真的有心伤她,她也是避无可避,还不如坦然面对来的自在。
楚吟接过慕容舒清斟的茶,略带神秘又隐隐有些兴奋的说道:“别担心,我不会害你的。以后你就会知道它的好处。”
慕容舒清也不再深究多问,既然她选择了随楚吟而来,那么她就会承担相应的风险和后果,只是她进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却没有看见炎雨,不免有些担心,问道:“我的侍卫?”
“他还在幻阵里,你出去就会见到他了。”她那个侍卫的武功自是不弱,只是进了他精心设计的幻阵,再高的武功也无济于事。
得知炎雨无碍,慕容舒清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以炎雨的执拗xing子,找不到她,他一定会在那阵中乱闯,她还是早点出去为好。没有忘记进来的初衷,慕容舒清问道:“净水——”
她才提了净水的名字,就被楚吟打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这时的楚吟,扬起他那绝艳却异常冷淡的笑容说道:“我说过了,你们有了决定再来找我。”
低叹一声,要净水作决定,以她善良的天xing,最后决定不治的可能xing最大,那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祁睿多年的努力白费了,而让净水重建信心也面临更多的困难。慕容舒清暗自思量,问道:“我想知道,不植皮,净水脸上的胎记可以通过药物或者针灸淡化吗?”就算不能完全治好,能有所改善也是好的。
她的问题已经回答了她的态度,看来他们还是不会换脸的,楚吟懒懒的回答道:“可以,不过过程会比较漫长,也不会完全好。”其实他可以不用告诉她这些,他一向要求完美,要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求用脸皮而不是随便一块皮肤的原因。不过对于这个慕容舒清,他倒是频频破例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慕容舒清松了一口气,心里担心炎雨和净水,也无心再久留,于是慕容舒清起身道:“我知道了,不打扰了!”
楚吟无所谓的点头,没有再挽留的意思,慕容舒清微微点头施礼后,转身出了小院,看着眼前错综复杂的梅林,慕容舒清有些头痛,或许不学医术,这奇门术数,破阵之法还是可以和楚吟讨教讨教的。不然她又要在那梅林里边听风感梅,赏月逐露了。虽是这么想着,慕容舒清还是带着笑意,从容的步入梅林,只因莫残自她出门时,就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想,他有话和她说,那么选在这寒风渐起,傲梅争艳的梅林,该是和他的冷傲相得益彰吧。
第七十三章选择
横笛和愁听,斜枝依病看。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慕容舒清走了一会,发现自己又不辨方向了,身边都是一丛丛已逐渐绽放的红梅,天se渐晚,更是难辨东西。她只得在一棵梅树下站定,转身看着莫残,无奈的苦笑道:“我似乎又迷路了。”
莫残走到慕容舒清面前,那双总是布满寒霜的眼静静的看着她,他总是这样习惯xing的无语,仿佛身边的气息都会被他凝固。久久,莫残伸出右手,慢慢的抚上了慕容舒清的发丝,他突来的举动,让慕容舒清心中微微惊讶,但是她却没有避开。当他放下手时,只见他的手中,是一朵残红。那只因常年握剑而粗糙宽厚的手,却异常温柔的摩挲着手中的落梅。
“你一定要让你自己处在危险中?”莫残低沉的嗓音在这空旷的梅林间响起,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
慕容舒清的视线从落梅中抬起,听清了莫残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我也不想啊!”说得她好像很享受被人追杀的感觉似的。
“不想却不肯留在这。”莫残松手,手中的残红随风飘落,飘摇过后,归于尘土。
慕容舒清看看四周,还是那片无边梅林,反正她自己走不出去,莫残看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索xing倚在身后那棵大梅树上,慕容舒清笑问:“你是来给楚吟说客的?”
相较于慕容舒清站没站相,完全没有一点闺阁千金的样子,莫残就严谨的多,一身黑衣,挺拔的立在那里,亦不输这满院傲梅。莫残微微皱起眉头,仍是冷冷的说道:“在他身边,起码你是安全的。”
他虽然从来没有叫过楚吟师父,他也从没有要求他叫过。可是楚吟那出神入化的功夫当世怕是无人能及,还有这变幻莫测的奇门之术,起死回生的妙手,他敢说,没有楚吟护不了的人,慕容舒清待在楚吟身旁,会很安全。
慕容舒清低叹一声,靠着身后粗壮的枝干,微微闭上了眼,寒风拂面,暗香浮动间,慕容舒清才低低浅浅的说道:“有很多时候,安全是相对的。没有什么地方,是一辈子的避风港,有些责任,也不得不担当!”
她怎会不知在楚吟身边会很安全,可是那些想要她命的人,针对的不是她,而是慕容家,杀了她是最快击倒慕容家的方式。她可以躲到楚吟身后,那时危险就会降临到年老的慕容祥和刚刚长大的慕容星魂身上。当你已经成为别人的避风港时,如何能随便撤回羽翼?!!
慕容舒清语音才落,莫残倒是很爽快的回道:“好吧,随你。”
他显得过于轻松的语调让慕容舒清有些好奇的睁开双眼,眼前的莫残仍是那张雷打不动的冷脸,只是冰眸中已经没了刚才的冷凝和担忧,甚至还染上了淡淡的兴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她说了什么?
无解,慕容舒清只得笑看莫残,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我不会让你死。”莫残说得冷淡,然而每一个字都如力透千钧般,震入人心。
慕容舒清一愣,终于明白过来,随即笑了起来,这杀手要转行做保镖吗?可是他只是立在那里,就散发着淡淡的杀意,寒气逼人。他还记得如何救人吗?毕竟对他来说,杀人比较容易些吧!终于勉强收了笑意,慕容舒清调侃道:“你的行情太高了,一百万两杀一个人。那你救一个人要多少银子,我怕我付不起!”
难得的,莫残也配合的回道:“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都要!”慕容舒清回答得爽快,说完,自己便忍不住笑起来,莫残仍是不语,只是看着眼前如玉的笑颜,嘴角也不住的轻扬。
梅林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和谐而突兀的走着,不时伴随着低浅的说笑声,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轻松的谈话。
快要走出梅林时,慕容舒清终于见到了炎雨,原来他一直都被困在梅林的最外层,果然如她所料,已经闯了两个时辰的炎雨,眼里的冷静已被担心和挫败沾染得有些躁动,看见莫残时,越握越紧的双拳泄漏着他心底的暴戾。慕容舒清有些担心的走到炎雨面前,依然是平常的淡然浅笑,依然是温润清亮的嗓音,慕容舒清说道:“炎雨,我们回去吧。”
紧握的手慢慢的松了松,炎雨掩下心中的狂躁,没再看向莫残,对着慕容舒清轻点了下头,无声的站在她身后。
慕容舒清暗暗舒了一口气,再看向莫残时,又已是空无一人。这人永远是这样的来去无踪,收回视线,没有再留恋眼前的傲枝寒梅,漫步而去。在她没有研究透彻那些五行八卦,奇门术数之前,她想她还是不要再踏入这片梅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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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舒清回到净水雅絮时,已经红霞满天了,没有看见净水,看来应该是被祁睿约出去了。慕容舒清在院中软塌上躺下,她今天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小歇了一会。期间感觉到绿倚轻轻的为她盖上了毛毯,她也没有睁眼。
慕容舒清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不明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才刚坐起身,就看见一身素衣的净水怔怔的坐在小院的石阶了,脸se在晃动的烛影映衬下,也能看出隐隐泛白。一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陷入茫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很让人担心。
慕容舒清起身的动作,似乎惊扰了净水,让她回过神来,看着慕容舒清担心的眼睛,净水从石阶上站起来,慢慢的来到慕容舒清身边,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在软榻前站定,最后欲言又止道:“小姐,我——”
看她略微艰难的动作,该是在那冰冷的石阶上坐了很久吧,摇头轻叹,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软榻上坐下,用毛毯为她盖着一直微微颤抖的双腿,慕容舒清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净水只是静静的坐着,最后,也只是摇摇头,小声说道:“没什么,就想待在您身边一会。”
慕容舒清一直轻拍着净水的手,把她微乱的发丝拨至耳后,温和的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净水轻轻的将头靠在慕容舒清的肩膀上,低低的一声,便不再说话,慕容舒清也不再追问,只是一遍遍的轻抚着净水的手,就在她以为净水快要睡着的时候,净水忽然小声地问道:“我的脸要是能治好,会不会变得很漂亮?”
轻柔的低语在这宁静的小院里响起,她没有哭闹,就是这样的悠然而平静,却声声都刺痛着慕容舒清的心,用力的点了点头,慕容舒清一只手轻轻的拍拍净水的肩,肯定的回道:“会的。”
又是长久的无语,沉寂的夜se下,两个依偎的身影就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慕容舒清可以感觉到肩头隐隐的湿意,她有些分不清是被滚烫的泪灼伤了,还是被这冰凉的泪冻结。这无声的哭泣让人心疼。
“可是有人就会变得和我现在一样。”仍是平静的叙述,慕容舒清看不见净水的表情,她想这个问题今晚已经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旋,她已经有些木然,更多的是茫然吧。长久的自卑,突来的希望,良心的考验,矛盾的选择,都在今晚,一起压向了这个年轻的女孩,让她做这样的选择,残忍的,究竟是楚吟还是她呢?!
净水忽然坐直身子,直直的望进慕容舒清的眼里,仍然蕴满清泪的眼,满怀着期望,疑惑,茫然,无措的看着她,用力的握紧慕容舒清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小姐,我想治好我的脸,可是又不想害别人,你说,怎么办?”
第七十四章选择
慕容舒清看到了净水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也为她心疼,可是她如何告诉她该怎么办!人生中,太多的事情不能两全。轻轻拭去净水脸上的泪,轻叹一声,慕容舒清低声说道:“净水,有很多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要把选择看作是痛苦,起码你拥有选择的权利。”
这个时代,女子拥有的自主权力太少太少了,总有很多人,如父亲、丈夫、主子等等,决定着她们的一生。她们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识和需要,所有的教育只为服从。然而在她看来,决定虽然是痛苦的,却是自我意志的体现。
缓缓掩下双眸,净水不再看向慕容舒清,又回到了刚才安静却空洞的样子,良久,净水才又慢慢俯下身子,躺着靠在慕容舒清怀里,哽咽的声音艰难的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选,小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慕容舒清梳理着净水长发的手僵了一下,让她怎么教她呢?是让她不必理会别人,只求自身美丽;还是让她秉承善良天xing,自己承担这苦楚。她可以为她做决定,只是选择之后的结果,仍是要净水自己承受。既是如此,她又如何能教她。
最后,不忍净水这样无声的哭泣,慕容舒清缓慢却安定的声音在净水耳边轻轻响起:“治好了脸,获得了你想要的幸福,同时伤害了另一个人,背负着内疚的痛苦,这样的幸福与痛苦,在你看来,孰重孰轻?那就是你的选择!”
若是治好了脸,能给她带来幸福和快乐,便是值得,若是带给她更多的是内疚与不安,那就大可不必了。不管净水的选择是什么,她都会给她最多的包容,支持,和温情,只是她仍不后悔让她自己选择,只因这是成长的必修课,选择自己的人生,不管是幸福还是痛苦,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
渐凉的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净水单薄的素衣经受不起这样的寒风,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毫无所觉,慕容舒清却担心的握着她冰冷的手,小心的扶起净水,慕容舒清将自己的锦袍披在她身上,拉着她进了她的房间。
净水只是机械xing的跟着慕容舒清,进屋上床,一双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仍是专注的注视前方。慕容舒清摇了摇头,为净水盖好被子,安抚的说道:“先睡吧,以后再慢慢想,别逼自己,听清楚心里的声音,所作的决定才不会后悔。”
净水似是听进去了,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慕容舒清知道,她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是不断颤抖的睫毛,显示着净水内心的焦虑。今晚不管是她还是净水,恐怕注定都要无眠了。
自从那夜之后,净水就没有再见祁睿,任他在门外呼唤,净水都不搭理他,惹得祁睿坐立不安,就在他快要抓狂的时候,慕容舒清阻止了他冲进来的脚步。
“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慕容舒清立于院门,将祁睿莽撞的身影阻隔在净水雅絮之外。
“为什么?”上次和她说完之后,她就跑了,现在又不肯见他,他有些后悔,当时若是不听清儿的,不让净水知道真相,直接告诉她可以治好她的脸,现在是不是就不是这样的境地。
慕容舒清无奈的轻摇了一下头,祁睿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心中的想法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只是,以爱为名义的欺骗会让真相变得美好吗!不会,那时的净水也不会比现在快乐,她一样要面对有人因她而受伤的事实,而且是不可挽回的事实。
寒风中,慕容舒清并没有退让,迎着祁睿狂乱的眼神,淡然的回道:“她现在需要安静的思考,你帮不了她,我们谁也不行,只有她自己,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她做出决定之后全力支持她。你还是先回去吧。”
祁睿还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注视着院内那抹清瘦的素衣身影,她瘦了。为什么他们之间要有这么多的磨难呢?祁睿有些痛苦的闭上疲惫的眼,不再看她心疼是不是就会少一点!
祁睿紧握的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决然的转身离去。
慕容舒清立于门边,微仰起头,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却依然能够温暖人心。满园的菊花已经渐渐凋零,只是仍然有几枝固执的绽放着,和木然而坐的净水遥遥相对,一样的素净高洁,慕容舒清相信,她们的品行也一样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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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绿倚一大早就看见净水还是如昨日一般坐在那里,好像从来没有动过,她这样不吃不睡,让绿倚担心得想要上去劝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担忧的来到慕容舒清身边,欲言又止道:“小姐,净水她~~!”
慕容舒清给了绿倚一抹安心的笑容,回道:“没事。”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慕容舒清心里很清楚,净水的情况很不好,她现在极有可能不是在选择了,而是躲进自己的世界里,逃避这一切。
显然净水的情况,连绿倚也看出来,很糟糕。绿倚看着脸se苍白的净水,呢喃道:“我不明白。少爷对净水真心实意,根本不在乎她的脸,净水若是不这么执着于这上面,他们已经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了。”她真的不明白,净水何苦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了少爷。
慕容舒清微微摇头,轻柔的声音似乎也是在轻吟:“正因为净水感受到了祁睿的真心,才更想给他完美的自己,在这份爱面前,她才更觉得自己有瑕疵。只是她还没完全明白,爱的真谛并不在这上面。”
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慕容舒清来到净水身边坐下,冰凉的石板让慕容舒清觉得寒意浸人。而净水却在这里坐了不知多久。轻拍她的肩膀,良久,净水才缓缓的抬头,毫无焦距的对上慕容舒清清亮的眼眸。
等她渐渐恢复了神智,慕容舒清才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花,轻松的说道:“净水,今天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知是被慕容舒清和煦的笑容所感染,还是想要逃离脑中挥之不去的矛盾挣扎。净水爽快地回道:“好!”
慕容舒清带着净水出了霜天别院,马车缓慢的行驶在林荫小道上,两边的景se,算不得秀美,但也胜在清丽。净水除了出门时,略显得有些人气之外,现在又恢复了在净水雅絮时的样子,木然的注视着前方。慕容舒清想了想,让炎雨调转车向,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马车不再像原来那样缓慢的行驶,而是在山道上急行,两边的景物飞快的闪过,只来得及看那扬起的枯叶。颠簸的山路,让净水渐渐的回过神来,扶着有些微晃的车窗,净水带着疑惑,小声问道:“小姐,我们~这是要上哪?”
慕容舒清淡淡的回道:“凌山。”三天前,西烈月的邀约,她本来也不想赴的,只是今日带了净水出门,那么见上一见也无妨。一来,凌山风光闻名遐迩,二来,让净水见识一下不一样的女子也未为不可。
很快,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慕容舒清率先利落的下车,伸手要将净水扶下,净水踌躇了片刻,才缓缓下了车,今天出门,她忘了要带面纱。
两人才刚站定,不远处凉亭里,传来一记响亮的调侃声:“你这架子也太大了吧!太阳都快下山了。”
对于这样张狂的调笑声,慕容舒清不会陌生,除了西烈月,也没有什么女子这样豪迈奔放了。净水听到声音,则是反射xing的一僵,马上躲到了慕容舒清身后,以手轻捂左脸。只是对那爽朗笑声的主人,又有着淡淡的好奇,微微探出一点点头,暗暗打量不远处凉亭里笑得开怀的绝se女子。
慕容舒清懒的搭理她,牵着净水的手,缓步进了亭子。
才刚入得亭子,一道略带惊疑和不信的男声迟疑的响起:“这是~~秦公子?”
慕容舒清抬头,撞进了一双深若瀚海的眼里。
第七十五章身份
慕容舒清抬头,撞进了一双深若瀚海的眼里。是那日在西烈月画舫上见到的男子,他虽然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惊讶,眼中却是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掌控不了一般,简单的靛紫长衫,更是显示着他的风雅,只是慕容舒清总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慕容舒清并未推脱躲避,上前一步,微微点头笑道:“贤公子有礼了。”
贤翌也拱手回礼,仔细看着眼前素颜墨发,轻笑清吟的女子,摇头轻笑道:“你竟是女子?贤某眼拙了。”他一开始也有所怀疑,男子少有如此恬静清雅的,只是谁曾想,一个女子会去逛青楼,还一掷千金只为一曲。她果然特别,难怪他自从那里离开后总会莫名的想起她。
慕容舒清好笑,女扮男装没有被人认出来,身为女人不知道算是幸还是不幸。不过不用猜的是,拜西烈月所赐,贤翌眼中的精光已经让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引起了这个男子的注意。慕容舒清只得淡笑回道:“贤公子过谦。”
两人礼尚往来,西烈月看得开心,她就是要看他们的交手,怎么能不提供机会。不过看看天se,她懒懒的打断两人无味的对话,说道:“你们这些虚礼都说完了吧,再不上山,天都要黑了。”听说凌山落日有惊世之美,她可不想错过。
慕容舒清也不想再和贤翌寒暄下去,点头附和西烈月的说法,牵着净水,出了亭子。
西烈月兴致颇高的走在最前边,身边跟着不离身的红衣女子焰,慕容舒清也拉着净水,缓步跟在后面。贤翌看着一群女子,笑问:“步行上山,你们受得了吗?”这凌山号称近郊最高的山脉,她们这小姐丫鬟的能走得上去?!
西烈月爽xing的回过头,大声笑道:“郊游赏景,坐马车有什么意思!对吧完,还不忘把话题丢给慕容舒清。
慕容舒清苦笑,虽然她曾经说自己叫秦书,可是她一定要叫她“舒”吗?有一个唐晓晓就已经够了!!
看面前峦峰叠翠,山脚下看来,高耸入云,她没有西烈月的好功夫,说实在的,要爬到山顶,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这样的景致若不徒步细看,陷身其中,又怎么领略它的钟灵神秀!慕容舒清询问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净水,她这几天的精神不是很好,她比较担心她。
净水或是因为好奇西烈月,或是被眼前青翠的美景折服,心情似乎稍好了些,她轻轻点头之后,慕容舒清才浅笑回道:“我同意。”
贤翌微微挑眉,既然两位小姐都没有意见,他也唯有从命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贤翌笑道:“那走吧。”
刚刚上山,还不是很陡峭,几人赏景闲聊,倒也不觉得累,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山势似乎渐渐陡峭起来,景se也越见秀美。慕容舒清一路上,一直拉着净水的手,忽然,净水停下了脚步,慕容舒清原来以为她累了,可是细看之下,只看到她一直盯着远方的林间小道。
贤翌和西烈月本在谈笑,看到她们忽然停了下来,也放慢了脚步,随着她们的视线看去。
只见青山绿水间,有两人蹒跚行来,渐渐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对老夫妻,两人脸上已雕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纵横的皱纹,几乎掩盖了来人的面容,老爷子背后背着一小捆干柴,应该是在附近的山里捡的,老妇人紧紧的跟在一旁,一手托老爷子身后的干柴,一手用衣袖轻轻为他拭去这寒冬中依然渗出的汗珠。两人一路行来,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这样缓缓的走着,仿佛每一天,他们都是这样相携走过。
直到他们走远,净水仍是注视着那早已无人的远方,沉默不语。慕容舒清有些担心的轻唤:“净水?”
良久,净水才小声地说道:“他们很幸福。”
慕容舒清收回了视线,轻拍净水的手,淡淡的笑道:“是啊。情之所以为情,并不是因为它的轰轰烈烈才让人心驰神往,而是那如细水长流般的眷恋,才是心中所系。”这样的感情,怕才是真正的相融以沫吧。
“心中所系?”慕容舒清低语和轻抚,让净水原来无神的眼,凝聚着点点的疑问,低喃着最后一句话,净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仍是不解。
净水不语,慕容舒清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难得的是,身后的西烈月也不催促,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也在为什么烦恼。
而贤翌也只是安静的立在一旁,只是看向慕容舒清的眼神透着些许玩味。
下午的深林,还是颇为寒冷的,并未狂风大作,只是清风迎面轻抚,也让人不由得感觉清冷。净水终于抬起头来,那双灵秀的明眸,此时闪着清明的光泽,平静的问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若他心中有我,容颜如何他都不会在意,若是无我,便是天仙也是枉然,是吗?”
慕容舒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在她看来,净水有着一颗玲珑心,不被纠结着,就能看到它的智慧。这时候的净水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需要她再多言。
净水几乎两天都没有合眼,现在也走了一段路,脸上已经渐渐泛白,她带她出来散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慕容舒清轻声说道:“炎雨,送净水到马车上休息吧。”
炎雨的忽然现身,让贤翌,尤其是那始终立于他身后的男子都是一惊,男子看着炎雨的眼里有欣赏,有戒备,有挑衅。炎雨却是不看他一眼,走到净水身边,带着她飞身而去。
慕容舒清转身,紧了紧衣襟,掠过那些或玩味,或疑惑,或探究的眼神,自在的缓步行在虽已满地的落叶,但是仍然可见青翠生命力的密林间。
贤翌,西烈月对看一眼,跟上了前边那几乎隐入林间的墨绿身影。
才走至半山腰上,慕容舒清靠坐在一个巨石上不走了,呼吸已经不稳的她,发丝被风吹得已经有些凌乱,脸se也开始躁红。
西烈月虽然也有些喘,但是基本上还能神清气爽的站在慕容舒清身边,调笑道:“怎么不走了?才半山而已!”
慕容舒清顺了顺气息,瞥了洋洋得意的西烈月一眼,她不是武林高手啊,怎么和她比。慕容舒清一手轻扇着风,一边好笑的自我调侃道:“没办法,我是养尊处优,娇惯成xing的千金大小姐,走不动也很正常。”她也没有说错,慕容舒清确实是。
慕容舒清的回答让西烈月和贤翌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西烈月看了看路程,说道:“可是真正的美景在山顶上。你不怕错过?”
慕容舒清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虽然女子这么做,在所谓的上层社会是很不雅的,慕容舒清却不以为意,她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实在是不知道往哪里放!微微耸肩,慕容舒清轻松的回道:“所谓美景,该是在怡然的心情下欣赏,才能感受到它的俊秀优美,变幻迷人。我休息好了,再慢慢逛上去,你先走吧。”她若是不休息,怕是走上去就可以晕倒了。
慕容舒清现在还未平息喘息,知道她是很难继续了,西烈月看向身边一样一派自然的贤翌,笑问:“贤公子呢?”
贤翌并未思索很久,走至慕容舒清身边的巨石,在另一边坐下,笑道:“我也认同秦小姐的话。”这个女子很有意思,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不凡,竟有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想要了解她,靠近她。她的风雅不是来自于她的样貌,而是那怡然清幽的气韵。她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感兴趣。
西烈月轻扬唇角,不错,有意思。现在她要先去看日落,好戏应该很快就要上场了,眼波流转间,她笑着点头:“好吧,那我失陪了。”
说完转身,信步离开。
慕容舒清无语,她没有想到贤翌竟会放弃难得一见的凌山落日不走了,而陪她在这赏风慕林??她实在不想与他独处,感觉上,他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第七十六章身份
慕容舒清无语,她没有想到贤翌竟会放弃难得一见的凌山落日不走了,而陪她在这赏风慕林??她实在不想与他独处,感觉上,他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罢了,事已至此,就当有个人作伴好了。
慕容舒清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挂在耳后,整个人坐上巨石,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刚才一路走上来,真的累了,现在放松的坐下来,有清风拂面,有青翠环绕,还有不知是鸟还是虫的低声鸣叫,让慕容舒清觉得自己竟有些微醺起来。若不是身边还有个人,能躺在巨石之上,仰望蓝天,以天为被,以石为塌,还真是一件雅事。
贤翌坐在巨石的另一边,一直观察着这个墨衣女子,仿佛就要闭上的眼睛,显示着她的悠闲自在。他想,他要是再不说话,她可以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并且很快进入梦里。被如此彻底的忽视,对于他来说,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体验。
就在慕容舒清眼皮就要完全磕下的时候,贤翌清朗的声音适时的响起:“秦小姐才思敏捷,见识卓绝,想必是名门之后吧!”
慕容舒清怔怔的慢慢睁开眼,在心里哀叹一声,还是清了清喉咙,微笑着回道:“贤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瞎编胡说,公子的称赞实在不敢当,更不是什么名门之后。”
贤翌轻轻摇头,认真地说道:“你可知,自己身上既随xing又娴静,既慵懒又淡然的气韵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追逐。”
慕容舒清毫不避讳的伸了一个懒腰,才缓缓转过身子,正对着贤翌的眼,就着他的话,接道:“公子可知,自己身上既随和又威严,既有君子之风又带着傲然之气的气势,让人不自觉想要远离、逃避。”
贤翌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用着玩味的语气笑问:“这么说,我和小姐,是成不了朋友了?”
慕容舒清并不推诿虚应,他们确实成不了朋友。轻点了一下头,笑言:“你我萍水相逢,今日又能一起赏景逐风,便是难得的乐事,何必拘泥于这些。”
慕容舒清的直截了当并没有激怒贤翌,他很君子的点头笑道:“小姐说的有理。贤翌还有一事想请教小姐。”
既然别人都表现出了这样的君子风范,她也干脆的坦然回道:“公子不必客气,直说无妨。”
“小姐与海月姑娘是旧识?”看她们虽时常斗嘴,感情倒是很好。他一直在查海月的身份,现在也渐渐有了眉目,只是不知她与海月是否是一起的。
慕容舒清轻笑着摇头:“那日清风楼上只是初见,后来才引为知己的。”想起她与西烈月的初见,慕容舒清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如不是霍芷晴,她也不会赢得这一掷千金只为一曲的“美名”。
不是?贤翌有些不相信的说道:“那么小姐那日便不是去访友,完全是去~~”
听他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慕容舒清好笑的想,她难道还能去*不成?没有见识过古代文化盛行的青楼文化,怎么也要看看传闻中,可以成为某些诗人灵感的女神。接着他的话,慕容舒清笑答:“听闻青楼中的女子,各个才情出众,善解人意,美侬软语,有机会自然要去见识一番,果然是个让人流连的好地方。”
贤翌奇道:“小姐觉得青楼是好地方?”
慕容舒清点头笑答:“是的。”
贤翌朗笑出声,颇感兴趣的追问道:“贤某第一次听女子如此说,真是有趣,不知小姐以为好在哪里?”这女子总能有些特别的解说。
“任何事物的存在,都会有它的道理,好与坏是相对的,当然我不认同已婚男子流连花街柳巷,但是至于那些未婚,丧偶,或其他有需要的人来说,青楼确实是一个纾解的好地方。”而这个时代的青楼还是由官府管制的,相对来说,比较规范。
纾解?贤翌对于慕容舒清说出这样露骨的话,先是一愣,后来才又大笑说道:“有趣,小姐的话还真是直白。我也曾听一女子说,世间若没有*,奸商,贪官,就天下太平了。小姐以为如何?”
慕容舒清赞许的点了点头,笑道:“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位姑娘的见识也很独到。只是——”稍停了一会,慕容舒清想了想,正在考虑要不要说,贤翌却是紧盯着她,等待这后面的话。良久,慕容舒清才缓缓说道:“水至清则无鱼。”
若无*,很多良家妇女的清白怕是要有危险了,而且国家总税收起码少两成。再说奸商,商人追利,这很正常,只要能带动经济和贸易,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贪官,倒是确实可恨,然而那些标榜两袖清风,以清高自诩,未能为百姓做事,每天只注重自己名声清廉的所谓清官,却不如某些虽会受贿,然心中有愧,能为百姓做些实事的“贪官”来的可爱。
“水至清则无鱼?”贤翌轻轻低喃,忽而抬起头,似换了一个人一般,笑得豪迈大气,好一句水至清则无鱼,道出了治国安家的潜规则。他看向慕容舒清的眼睛,这时染上了炙热。贤翌赞叹的说道:“说的好,若是身边有你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天下之事,何愁无人共享,无人分忧。”
共享天下?慕容舒清的心在这一刻狂跳了起来,敢用这样的字眼的人,当今天下,只有一人!难道他是————
将视线再一次落到眼前的男子身上,还是那身靛紫长衫,身边依然环绕君子之气,只是那凌云气势在这一刻,竟是怎么也遮不住。早就看出他的不凡,却不知,是这样骇人的身份。
慕容舒清轻皱的眉头始终没松开,只是淡淡的回道:“公子身边,怕是已有这样的人了。”传闻他的正妻优雅端庄,才情过人,刚才那一番话,想必就是她说的,有这样的女子在身边,他也该无憾了。
贤翌则是认真的看着慕容舒清的眼,坚定的说道:“她们和你不一样。”或许她们各有风情,才情各异,可是她们不懂他,但是眼前的女子,她懂。她不仅懂他,还懂什么是政治,什么是民生。
她们?好一个她们。不管是为了什么收纳了这些女子,他在她们身上收获的或是权利的集中,或是朝堂上的支持,或是温柔的妩媚,或是曼妙的舞姿,每一个之于他,都是不一样的吧,更可笑的是,当他尽收这一切之后,最后还要怪罪天下无人懂他!
慕容舒清不想再和他说下去,没有知道他身份之前就不想和他靠得太近,现在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跳下巨石,微微整了整裙角,慕容舒清仍是淡淡的施礼说道:“公子慢坐,我觉得累了,先行离开,失陪了。”
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与她,最好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贤翌注视着那抹急于离开的身影,她甚至不听他的一句回话,就走得这样洒脱,这样自在。他对她的心情是什么?好奇,欣赏,眷恋,占有,还是什么?她呢?
立于身后的危海直到慕容舒清走远,才靠近贤翌身边,看自己主子的视线仍胶着在那翩然而去的身影上,有些不解的说道:“主子,这女子的确不凡,您若喜欢,直接表明身份就是了。”没有人在知道主子身份之后还要求离开的。
危海浑厚的声音让贤翌收了投向远方的视线,转身向凌山顶上而已,久久,才抛出一句带着苦笑的叹息:“你以为,她为何最后匆匆逃离,这身份,她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显然,她是被这身份吓走的,她还有多少特别等待他去挖掘呢?自己对她的兴趣是一时的,还是就此放不下的牵绊,他自己也未曾想明白。
危海冷硬的眉头微皱,再看一眼那已走出很远的墨绿身影,他不明白,那女子既已知道主子的身份,她还跑什么?!
第77章焚粮
昨日从凌山回来之后,净水的精神就好了很多,不像前两天一样不吃不睡,痴傻的坐着,对祈睿的天天而至,也不再避而不见,偶尔还能和他说笑,这把祈睿乐坏了,一直追问慕容舒清到底和净水说了什么,让她竟能想开。
慕容舒清只是淡笑无语,她什么也没有说,是净水自己被那一对老夫妻所感动,他们沧桑的面容和相依相偎的步伐让她了解了爱。虽然她与祈睿之间的藩篱不仅仅是样貌这么简单,但是走出一步,就是向幸福近了一步。
看两人眼波流转间全是情意,似乎环绕着他们的都是甜蜜的气息,慕容舒清微笑着悄悄退出了这间温馨的小院。
再次穿过菩提树林,来到这片梅林前,慕容舒清为眼前的景致惊艳。才三四天吧,竟是大不一样了,满枝艳梅开得热烈,远看去,犹如一片红云,已是隆冬了吗?没有雪的映衬,那红越发的肆意起来,傲然而立的姿态,倒像是向这凛冽的寒风和迟迟未到的霜雪宣战一般。
本来以为,这满院的殷红会掩盖住那抹孤高的艳影,可是她错了,随风舞动的红衫,张狂起舞的墨发,让他在傲梅中更显风采飞扬。疏离的气质犹如身在尘世,心若天涯。
慕容舒清缓步走到他身后,静身而立,不想打扰这唯美的画面,只是她才站定,楚吟清浅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好久不见。”
久吗?才三天吧。慕容舒清好笑的回道:“是啊,好久不见。”
楚吟转过身来,未束的黑发扬起了美丽的弧线,慕容舒清赞叹,美人当如是,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那么优雅和迷人,无关xing别,无关身份。慕容舒清微笑凝视的目光,让楚吟不自觉的扬了扬眉,这女子就是这样特别,专注的视线,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厌恶,反而让你陶醉在那一汪宁静悠闲的清泉里。
“你来是要告诉我,你们已经商量好了不治了。从她上次走之前的问话,他就猜出那女孩是不会与人换脸的。楚吟稍稍停顿之后,再次说话时,脸上的笑意已然敛去,低沉的声音有些压抑的说道:“要我帮她将脸上的胎记淡化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来听听。”慕容舒清有些好奇,楚吟这样的人物,有什么事需要她去做。
楚吟从怀里掏出一块扇形白玉,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宛若透明。轻抚着玉身,细细的把玩,良久,楚吟才轻声说道:“找到这块玉玲珑的下阕。”
看他如此珍视,还是随身携带着,这块玉玲珑对他来说,一定有着不凡的意义。慕容舒清问道:“除了它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她的问话,让楚吟抚玉的手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玉玲珑递给慕容舒清,楚吟转身立于梅林间,久久不语。
他的背影,慕容舒清看过无数次,在未踏进梅林的日子里,几乎就是这背影与她遥遥相对。有时孤傲,有时清高,有时随意,有时冷漠,却没有如今天这般萧索,沧桑。竟让人不忍再问。
慕容舒清低头细看塞到手里的玉玲珑,玉面一边雕刻着一枝怒放的寒梅,雕工没有什么特别花哨精细的地方,只是简单的几笔,就已经将梅花的灵xing和傲骨雕刻的惟妙惟肖了,可见雕刻之人必有爱梅之心。简单的雕刻,就已经很有自己的风格。另一边则是雕着两行小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硬朗的骨架,飞扬洒脱的字体,自成一派。
因为长久的抚摸,玉的表面已经变得圆润光滑。握在手中,隐隐能感受到微凉的气息,竟与她的镯子的质感十分相似,但是现在正值隆冬,她也不能确定这微凉的气息是玉本身散发出来的,还是这寒风所致。
再次抬头,楚吟依旧是那样背对着她,慕容舒清轻叹,这玉玲珑是他亲手雕刻而成的吧。上面无处不显示着他的个人风格。而他一心想要寻找的下阕该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吧。
天se渐晚,本就寒冷的风更是刮得张狂,只是这梅林间,无论是傲立枝头的红梅,还是迎风而立的艳影,都似乎要与这劲风一较高下般对立,唯有已经将身上的棉锦裹得严实的慕容舒清受不了的轻颤起来。
正当慕容舒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不语的楚吟终于说话了,只是那幽然的声音蕴含着清冷与伤痛:“下阕原来的主人是我的师妹,也就是莫残的母亲。二十年前留给我的只有她的尸体和这个孩子。”
他与她,同拜一师,算得上青梅竹马,他习医术五行,她学琴棋书画,两人从小感情就很好,本来应该顺理成章的一对,然而她终是爱上了另一个男子。罢了,若是她能幸福,他便也无憾,只是为何最后留给他的,仅仅是临终前的一句托付和一声保重。
他要找到那个带走她的男子,还有杀她的人,可是二十年了,竟是找不到任何线索,就连她十岁那年,他用师傅传给他的玄冰玉雕刻的玉玲珑也一同消失的二十年。他猜想,这世间传闻的通天灵玉,或许与她的死有关,所以,他一定要找那下阕。
虽然没能看见他的表情,慕容舒清仍能感觉到他的伤痛。原来他和莫残之间,竟还有这样的渊源。然而正是有着这样的关系,他对莫残的收养,也就显得更为不易。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与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这对于他来说,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煎熬。
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楚吟一定已经寻找多年,至今仍未能找到,她又上哪去找呢?不得已,慕容舒清轻声说道:“你找了二十年都没有找到的东西,你认为我可以找到?”
似乎有些累了,楚吟低声叹道:“很多东西是看缘分的,我找不到,不代表你找不到。”他与她,是注定无缘吗?他找了二十年,竟是了无音讯。
不忍再拒绝,慕容舒清平淡却认真的回道:“我尽力而为。”
走至楚吟身后,慕容舒清轻轻将手中的玉玲珑递回去,只是楚吟并没有收下,那双令人迷醉的眼注视着前方,似乎看不远处的傲梅,又似乎注视着更远的远方。最后楚吟轻声淡漠的说道:“你拿着吧。”说完,又是那样决然而去。
慕容舒清有些微怔的立在原地,这不是他珍视多年的宝贝吗?为何最后又交给她?被寒风卷落的梅瓣,时断时续的在慕容舒清身边飞舞,伸手接过一片落梅,轻握手中的残梅,慕容舒清笑的摇摇头,对于情殇,她还是不懂啊!
冬夜总是不会特别寂寥,寒风刮着落叶,发生沙沙的响声,就连门窗,也被风吹得吱吱作响。早已睡下的慕容舒清被门的响声惊醒,细听之下,并不是风吹动门扉的声音,而是有人在敲门。可是这么晚了,谁还会敲门呢?压下心中的疑惑,慕容舒清问道:“谁?”
“主子。”门外,是一道冷硬的男声。
是炎雨,慕容舒清立刻起身,他这个时候来找她,必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披了一件厚重的棉锦,点了灯,慕容舒清给炎雨开了房门。
借着手中的烛光,可以看到炎雨的脸se并不好看,本就刚毅冷硬的脸上,现在布满了阴霾。炎雨虽然平时就是一张冷酷少语的脸,可是脸se这样严肃和阴沉却是十分少有的。
才进了屋,慕容舒清便问道:“怎么了?”炎雨这个时间来找她,加上他现在的脸se,让慕容舒清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炎雨剑眉紧蹙,冷冷的说道:“东隅送往临风关的八万石粮食于昨日凌晨被全部焚毁。”
“什么?”果然,炎雨简单的陈述印证了她的想法,也差点惊掉她手中的烛台。
慕容舒清走进这梅林环绕,院中却无一棵梅树的小院,除了简单,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描述它的,就只是一屋,一几,一琴,一人罢了。甚至是那简易搭成的院门上,也只字未题,如一般的农家小院般,没有任何附庸风雅之物。院中没有石凳竹椅之类的,矮几旁放着几个草编的软垫。随便拿起一个,慕容舒清在楚吟身边坐下。
“你们有决定了?”楚吟收了木筝,那张总是漠然的脸染上了淡淡的笑意,这个女子总能让他不能忽视,进了幻阵中,也未见她惊慌失措,闲坐在梅林间,还能面含微笑,是胸有成竹才这般淡定从容,还是不知死活到近乎盲目乐观。不管是怎样,她都成功了,他有些留恋她清淡微温的笑容,还不想她死。
慕容舒清摇摇头,回道:“我说过这并不由我来决定。”
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楚吟勾起唇角,那深邃如海的眼掠过一抹波澜,用他特有的慵懒嗓音悠然的问道:“那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慕容舒清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拿起面前已经摆着的一杯泉葚,淡绿的茶汤清润亮透,茶香也醇厚诱人,手中淡淡的余温显示着这杯极品泉葚已经凉了。慕容舒清细细的喝下,才缓缓回道:“想要问你一件事。”
楚吟扬眉一笑,等着慕容舒清接下来的问题。
慕容舒清直视着那双冷漠深沉的眼,问道:“你很喜欢看到人xing挣扎的一面?”
楚吟没有想到,慕容舒清会这么问,她的敏锐才思,直言不讳,让他心头滑过一丝无解的震动。微讶过后,楚吟竟是朗笑出声,毫不避讳的回道:“是的,你不觉得很有趣吗?”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一边嚷嚷着君子之风,礼义廉耻,一边心狠手辣,干尽了龌龊残忍之事。对他们来说,这或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挣扎。
慕容舒清微微低下头,不愿意去看楚吟现在那双已失去平静,有些魔魅的眼。将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枝寒梅放在桌上,慕容舒清为楚吟斟了一杯茶,轻推至他面前,温润的声音低低的叹道:“挣扎的结果,无非是善的更善,恶的更恶罢了,并没有任何悬念。”
她的低叹轻轻浅浅,既没有反驳楚吟对于人xing的不屑,也没有试图宣扬人xing本善的论调。就只是那样清浅的几句,便让那所谓人xing挣扎的“有趣”变得无味。
“你叫什么名字?”楚吟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奇特的女子是谁。
“慕容舒清。”
“你就是慕容舒清?”听她叫祁睿大哥,他猜想她会是祁家人,只是没想到她就是慕容家的主子,难怪这样的与众不同。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要她死,又有那么多人要她活了。
最近她似乎“名声鹊起”,慕容舒清好笑回道:“我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
“只是你的命很值钱而已。”楚吟轻敲矮几,轻柔的语调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寒意袭人。就连四周的梅花,也仿佛感应到这诡异的气息,沙沙的抖动着梅瓣。
慕容舒清并没有被楚吟释放出来的淡淡杀气扰乱心智,实在是楚吟现在要杀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她害怕也无济于事,只得耸耸肩,自我调侃道:“这是我的荣幸。”
她的浅笑轻颦,让楚吟也摇头轻笑起来,刚才暗潮波动的杀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楚吟忽然提议道:“你很有趣,也很聪明。你要是愿意留在我身边陪我,我可以传授你医术,还可以保证你长命百岁。”
这个主意不错,留她在身边,他的日子一定很有趣,而她聪明足智,要教她医术一定也不费力,看她对换脸似乎还颇为了解,或许从她身上他还能得到一些启发。对自己的这个提议,楚吟越想越觉得满意。
面对楚吟突来的心血来潮,慕容舒清无奈的避开他灼灼的视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轻晃着手中只剩下一半的泉葚,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那简陋的木屋,状似担心的轻笑道:“你的泉葚够多吗?我怕多一个人就不够喝了。”
慕容舒清语落,楚吟听完竟是开怀大笑,只见他向屋内朗声说道:“莫残,你的武功荒废了。”
莫残?怎么会是他?!她只是感觉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为了避开楚吟的提议,才不得已提起,竟是这么巧,他昨夜会出现在霜天别院,怕是为了楚吟吧。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依旧是一身的寒气和满目的冰冷,明明是青天白日,他却总能带来暗夜冷凝的气息,就连这初冬的寒风,也比不上他霜冻的眼神。莫残从屋内走出来,直直走到矮几前,自顾自的倒一杯茶,然后一口饮尽。
“莫残,你浪费了我的好茶。”楚吟啧啧摇头,冷漠的脸上完全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只是虽这么说着,却并未阻止莫残一杯接着一杯的牛饮。
慕容舒清坐在他们对面,看着眼前的两人,好笑的想到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一个冰冷无情,一个冷漠无感,虽然不是一模一样,却也是各有各的冷,不遑多让。他们俩成为朋友,也算是绝配了!
第78章送粮
将烛台放到矮几上,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有些紊乱的心绪平静下来,细问道:“说清楚些。”
炎雨依旧冰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昨日卯时,在距临风关五百里的葭度镇官道上,八百石粮食被全部焚毁,押送粮食的侍卫及官员全部被杀害,没有一个活口。”
原来有人想要舅舅和她的命,就是为了今天。若是户部尚书和慕容家的主事者双双而亡,那么东隅想要快速再调出八百石粮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就是天衣无缝了。
慕容舒清在桌前的木椅上坐下,素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问道:“那现在临风关的情况怎么样?”
“昨日下午,轩辕逸已经得到粮食被焚毁的消息了,目前八百大军五日后将面临断粮的危机。估计朝廷在明日上午也会收到消息。”
八百石粮食相当于三个月的军粮,这次筹划之人可以说是算得准,下手也干净利落。选在葭度镇下手,就算朝廷有通天的本事马上筹集到粮食,也不可能在五日内将粮食送达临风关,那么东隅大军就是不战而败了。而且一般截到粮食都会运走,作为己用。而他们竟选择全部焚毁,可见其行事作风果决狠辣,绝不给敌人留机会。
“炎雨,让苍素密切注意苍月的情况,还有燕芮也不要放松警惕。”这件事表面上看上去应该是苍月做的,但是想到宏冥现在已经登上燕芮皇位,她就觉得很不安,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质。
慕容舒清闭上眼睛,思索片刻之后,才又说道:“快马加鞭,通知冯毅,让他从临风关方圆五百里以内的城镇里,慕容家的粮仓中调集三万石粮食。这事要做的隐秘,分批运送,派最好的暗士护送,五日内,必须送到临风关轩辕逸手中。”
刚才一瞬间,她脑中浮现出了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她猜他一定暴怒不已,不用想也知道那张刚毅的脸上绝对布满寒霜阴霾。作为一个将军,他可以在战场上输给对手,甚至战死,但是绝对不能不上战场就输得这么窝囊。这是一个军人和男人的骄傲。
他竟是不愿看到这样的轩辕逸,或许那样的不可一世,桀骜张狂,才应该是他的表情吧。再则,毕竟现在东隅是她的国家,她也并不希望苍月这一仗就这样获胜。她今天不调粮食过去,这朝廷也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慕容家,毕竟国库不可能放空,那么要再筹集粮食,慕容家是避无可避,倒不如现在先行一步,也算解了轩辕逸燃眉之急。
完慕容舒清的吩咐,炎雨暗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慕容舒清回到床上,伸了伸腰,伴着屋外沙沙作响的枯叶和那肆虐的寒风,她闭上了眼睛,明天还会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
昨晚的风刮落了满树枯叶,现在看去,这净水雅絮里沾染着浓浓的冬意,光秃的树干看起来多少有些萧索晦涩,但这也只是它生命力的休眠,等待了春的招呼。
“小姐,舅老爷来了。”绿倚轻唤着倚在窗边的慕容舒清。
从窗外的冬意中回过神来,慕容舒清淡笑的说道:“快请吧。”才正午,就到了,该是一早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吧。
不一会儿,祈云在两名小童的搀扶中,缓慢的走了进来,原来就清瘦的身形,在这样的变故中,更清减了不少。慕容舒清看得心中感慨,为他尽忠职守之心,为国为民之意所感动。她连忙迎了上去,扶着祈云坐下,轻叹道:“舅舅,快坐下吧,您的伤还没有好,有什么事通知我回祁家酒可以了。”
祈云轻咳了两声,顺了顺气,才摇了摇头,说道:“这事等不及,而且祁家也不安全。”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至他于死地,这次焚粮,极有可能让东隅一败涂地,目前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不管是他还是清儿,都是岌岌可危的。
他该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吧,花白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苍老,那双精锐的眼睛,没有因为受伤和困境染上恐慌或无力,还是那样的清明而坚定。为祈云沏了一杯热茶,缓缓推到他面前,慕容舒清才轻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您这样出来又何尝安全。”他可知那些有心人士为了不让他坏事,会不择手段的要他的命。
“你都已经知道了?!”祈云惊讶的看向眼前轻言淡语的女子,她知道?!他今早才收到八百里加急密报,她竟然已经知道了。
慕容舒清轻轻点头,和煦般的浅笑轻轻扬起,那让人安心的力量传递到了屋内每个人的心里。平静清润的声音缓缓的说道:“这事您不用担心,我已经调了三万石粮食到临风关,一月之内,军队是不会断粮的,我想以您和皇上的能力,一月后,再筹集三月军粮应该不是问题。”
“三万石?你确定五日内真的能行吗?”祈云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只是心里仍有疑惑,三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它足够八万大军食用一月。筹集起来实属不易,更别提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要送至临风关。
“放心吧。”慕容舒清坚定的点头,他了解祈云的担忧,若是不是全国都有慕容家的产业,临风关附近又确实有几座粮仓,不然她也做不到五日内调集这么多粮食。
祈云放心的点了点头,真诚的说道:“清儿,这次要谢谢你了。”他今日来,本只是想让她想办法筹集一万石粮食,汇同朝廷的别处征借的其他粮食一起,送往临风关,但是那样势必超过五日,大军要不就撤退,不战而败。要不就挨饿,影响士气和军心。要不就向附近百姓借粮,这样只是杯水车薪,还会让百姓对朝廷失望。
她今日之举,解了眼前这一切的为难。
慕容舒清轻轻摇头,浅笑道:“舅舅您别这么说,无国何来的家,这是我能做也该做的。”她也知道她这么做,无疑是让慕容家的实力暴露在朝廷,或者可以说是四海之内,但是他也不能为了保有慕容家自身,而让东隅百姓也陷入战火之中,这东隅有她想要保护的人。罢了,有得必有失吧。
好个无国何来家,清儿是真的长大了,就是月儿在世,有的也只是惊世的才学和绝丽的容颜,没有这样睿智的思想,从容的姿态,宽广的胸怀,便是做不来这样的兼济天下吧。若他是男子,那便是东隅之幸,百姓之福了。轻叹一声,祈云缓缓起身,拍拍舒清的肩膀,说道:“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慕容舒清搀扶着他出了净水雅絮,欠身行了礼,说道:“您慢走。”
祈云点点头,正要上马车,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亭亭而立的清雅女子,有些迟疑的叫道:“清儿----”
慕容舒清抬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让这个老人久久不语?
终于,祈云低声问道:“你和轩辕逸真的退婚了?”
慕容舒清微杵,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会问这个,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仍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祈云原已舒展的眉再一次皱在了一起,摇头轻叹,在慕容舒清耳边低语道:“这事还是不要宣扬出去的好。”
说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匆匆上了马车。
慕容舒清站在净水雅絮门前良久,想着刚才祈云的话,他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
“糟了!”慕容舒清忽然轻呼一声,脸se也变得有些苍白。
第79章应变
祈云刚才的话,带给她一个信息,她的婚事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事情,慕容家这次展现出来的实力,朝廷既需要借助,也想要掌控,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联姻。她若不是轩辕逸的未婚妻,皇上就不可能放过她。
凌山之行,她虽然已经看出玄天成对她有意,但是她一直以为只要不让他知道她的身份,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便罢了。可是今日看来,是她太天真了,他根本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他娶的是慕容家的财力,慕容家的粮仓。慕容舒清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只是巩固他的国家和权利的另一个牺牲品。
他若是知道她刚好就是慕容舒清,那么她就更是无处可逃了。
“小姐,您没事吧。”绿倚担忧的扶着脸se瞬间变得紧张的慕容舒清,她服侍小姐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这样焦虑过,刚才舅老爷究竟在小姐耳边说了什么?!
慕容舒清回过神来,对上绿倚担心的眼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起唇角,拍拍她扶着自己的手臂,小声回道:“没事。”
慕容舒清明显牵强的微笑,又怎么瞒得住细心照顾她的绿倚,只是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绿倚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帮不了小姐,只能无声的扶着慕容舒清进了里屋,不再说话。
一路走回来,慕容舒清有些无措的心也渐渐得到了平复,按现在的形势看,玄天成为了安邦定国,娶慕容家的女儿,是最直接可行的。但是莫说她对玄天成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就是真对他有意,她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政治漩涡之中。更何况,是那个对她来说,压抑人xing扭曲人格的后宫。
其实,她要远离这样的纷扰,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早就有了自由来去,纵情山水的能力,只是,她现在竟是走不了,走不动了。若是这样任xing离去,那么在朝为官的大舅祈云,小舅祈雨,大哥祈睿,甚至外公都会受牵连,更会让有心人士落井下石。她的离开,还会给慕容家带来灭顶之灾。
她从来都知道皇权至上的可怕,今天,更是切身的体会了一回。
在床前的矮几旁坐下,寒冷的风从窗外刮进来,吹乱了慕容舒清轻绾的发髻。绿倚正要上前关窗,,慕容舒清轻唤道:“别关,透透气,你去看看炎雨回来了没有,回了让他来见我。”她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很不好,不想绿倚担心,只有先把她支开。
农历十一月的风,吹的脸上生疼,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凉风,觉得脑子似乎也清明了些。刚才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二十九年的生命里,第一次这样真切的感到了恐惧,无力和为难。她走不了,除非她能放下陪伴她三年的亲人。斗不过,除非她能换了这东隅的皇室。可是这些都是她做不到的。
起身来到窗边,倚着窗棱,将头轻轻的靠在窗边,慕容舒清闭上了眼睛,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炎雨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慕容舒清身旁,她微蹙的眉头,紧闭的双目,让她看起来,和一般的十九岁女孩一样脆弱,可是他知道,当她睁开双眼时,那双眼睛永远是闪着坚定而温润的光芒。他曾经问过自己,两年前为什么会答应追随这么一个ru臭未干的小丫头,是那双眼睛,淡然却坚持,是那身风华,清雅而从容。
“你回来了。”慕容舒清轻扬的声音打断了炎雨的出神。微笑着睁开眼睛,慕容舒清背靠着窗框,看着面前发愣的炎雨。
炎雨微微低头,还是那冷酷的声音回道:“主子。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在办了。”
慕容舒清满意的点头笑道:“很好,让冯毅把冰魄带来,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去临风关。”
有很多东西她不能改变,但是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也许西烈月说的没错,她的人生她总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天的慕容舒清有些不一样,炎雨从那双总是随xing淡笑的眼里看到了坚决和自信的火焰,这样的她又是另一番的雅致。
炎雨才出门,净水就有些着急的进了屋里,看着窗边远眺霞光的慕容舒清,净水着急的问道:“小姐,您要走?!”
慕容舒清听到声音,转身回头,看见净水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疑惑。微笑着来到她身边,解释道:“是,你的脸虽然不能根治,但是可以淡化,我已经给你找好大夫了,别担心。”
慕容舒清这一说,倒是让净水更急了,拉着慕容舒清的衣袖,净水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我想要跟着您。”小姐是她生命的一道阳光,带给她温暖和信心。在她身边,她会觉得快乐。
慕容舒清睨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跟着我?这样我大哥可是要追杀我的。”
她怎么能让净水跟着她,这次去临风关,路途遥远,其中的危险就更不必说了。她还在苦恼怎么让绿倚这个拗丫头别跟着她。焚粮之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要她的命,只是她这次是非去不可。
“小姐~~”慕容舒清刻意的调侃果然让净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没有再纠缠在追随慕容舒清的问题上。
拉着她的手,两人在矮几前坐下,慕容舒清浅笑着问道:“大哥对你的情你是知道的,你也已经接受了,接下来,还有很艰难的仗要打,他说他绝不放弃你,那么你呢?”
这次净水没有再以沉默来回答,似下定决心般,点头回道:“我也不会放弃。”
她肯定的回答,让慕容舒清开心的笑了起来,她马上就要离开,净水一直让她放心不下,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心了,虽然在他们面前,还有很多障碍,但是两人心中彼此都有了那份坚定,便是有了克服一切的力量:“既然这样,爱情需要共同的努力。你要支持他,鼓励他了,所以他需要你。明白吗?”
定的点头,净水此刻的笑容比冬日阳光更为灿烂。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到迎客楼留口信,我会知道的。”她会尽最大的力量助他们,总要有人是幸福的。
月华初上,看着绿倚忙碌的整理床单被褥,慕容舒清想了想,淡淡的说道:“绿倚,明日你就先回慕容家吧。”
并没有如常的回“是”,绿倚铺床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整理着被褥,待一起弄好了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慕容舒清的眼,坚定的回道:“小姐,我不是净水,我不会离开的。”
这丫头的拗脾气又上来了,慕容舒清无奈的浅笑,正要开口,绿倚却快她一步,认真的问道:“您说过,人的一生,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活着,才算活出自我。”
慕容舒清点头道:“我是说过。”这是两年前她对着三个丫头说的,那时她们还是一脸的疑惑和不解,想不到绿倚还记得。
绿倚仍是看着慕容舒清的眼睛,缓慢却无比坚定的说道:“那您就别叫我走了。我想要留在您身边,为着这份安心而活着。”
她的回答让慕容舒清一愣,好笑的摇摇头,这是什么答案。低叹一声:“绿倚,不是这样的,其实——”
她才要解释什么是自我,绿倚却没有让她说完:“小姐,能有一个人值得自己牵挂,追随,这不是一种幸福吗?!安心不能成为活着的理由吗?!”
她从小就被卖来做丫鬟,她不知道什么是安定,什么是自我,谁是主子一点也不重要,她只要服从就可以了,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想法,她也不需要有想法,她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她在小姐身边感受到了何谓自尊,何谓思想,有了一份温暖而安定的力量,这就是她想要的。
第一次,绿倚打断她的话,也是第一次,绿倚的问题,慕容舒清竟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