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担心地问道:“清儿,告诉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玄天成对粮草被焚烧之事,目前还是保密处理,这样也好,越少人知道她已经给军营送粮,运送途中的阻碍就越少,相对来说,她也就越安全。慕容舒清摇头,平静地笑道:“没事。放心吧,大哥。”
晨光映衬着她温润平和的笑容,总能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信任,看一眼远远立于她身后的绿倚和那个面容冷酷却武功极高的黑衣男子,他的清儿已经是别人的信仰和追逐了吗?有些艰难,但祁睿还是轻轻放开了手,这就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吧。祁睿轻叹一声,终于还是点头道:“罢了,你不肯说,我就不问了,一路上要小心。”
“好。”慕容舒清才刚说完,远处传来急速的马蹄声。飞扬的尘土中,黑影如闪电般飞速行来,一声长嘶,已经来到慕容舒清面前。
“冰魄?”慕容舒清惊呼,她简直不能相信眼前喷着粗气,兴奋地踏着前蹄的骏马就是冰魄,她才让炎雨通知冯毅带冰魄来,怎么可能今天一早就看见它!
冰魄的出现显然也让炎雨大吃一惊,是它心有灵犀地早就跑出来了,还是脚程当真如此之快?然而发出惊异之声的不只他们,还有两眼闪着激动光芒的祁睿。
“好马!”如黑缎般柔滑光亮的体毛,健硕高挑的身形,不可一世的气势,真正是匹不可多得的惊世良驹。祁睿正要上前细看,谁知一直腻在慕容舒清怀里,看起来倒也温顺的马儿感受到祁睿的靠近,忽然前蹄高举,用力地踢踏着地面,力透千钧,扬起一片尘土。高亢的嘶鸣声,也警告着想要靠近它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慕容舒清连忙抱着冰魄的脖子,轻抚着它的鬃毛,良久,冰魄才慢慢地安静下来。慕容舒清有些诧异,冰魄虽说一向桀骜,可是也不会如此狂躁,这是怎么了?
慕容舒清细细审视冰魄,除了躁动不安之外,并没有看到什么外伤,冰魄仍是像往常一样用鼻子摩挲着她的掌心,难道刚才是她的错觉?
祁睿虽然心仪这匹难得一见的好马,可是看它如此狂暴,为了净水的安全,他还是拉着她倒退了几步。
慕容舒清全部的注意力还放在冰魄的身上,忽然感觉炎雨如一阵风般地飞掠而过,立于她的身前,冷凝的气息排山倒海地袭来。她好奇地抬头,眼光掠过炎雨宽阔的肩膀,对上了一双依然冰冷,却闪耀着兴奋和火焰的眼。
“莫残?”慕容舒清轻挑秀眉,她是第一次看见那双万年积雪的冰眸染上其他色彩,能让他这样不同的应该是冰魄吧。
她轻笑地摇摇头,谁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依她看,应该是英雄难过骏马关。这天下,应该没有哪个女子能让轩辕逸沸腾,让霍子戚赞叹,让莫残兴奋吧,但是冰魄轻而易举就做到了。轻拍着冰魄的头,它似乎有感应般,扬起了神气的脖子,它静静地睨了莫残一眼,然后不以为意地别开视线,继续在慕容舒清身上寻找它熟悉的味道。
莫残的靠近,让炎雨紧张起来,这个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告诉他,此人就是那夜劫持主子的人,他不会忘记那把血红的利刃架在慕容舒清脖子上的景象,也不会让那一幕重演。
祁睿也惊叹于墨衣男子的忽然出现,竟然无人察觉,这人和清儿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纠葛?
莫残并不理会炎雨蓄势待发的流星刀,走至慕容舒清身旁,冷硬低沉地问道:“你执意要去临风关?”
慕容舒清随意地点点头,回道:“是。”
她等着莫残接下来的话,可是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那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慕容舒清抬头,只见莫残正翻身利落地上了一匹深棕的烈马。他轻扬缰绳,马慢慢地向前方走去,在离慕容舒清马车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他怪异的举动让慕容舒清疑惑了,她低问道:“你这是?”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墨黑的长衫,血红的冷剑,背对着看不见表情的脸,还是那样冷傲的低沉嗓音,都震得慕容舒清久久无语。
马蹄滴滴答答地敲击着石子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慕容舒清靠坐在车厢内,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没有春的生机、夏的繁茂、秋的收获,留给冬的似乎只有无尽的萧索。偏偏,慕容舒清迷恋上了这一份孕育灵性、储蓄新生的神秘。轻敲着窗帷,看向身后走过的路,总能看见那一袭黑影相随。已经几天了,他一直默默地跟随守护,莫残,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胡思乱想中,已是夕阳西下,炎雨找了一间还算不错的客栈,这算是这两天来最好的客栈了,一行人决定今晚在此休息。
下了马车,慕容舒清在客栈门前看到一个淡紫色的身影,不确定地轻唤道:“紫鸳?”
紫鸳本就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看到慕容舒清,马上迎了上去。
绿倚好久没有见到紫鸳了,开心地拉着紫鸳的手,兴奋地问道:“紫鸳姐姐你怎么来了?”
向慕容舒清行了礼,紫鸳轻笑着回握绿倚,解释道:“冯管事说小姐让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次去临风关凶险无比,紫鸳希望能助小姐一臂之力。”
办妥了是说粮食都送到了吧,慕容舒清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紫鸳,无奈地笑问道:“家里还好吧?”
紫鸳连忙点头回道:“都好。”
慕容舒清苦笑,一个绿倚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紫鸳,原来以为最听话的人,现在看来,倒是最不听话的。轻叹一声,慕容舒清摆摆手,说道:“好吧,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紫鸳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欢天喜地地拉着绿倚,嘴里甜甜地回道:“谢小姐。”
懒得理会身后笑得开怀的两个疯丫头,慕容舒清回了房间。
吃过晚饭,慕容舒清打发绿倚和紫鸳去休息,自己随意地翻看着随身带的书籍,平时爱不释手的书,今日不知怎的,就是提不起兴致。她索性放下书,出了房间,向马房走去,这次看到冰魄,总觉得它不对劲。
月光下,不大的马棚一览无遗,三三两两的马匹正忙着低头吃草,只有冰魄仰首对月,轻踏着前足,它身上没有马鞍、缰绳,也没有将它拴住,那仿佛随时可以飞奔而去的姿态更为吸引人。
马棚边上,高大的树木只剩下枯枝,慕容舒清踏着满地的落叶,信步而去,在那树木阴影处,不期遇上一个暗黑人影。
定睛一看,慕容舒清调侃道:“你打算偷我的马吗?”
“确实有这个打算。”冷漠的男声认真地回道。
原来他也有幽默感,慕容舒清耸耸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道:“请便。”
莫残一向冷酷的嘴角轻轻扬起,盯着冰魄的眼里,满是赞叹。只是他并没有上前,而是轻靠着身后的大树,低低地叹道:“它和你很配。”
他说得很轻,慕容舒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和冰魄会配吗?人们不是常说骏马应该配英雄吗
?她别说不是英雄了,就连骑术也只是勉勉强强而已。风起轩就曾笑言,冰魄很可怜,不能配英雄就算了,至少也该配个倾城美女,跟着她是浪费了。
慕容舒清轻笑着点头回道:“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有趣。”
莫残没有在意慕容舒清的自嘲,向左移了两步,正好为慕容舒清挡住迎面吹来的夜风,与她对面而立。那双深沉的眼睛里,除了一贯的冷然之外,还闪耀着难解的光芒。震动心弦的低吟,在慕容舒清耳边响起,“都有一个不被羁绊,渴望自由的灵魂。”
一直浅笑着与他对视的慕容舒清,瞬间如遭电击一般愣住了,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她之所以这样纵容冰魄,就是想要保有那份她最看重的自由不羁,也是她自己渴望追求的,而这一切,他竟是知道的。
寒风伴着落叶,在月光不明的夜里肆意地旋转飘摇,就连它们交汇的声音,声声都好似落在心里一般。慕容舒清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莫残一个近身,揽着她的腰,把她带进了怀里,两人的身影顺势隐没在暗影里。他突然的举动吓了慕容舒清一跳,可是她相信莫残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于是也默不出声地隐身于黑暗之中。身后莫残强劲的心跳震得她莫名地紧张起来。
果然,两个黑影鬼祟地靠近马棚,他们缓缓向冰魄靠近。就在快要进入马棚的时候,冰魄感觉到有人靠近,一记长嘶,冲出了马棚,在空地前停下,后足猛蹬了几下,一双炯亮的黑目圆睁,盯着面前的两个黑衣人。
两人好一会儿才从冰魄矫健的身姿和极快的速度中缓过神来,又被它的气势给镇住,对看一眼后,拔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利刃出鞘的声音,听得慕容舒清心惊,冰魄却丝毫没有临阵脱逃的想法,依然是傲然而立,眼中的轻蔑展露无疑。
慕容舒清真是哭笑不得,这时候冰魄要是跑,黑衣人肯定是追不上的,可是它显然是打算迎战了。它面对的是手执利剑的武林宵小,慕容舒清还是有些担心,腰间突来的力量让她回头,黑暗中看不见莫残的表情。他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掩藏在黑暗里,贴着她的耳边低语道:“别急,有我。”
慕容舒清也只能点头,视线却是不离空地上的冰魄。
两个黑衣人也有了动作,挥舞着手中的利刃,一齐向冰魄刺去,慕容舒清的心提到嗓子眼。只见冰魄后退几步,一个纵身,竟能跃出近丈高,从两人的头顶掠过,冰魄后腿猛蹬,踢中其中一人的后背。这重力一击,被踢中之人当即口吐鲜血,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冰魄这样的勇猛。马棚的动静引起了客栈中人的注意,两人看形势不利,搀扶着迅速离开。
他们离开后,冰魄才优哉游哉地回到马棚,只是不断轻踏的前蹄,显示着它的兴奋和躁动。
慕容舒清微微皱起眉头,看它刚才应付得游刃有余,难道冰魄的狂躁是因为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吗?慕容舒清不自觉地低喃道:“他们想干什么
?”
莫残放开了环在慕容舒清腰上的手,看她苦恼的样子,不禁低笑道:“也看上你的马了。”
慕容舒清缓缓摇头,眼中跳动着揶揄的火花,“我看应该自觉一点,他们是看上我了,所以……”将视线调向莫残,慕容舒清轻咳了一声,才故作郑重地笑道,“你就比较辛苦了,保重。”说完,便轻松地转身,进了马房。
莫残轻扬剑眉,似笑非笑,这到底是谁的命!她倒是清闲。
冬日的晨光,少有这么灿烂的,淡淡的金黄色,散发着柔和的热度,让人忍不住想要置身其中,感受它的温暖。慕容舒清在窗台前深吸了一口气,一早的好天气,让她的心情随之舒爽。
紫鸳端着水盆,才进屋,就看见慕容舒清面带微笑地注视着窗外。将手中的毛巾递过去,紫鸳笑着招呼道:“小姐,早。”
平常这些事都是绿倚在做,忽然看见紫鸳,她还有些不太习惯,接过毛巾擦脸,换了衣服,打理得差不多了,仍是不见绿倚,慕容舒清奇怪地问道:“绿倚呢?”
紫鸳收拾着床榻,回过身来,轻声回道:“她好像有些不舒服,我让她休息了。”
不舒服?怕是这几天天气寒冷,她一路上随着自己颠簸,身体也受不了了吧,也真是难为她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慕容舒清问道:“对了,冰魄为什么会忽然跑来?”她知道冰魄的脚程很快,可是也不可能仅用一夜的时间就从花都赶到京城。这说明,冰魄最少提前了一天离开了慕容家。
紫鸳摇了摇头,不明所以地回道:“我也不清楚,冰魄一向不拴,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慕容舒清微微思索了片刻,也不再问,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去看看绿倚怎么样了。”
两人走进绿倚的房间,就看到她已经起来了,正收拾着自己的随身衣物。她除了面露倦意外,一切都还好。
紫鸳轻抚绿倚的额头,不赞同地低语道:“绿倚,你怎么起来了?”
绿倚轻轻摇头,扬起一抹牵强的微笑,回道:“小姐,紫鸳姐姐,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疼,可能是着凉了。”
身体怎么能当儿戏,慕容舒清看她连笑都那样勉强,心疼地说道:“找大夫看看吧。”
绿倚连忙走到慕容舒清面前,一边摇头,一边保证道:“不用了,我们不是在赶路吗?我真的没事,待会儿在马车上躺一下就好,真的。”她跟来是照顾小姐的,可不能成了累赘。
慕容舒清回道:“好吧,紫鸳,收拾好东西,待会儿到镇上再看大夫。”这山野之地,也不会有什么好大夫,到镇上再好好治吧。
“小姐……”绿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容舒清打断,“你要不愿意,就养好了病我们再走。”慕容舒清一脸严肃,绿倚不敢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