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进了东大营后,郭孝恪让长孙无忌去应付张仲坚后,自己带着李建成去了营中的一处僻静地方,让苏吉利领着人在外面守着后,才和李建成坐了下来。
“李兄,何事如此这般紧急?”郭孝恪自忖离营不过十天,就算出什么事,也不该大到哪里去,可是眼前李建成这幅打扮,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事情很严重,严重到需要这位唐公大世子乔装打扮,掩人耳目地来见他。
“郭兄,我也不瞒你,这几日你走后,大军中不知道忽然就起了流言,说家父欲招郭兄为婿,是有不臣之心,家父为了避嫌,竟然…”李建成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妹妹的这桩婚事,本就是他们李家为主,可如今却也是他们想要主动悔婚,李建成实在不知该怎么和郭孝恪说。
“李兄的意思是,唐公想要悔婚。”郭孝恪看到李建成为难的神情,就知道肯定是李渊为了避嫌,不想把李秀宁嫁给他了,他的声音虽然沉静,可是李建成却能感觉到那种沉静中的怒意。
换了自己,恐怕也是难以接受的吧,李建成看着脸色一变后,强自冷静下来的郭孝恪,心中问着自己,父亲悔婚,固然能够避嫌,可却也把郭孝恪彻底得罪了。
“李兄,麻烦转告唐公,唐公想要悔婚的话,我无所谓,但是三小姐我是娶定的。”郭孝恪站了起来,说话间声音已经转冷。
听到郭孝恪那不甚客气的话,李建成即使是谦谦君子,也不由动了些怒气,见郭孝恪起身说话间大有送客之意,他也不愿再留下来,直接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说完,便掀帐而出。
“这李家大郎,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看着断然离去的李建成,郭孝恪想到李建成在人前一向谦和宽仁的一面,不由心中暗道。
李建成离去后,郭孝恪回到了自己的帅帐,李秀宁他是非娶不可,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如今他是一府鹰扬郎将,要是此时给李家悔婚,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是不小的打击,至于因此会得罪那些关陇世族,郭孝恪根本不在乎,他已经打算为长孙无忌接下高士廉这个在关陇世族中八面玲珑的人物,也不在乎再多一个李渊,更何况他和关陇世族交恶,最高兴地还是杨广。
“吉利,去找长孙长史过来见我。”郭孝恪思索了一下后,决定这事还是要找长孙无忌商量一下,同时先让他把长孙无垢接到自己营中,免得到时候给高士廉用来要挟长孙无忌。
不过片刻,长孙无忌匆匆过来了,他刚才正和张仲坚这个东海豪客唇枪舌剑在那里互相比着心机,没想到苏吉利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他立刻想到了进东大营时,乔装打扮来找郭孝恪的李建成,高士廉和李渊也算是老相识,长孙无忌自然也见过李建成这位唐公大世子。
‘看起来出大事了。’想到郭孝恪见过李建成后,就如此着紧地见自己,长孙无忌就知道这次事情绝对小不了,掀开帐子,看到郭孝恪眉头皱紧,长孙无忌不由快走了几步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辅机,坐。”让苏吉利为长孙无忌上座后,郭孝恪将李建成找他的事情说给了长孙无忌听,“辅机,你如今先去把你妹妹接到营中来,其他事情等你回来再商量。”郭孝恪知道李建成回去以后,自己和李家就算完了。
听完郭孝恪的话,长孙无忌也来不及细想,站起来就要出营去接自己的妹妹长孙无垢,不过却被郭孝恪喊住了,郭孝恪拿出了一袋金饼道,“这里是三十斤黄金,拿去给你舅舅,毕竟他也接济过你和无垢。”
“多谢将军。”长孙无忌也不矫情,拿过那袋金饼,便匆匆走出了营帐,外面罗士信带着一队人马早就在那侯着了,出来前他已经得了郭孝恪的吩咐,等会都听长孙无忌的,但如果要是长孙无忌那个舅舅高士廉太过分的话,也不必忍气吞声。
“长史大人,咱们等会先把无垢小姐接出来如何?”看到长孙无忌,罗士信凑上去道,这段时间每天跟着郭孝恪学兵法,他也不是白学的,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把长孙无忌的那个小妹给接出来,那姓高的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他不客气。
长孙无忌此时心里只想着快点把妹妹从舅舅那里接出来,哪里一下子想得了太多事情,浑然没有在边上罗士信眼里闪过的那种跃跃欲试的凶光。
当长孙无忌带着人马出去的时候,尉迟恭看着趾高气扬离去的罗士信,不由气道,“将军怎么让姓罗的去,那不是让那姓罗的找事吗?”要说最了解罗士信的,还是尉迟恭,在他看来罗士信这一去保准和长孙无忌那舅舅高士廉起冲突不可。
“将军这么安排,自然有将军的道理。”贺廷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尉迟恭身边,开口说道,吓得尉迟恭猛地回头,才发现是走路从来像鬼一样没声音的贺廷玉。
自从郭孝恪打算把缇骑交给长孙无忌,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情瞒着贺廷玉,贺廷玉是跟随他的老人,而且能力不俗,虽然不能独当一面,可却是他治军最好的副手,要论信重,贺廷玉在郭孝恪心中犹在长孙无忌之上。
看着轻飘飘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后的贺廷玉朝着帅帐而去,尉迟恭发现这位副将大人身上那种阴森的气息又重了几分,光是站在那里静静地不说话,就能把人吓得够呛,想到这位副将大人还掌管军纪,尉迟恭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心想别自己又犯了什么事,让这个副将大人给抓住了把柄。
走进帅帐,贺廷玉就看到了正在看书的郭孝恪,在他印象里,似乎自从郭孝恪那晚上杯酒赋诗回来后,就把所有的空闲时间用在了看书上。
贺廷玉走路时就像夜猫子一样轻忽,那双官靴踩在地上从来都不发出半分声音,惹得军中那些被他吓到过的士兵私下都称呼他为贺阎王,不过贺廷玉却从来瞒不过郭孝恪,他刚进帐,看书的郭孝恪便放下了手中书卷。
“伯阳,坐。”招呼贺廷玉坐下后,郭孝恪让苏吉利去帐外等候了,贺廷玉虽不是什么谋士,但是性格沉稳,看事情极准,郭孝恪此时也需要听听他对那个留言的看法。
“不知道将军以为那个留言会是谁放出的消息。”听完郭孝恪的话,贺廷玉想了想后问道。
“我想除了宇文述以外,不会有别人。”郭孝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整个二十四军里头,他得罪的只有宇文述这个右栩卫大将军,毕竟他的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都是栽在他手里。
“我和将军看法一样,只是我们没有可靠的证据。”贺廷玉如此说道,然后他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开口道,“末将以为,这留言对将军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将军是有大志的人,岂可为一区区妇人绑住手脚,如今唐公要悔婚,将军自可由他去,也正好看看秀宁小姐的心到底在哪边?”贺廷玉是不想郭孝恪和关陇世族扯上什么关系,那些关陇世族一个个鬼精,郭孝恪要真成了李家的女婿,他们这一府人马里总有人会生出些异心来,以为靠上了李家,而不尊郭孝恪。
而且在贺廷玉心里,像李秀宁这样的世家小姐,心里面总是向着娘家,而不像平常人家,嫁到夫家便是夫家的人,和娘家再没关系了,日后难免都是个麻烦。
“你说得也对。”听着贺廷玉的话,郭孝恪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松了开来,他是不会答应李渊悔婚的,便是把李秀宁抢来,他也不会让李渊把她嫁给关陇世族的其他名门,只是在那之前,他想知道李秀宁在娘家和他之间,到底会选谁。
“将军若是放不下秀宁小姐的话,大可以把秀宁小姐抢过来,便是因此和唐公交恶也无妨,末将以为皇上是不会因此而怪罪将军的。”见郭孝恪皱眉,贺廷玉以为郭孝恪心里放不下李秀宁,于是开口道,他出身西陲,从小跟父亲在大漠里走镖讨生活,男人抢婆娘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皇上的确是不会怪罪我,甚至还巴不得我和那些世家门阀交恶。”在贺廷玉面前,郭孝恪倒是不用避讳什么,贺廷玉曾经在青海参加过朝廷征讨吐谷浑之战,看着无数受伤的同伴在那片高原上死去,对于杨广这个皇帝淡漠得很。
“皇上只是利用将军罢了,不过将军和那些世家门阀交恶越甚,就越能得到皇上的重用,也才能掌握更多的兵权。”贺廷玉口中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李家是我不愿扯上的,如今正好一并断了,但愿秀宁最后选的是我,不然的话,她会痛苦一辈子。”郭孝恪看向了贺廷玉,叹气道,脸上的神情却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