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喊着整齐的调子。从城墙后猛地掩杀出来的高句丽铁甲兵端着长枪,将那些猝不及防的新附军的俘虏兵全部刺杀于城墙之上。
血水顺着城墙上排水的豁口流淌下城墙,将青灰色的城墙染成了暗红色,登上城墙的四百多名俘虏兵没有一个在高句丽的铁甲兵如同荆棘森林般的枪阵下活下来。
剑牟岑看着远处对那些俘虏兵的死活似乎无动于衷的隋军,踩着脚下的尸体走到了城墙前,他此时不过二十余岁,正是锐气最盛的时候,麾下亲自训练的两千精兵更是被他引以为傲,自认为是不属于荣留王高建武的死士营的强兵。
“城下的敌将听着,我高句丽亦有强兵,不是尔等隋人可以轻侮的。”剑牟岑走到了城墙上那面在风中扯得笔直的大旗下,大声地朝郭孝恪所在的帅旗方向大声喊道,他原本在高句丽国内,也是出身大贵之家,平时自视甚高,便是权倾朝野的大对卢渊子游他也是不放在眼中的,只有被人们称为英雄的荣留王高建武才被他看作能与自己比较的人物,可是高建武却死在了隋人手中,头颅被送回平壤,死后不得全尸。
剑牟岑扯着喉咙,声嘶力竭地吼道。自从隋军渡过辽河以来,大败姜以式的四万大军,围困辽东城,可谓是威风八面,不曾一败,如今他就要让眼前这支隋军尝到败北的滋味。
听到风中隐隐传来的那守将的呼喝声,郭孝恪身边众将都是勃然色变,自郭孝恪起兵以来,他们未逢一败,尤其是此时他们刚挟陷城的气势东来,可以说一个个都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如今见那大黑山城的守将不过是杀退了区区的新附军的俘虏兵而已,就敢如此嚣张地向他们挑衅,每个人脸上都是露出了不善的神情。
“不过是夜郎自大的小丑罢了,何必动怒,等会取了他的人头便是。”看着尉迟恭,罗士信他们,郭孝恪回头冷声道,他虽然看上去平静,不过心里也是动了几分怒意,区区的高句丽人,也敢跟他称什么强兵。
大黑山城脚下,倒卷而回的新附军败兵在郭孝恪的阵前停了下来,个个都是惴惴不安地跪在了地上,“将军,我等无能,坏了将军大事。请将军降罪。”还未等郭孝恪开口,新附军的几个千夫长便到了郭孝恪面前,不住地叩头请罪,生怕这位主人一怒之下,砍了他们的脑袋。
“不关你们的事,下去重整队伍吧。”看着叩头的几个新附军的千夫长,郭孝恪没有迁怒于他们,只是让几人下去重整队伍,准备再次攻城。
等那几个新附军的千夫长下去,长孙无忌策马到了郭孝恪身边献计道,“将军,我看那大黑山城的守将是个狂妄之人,将军可以派人前往城下搦战,只要那守将出城,自然难逃将军之手。”
“不必别人去,我自去搦战,倒要看看那守将是真有几分胆,还是色厉内荏的孬种。”听完长孙无忌的主意,郭孝恪却是笑了起来,大声道。
“伯阳,你带大军退后。”郭孝恪看向身后的贺廷玉。只留下身边一千多的亲兵队,让贺廷玉带着其他人马后撤,他要看看那大黑山城的守将可有胆子跟他在这城外决战。
“将军一军主帅,岂可轻身犯险,还是让末将前往搦战。”见郭孝恪只留亲兵队,贺廷玉翻身从马上下来,朝郭孝恪大声道,说话时犹自狠狠瞪了一眼郭孝恪身边出主意的长孙无忌,刚才城墙上的那些杀出的铁甲兵一个个都是身形高大,而且队形严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岂可当成儿戏。
“伯阳,你要抗命?”郭孝恪没有和贺廷玉讲什么道理,只是如此说道。
“末将不敢。”贺廷玉看到郭孝恪主意已定,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只有无奈道,只是看着长孙无忌的目光却更加凶了。
长孙无忌被贺廷玉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可他自己也有苦难言,要知道郭孝恪打算自己去城下搦战,便是打死他也不会出这主意,本来他刚才想劝郭孝恪不可亲身做这事情,谁想到给贺廷玉抢了前,还给记恨上了。
“贺大人,就那城上的小子,何劳将军动手…”尉迟恭看贺廷玉目光瞪得凶,连忙在边上打着哈哈道,心里却是想着郭孝恪能带上自己。
看到尉迟恭开了口,罗士信和刘弘基也是连忙附和了起来,他们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哪会将刚才那些城墙上的铁甲兵放在眼里,更何况这大黑山城里,一共也就三四万人,这守军满打满算也破不了万去,有什么好怕的。
“还请将军小心。”贺廷玉看到尉迟恭他们几个也掺和了进来,识趣地退到了一边,反正有他们几人在,他相信便是郭孝恪领着他们去冲杨广的御营,也能杀个进出。
“敬德,你来掌旗,你们也随我一起走一趟。”郭孝恪见尉迟恭他们几个都是摩拳擦掌的样子,知道魏霸山城一役,几人恐怕都是没有尽兴,当下便开口道。
“多谢将军。”见郭孝恪让自己掌旗,尉迟恭大喜道,当即翻身上马到了那原本执着郭孝恪帅旗的亲兵处,接过了那杆绣着郭字的丈高帅旗。
…
城墙上,剑牟岑看着远处扬起的尘烟中,隋军的旗帜似乎隐隐往后退却,却是一下子皱紧了眉头,不知道隋军究竟想做什么,他虽然自大,可也不觉得隋军只是损失了几百人。就会如此这般轻易地撤退。
当烟尘渐渐散去,剑牟岑看清了城外的情形,只见原本隋军大队人马驻扎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不过千余人的队伍,而剩下的大队人马则已退出了数里地。
看着这架势,剑牟岑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隋军在向他搦战,大黑山城山脚下是一片平原,两侧没有藏兵的地势,可谓是一目了然,不需防隋军有诈。埋下伏兵。
剑牟岑刚动了动嘴,便发觉那留在山脚的千人隋军中,忽地驶出了几骑人马,朝城墙脚下而来。
尉迟恭手执帅旗,肌肉贲突,那面丈高的帅旗被他单手擎着,就好似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始终笔直,大旗在大风中扯得笔直。
郭孝恪身边,刘弘基和罗士信都是手持马槊,几人全是一身的铠甲,一看便是非将即官,让城头上的士兵看着都是骚动了起来。
剑牟岑看着那面在风中异常扎眼的‘郭’字帅旗,忽地想起了当日高建武的人头被送回平壤时,他隐隐听人言道,高建武是被一个叫郭孝恪的隋将所杀。
“该不会就是此人吧?”剑牟岑心中沉吟道,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目光盯着那面‘郭’字帅旗,脸上露出了好似看到猎物般的神情。
郭孝恪策马在距离大黑山城一箭之地靠近些的地方,驻马停了下来,让城墙上那些偷偷地握起弓,手中拈了羽箭的高句丽士兵都是有些失望,若是郭孝恪再近些,他们便可以乱箭齐发,将这隋军主将射死在城墙下。
“这些猪狗,他们以为我们会蠢得去城墙下挨射吗?”罗士信看到城墙上那些摸弓的士兵,却是在停下后骂道。
城墙上,剑牟岑见那几骑隋军骑士停在了箭矢力尽的地方,怕是难以施冷箭,便索性大方地让城墙上的部下都放下了手中弓箭。
“城上的家奴小儿听着,大隋鹰扬郎将郭孝恪在此,有胆的便出城一战,我只用千人,不欺负汝等家奴小儿。”郭孝恪目光看向城墙上那员被一众士兵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守将,却是放声大喝道,“若是没胆的,便缩进那乌龟壳里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句丽自东汉成国起,便臣服于中原王朝,就算是现在,他们在名义上依旧是大隋的属国,郭孝恪说他们是家奴倒是一点也没说错。
听到郭孝恪那家奴小儿之语,年轻气盛的剑牟岑便是自幼读诗书,学孔孟,再好的涵养的也忍不住怒发冲冠,不过他终究是非常之人,没有怒形于色。
“上国将军,难道只会惩口舌之利吗?”剑牟岑到了城墙沿边上,看着那穿着一身黑色盔甲的隋将,冷声大喝道。
“家奴小儿,我如今便在城下,身边不过区区几人,你可有胆出城与我一战?”郭孝恪抬起头,目光看向城墙上剑牟岑,大声喝道。
“将军,我看那家奴小儿油头粉面,细皮嫩肉的,想必在高句丽也就是个卖屁眼的,不知道爬上了谁的床头,才成了这劳啥子的将军,穿得倒是人模狗样,其实不过就是个鼠胆,哪有胆子出城。”
郭孝恪麾下,能把话说这么恶毒的也就是在尉迟恭口中成了泼矮子的罗士信,不过他话虽说得粗鄙不堪,可是却气得城头上故作镇定的剑牟岑脸色发青。
尉迟恭和刘弘基听着罗士信那脏得不能再脏的挤兑话语,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心里面直道这泼矮子果然好本事,这么绝的话也亏他想得出来。
“听你这么一说,我看那家奴小儿倒的确像是个男宠。”郭孝恪亦是笑着朝身边的罗士信,尉迟恭和刘弘基三人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