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军大营,秦琼听着边上那些士兵讨论郭孝恪再次募兵的消息,心中却是有种前去相投的冲动,他几次和郭孝恪都是相谈甚欢,也知道郭孝恪颇为看重自己,而这段日子郭孝恪先是扳倒宇文化及这对恶名甚著的兄弟,然后又狠狠地折了关陇世族的面子,如今已然是军中寒门争相投靠的人物,而且在普通士兵中也是人望不小。
“秦家大郎,你和那郭将军不是交情不浅,干嘛不去投靠。”见秦琼仍旧坐于帐中,没有跟其他几个军中小校一起去郭孝恪营中,和秦琼一起的同帐中人有人问道。
“大帅对我有恩,我岂能背主另投他人。”秦琼心中挣扎,可他初次投军出仕,而且来护儿也没有亏待他,终究是脸皮太薄,做不到无缘无故就离开来护儿,去投靠郭孝恪。
“大郎果然是忠义之士。”秦琼话音刚落,掀帐而入,把这番话听入耳中的来护儿却是笑道,将手中郭孝恪遣人送来的调令放到了秦琼面前。
看着郭孝恪那封调任自己为虎牙郎将的调令,秦琼一下子愣住了,脸上那神情却是看得来护儿皱了皱眉,心中不悦。
“郭将军好意,末将心领,还请大帅为我回绝。”秦琼声音发苦地说道,他要是知道郭孝恪调自己去当虎牙郎将,他哪会说先前那番话,可如今言犹在耳,而且还给来护儿听到,他也只有硬着头皮推辞。
“好,本帅没有看错人。”来护儿拍了拍秦琼的肩膀,拿起了那封调令,既然秦琼自己开口不愿离开,郭孝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当下将那封调令交给了身旁郭孝恪派来的亲兵手中,“你可是听到了,不是本帅不让秦琼去你家将军帐下,而是秦琼他自己不愿去。”
“来将军的话,小人都记下了。”郭孝恪派出的亲兵接过了来护儿递还的调令,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复杂的秦琼,朝来护儿说道,然后便离开了,他来时郭孝恪吩咐过他,这封调令但随秦琼的意思,不可勉强。
秦琼哪里知道,就因为自己脸上的不舍和后悔之色,让来护儿记了下来,心中有了疙瘩,却是再也没有重用他的意思。
“秦家大郎,那可是虎牙郎将…”来护儿走后,和秦琼同帐的人都是一个个替秦琼可惜起来,他们的话落在秦琼耳里,却是让秦琼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投靠郭孝恪,郭孝恪却给他准备了虎牙郎将的官职,胜他现在十倍,可就这样被他一句话给说没了。再想到来护儿带着那郭孝恪的亲兵入帐,也不告诉自己一声,反倒是那般一番做作,秦琼便是再忠厚,心里也不由生出了些埋怨之意,打定主意日后再有机会,一定去投郭孝恪,他现在只盼郭孝恪不会因为刚才的事而记恨他。
…
大营东北角,刘弘基看着找到自己的尉迟恭和那封调令上的内容,喉头有些干涩,他自幼好侠任名,开销很大,却又不善营生,自从父亲死后,家财被他几年间就败了个干净,虽然靠着父亲生前的名头,他补了个右勋侍,可他交游广阔,仍旧是入不敷出,这回朝廷征辽,他到了军中,本想干一番事业,可谁知道却被同僚所排挤,过得很是苦闷。
“这真是郭将军给我的调令。”看着那封调令上任命自己为虎牙郎将的官职,刘弘基看向了面前铁塔般的黑脸汉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吧。”尉迟恭看着面前虽然长得高大魁梧,但是却一脸邋遢的刘弘基,不明白郭孝恪怎么会直接让这么一个家伙和自己同为虎牙郎将。
刘弘基边上,那些同营的人都是在一旁指指点点的,他们中有人清楚刘弘基的底细,早就将刘弘基的劣迹传得人尽皆知,如今见到刘弘基这个和流氓无赖结交,花钱大手大脚,欠债不还的家伙突然成了虎牙郎将,一个个都是一脸的妒嫉和不忿,他们不明白那个郭将军到底发了什么疯,把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给招揽去。
“这是将军让我带来的,你把欠下的债都还了吧。”尉迟恭拿了一小袋碎金饼扔在了刘弘基面前,长孙无忌把这个家伙的情况打听了个清楚,知道他这回来辽东,欠了一屁股债,在现在这营中人缘极差。
刘弘基看着那一小袋子碎金饼,和那任命自己为虎牙郎将的调令,又想到这段日子在这营中受的鸟气,双眼有些发红,抬起头朝尉迟恭道,“我刘弘基这条性命日后便是郭将军的了。”说完,却是拿起那袋子金饼走到自己来辽东前曾借了钱的几人面前道,“我欠你们的,今日十倍还之,日后我们互不相欠。”说完,便回到尉迟恭面前道,“我没有东西可收拾,带我去见将军吧。”
“好。”尉迟恭初时还有些看不起刘弘基,可此时见他眼都不眨地便把将军给的那一小袋碎金饼扔给了那几个曾经借过钱的家伙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虽然觉得他果然是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可也觉得他是条不失豪气的汉子。
在一众同营中人惊讶和嫉妒的目光中,刘弘基离开了右翼第八军,心中暗暗发誓,他终有一日要跟着那位郭将军建功立业,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老家,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知道,他刘弘基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我瞧你现在这样子,倒像个落魄的酒鬼。”出了右翼第八军的营地,尉迟恭朝一脸邋遢,身上散发着一股酒味儿的刘弘基说道,“先去找个地方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免得等会让别人笑话将军找了个邋遢酒鬼回去。”
“尉迟兄说得是,我刘弘基日后绝不会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听到尉迟恭的话,原本脾气有些暴躁的刘弘基却是肃然说道,这段日子他尝尽了人情冷暖,如今郭孝恪这般器重于他,他也绝不愿让别人拿他来笑话郭孝恪。
片刻后,右翼第八军边上的妓寨里,刘弘基刮去了脸上乱草般的胡子,好好洗了一通,而尉迟恭则是从逛妓寨的军士里头,找了个和刘弘基身量差不多的,一顿老拳,扒了衣服给刘弘基换上后,两人扬长而去,等那被揍的人同伴带着人赶来时,两人早就没了影子。
…
大军后军辎重营内,长孙无忌找到了正收拾行装,准备回山东的裴仁基,这裴仁基可是他一手发现举荐给郭孝恪的,他自然不能让裴仁基就这么回了张须陀那里。
“孙先生。”裴仁基认识长孙无忌,当日他押解粮草,遇到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去他营中坐了一会儿,两人交谈也是颇为投机,只是当时长孙无忌用了化名,他只以为长孙无忌不知是哪一军的文吏,至今仍以为长孙无忌乃是名叫孙辅。
“裴将军,当日在下用了假名,还请裴将军见谅。”长孙无忌自报家门之后,却是朝裴仁基欠身赔礼道,如今他在二十四军中也算是声名狼藉之辈,毕竟高士廉的确与他有接济收留之恩,高士廉又是他的亲舅舅,旁人只会说他的不是,又如何会去指责高士廉收留他兄妹别有用心。
“原来是长孙长史。”裴仁基刚来没几天,这几天只是听到有关郭孝恪的各种事情,却是不了解长孙无忌的情况,如今见长孙无忌自称是郭孝恪帐下长史,颇有些吃惊,他不过是小小的押粮官,如何当得起长孙无忌这一府长史亲自过来。
“裴将军,我此次前来,乃是请裴将军去我家将军帐下听用。”见裴仁基脸上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长孙无忌便知道裴仁基是向往功名利禄的人,他在张须陀帐下,至今不过是一个押粮官,可见去年张须陀征讨王薄的时候,他没有上阵立功的机会。
“长孙长史,这?”裴仁基见长孙无忌开口就替郭孝恪招揽自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过一个小小押粮官,哪里值得如今风头正劲的郭孝恪这般大动干戈。
“当日我家将军正好偶遇裴将军押粮的队伍,回来后对我说,裴将军所率之军,队形严整,士兵肃然,无嬉戏之情,虽是押粮之军,但却不逊于军中精兵,只可惜当时我家将军有要务缠身,不能亲自拜访裴将军,便让我前往拜访,我心中不信,故意化名与裴将军结识,才知道裴将军果然如我家将军所言,有大将之才。”长孙无忌一番假话,说得有模有样,硬是把郭孝恪说成了对裴仁基器重非常的样子,“我家将军本欲亲自前来,不过实在是分身不得…”
裴仁基是寒门小姓出身,如今又只是一个小小的押粮官,给长孙无忌这通话一说,当下便大声道,“承蒙郭将军看得起我,我自当为郭将军效犬马之劳。”说完,也不问长孙无忌郭孝恪给自己什么官职,便起身跟长孙无忌一起走了,他在张须陀帐下,声名不显,也没得到重用,遇到郭孝恪的招揽,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更何况郭孝恪又是这般看重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