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婴洛突然提起皇帝赐与她郡主府之事。
老夫人不禁大惊失色。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赐她郡主府?这不是明摆着让她离开夏府吗?
莫不是怕夏府的这个身份会拖累了她的前程?
老夫人突然想起夏婴洛离府之前皇上传的圣旨来。
当时他们见夏婴洛竟然敢当面拒了皇帝的赐婚,只顾着害怕了,没有仔细考虑那圣旨后面的含义。
只得嫁‘风’姓之人?
虽说如果违备旨意将以欺君之罪论处。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夏婴洛岂不是注定要嫁皇室之人。
为何当初他们没有看出来呢?
老夫人不禁悔不当初,她其实可以劝阻夏幕天的。
但是,为了夏府的利益……她却犹豫了,只任凭时态发展,没有加以阻拦。
她虽也疼惜这长孙女,但女人的幸福在家族的利益面前,还是弱的不堪一击。
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利益面前牺牲这些女人的幸福,所以,人们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当家族的利益需要那些曾经被牺牲,被舍弃的女人们来维护的时候,她们如果拒绝,众人便会横加指责。
夏婴洛现在就是选择了一条会被众人指责的,充满荆棘的道路。
她微笑着告诉老夫人,皇上赐了她郡主府。
这背后的含义便是,她已与夏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做她的锦郡主,住她的府邸。
她注定会嫁给‘风’姓之人,而风姓之人,必为皇亲国戚。
而夏府,依然是夏府,商贾之家,世世代代……
老夫人忽觉眼前一黑,一口气没有上来,差点晕过去。
管事妈妈忙扶着她重新躺下。
夏婴洛站起来,又叮嘱了些让祖母注意身体的话。
不过这些话在老夫人听来,仿佛自天外传来,模糊不清。
她悔不该当初没有强加劝阻自己的儿子,以致犯下这种错误。
他们夏府,本该会有个光宗耀祖的前程。
但,却被自己儿子与儿媳妇的狭隘之见毁掉了。
夏婴洛走之前特意嘱咐丫鬟巧灵照顾好祖母,又让她转告祖母,自己过些时日便会进宫去面圣。
但最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巧灵应下了,夏婴洛带着晓云和平儿回去了。
她知夏幕天正在府中,但是她现在却并不想见他。
虽然他是她的父亲。
可自从她迈出夏府的第一步开始,她与他之间的恩情,已渐渐淡薄。
夏幕天在正堂等了很久,也没见夏婴洛过来见他。
他以为夏婴洛先去看了老夫人,之后必会过来见他。
可等了半天,小厮来传话说夏婴洛回去了,夏幕天大吃一惊。
急急的赶到老夫人屋里,却见母亲神色晦暗,原本只是三分真病,七分假装,可现在看来倒好像是七分真病,三分假装似的。
夏幕天在老夫人屋里坐了半天,才见老夫人精神稍稍好转,忙上前询问夏婴洛是如何答复的。
老夫人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突然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女儿有事就知道向外推。
现在自己身边出了事却腆着脸叫她回来帮忙,你可知我这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夏幕天没想到母亲居然如此生气,慌忙道:“母亲息怒!莫非……那丫头不肯帮忙?”
老夫人怒道:“皇帝赐了她郡主府!你真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老实的丫头么,只要你招招手,她便能乖乖回到夏府来?”
夏幕天一愣,“皇上……真的赐了她郡主府?”
老夫人横了他一眼:“这种事焉能有假?都是你和杨氏做的好事,以为她还是以前那好拿捏的大姑娘?
你们也不好好想想,当初把人家逐出府去,现在如何能拉得下脸来求她回来!”
夏幕天支吾半晌,道:“可是……她还是夏府的人,如何能眼看着亲人出事而不出手帮忙?”
“亲人?”老夫人突然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她是你的亲人?当初你是如何对她的?我刚才已经豁出这张老脸去了。
她走时让巧灵带话给我,称近日便会进宫面圣,但是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你可要提前想好了。反正我已是一把老骨头,不在乎两眼一闭,腿一蹬,只是我们夏府这几辈的基业便要毁在你的手上了。”
夏幕天听母亲如此说,鼻子一酸,道:“母亲,休要说些不吉利的话,儿子还能孝敬您。
而且就是婴洛那丫头不帮忙,杨氏娘家那边也定不会眼看着我们遭难。”
老夫人冷哼一声,“希望如此吧……”她根本就不对杨氏娘家抱有希望。
夏幕天又好言安慰了母亲一番,便回了正堂。
一直坐到天色渐暗才有小厮通传:“大夫人回府。”
夏幕天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又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见杨氏满脸晦暗的从外面走进来。
见了夏幕天,杨氏满腹的委屈,叫了一声:“老爷!”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夏幕天心中一凉。
“你可见到岳父大人?”夏幕天道。
杨氏疲惫的摇了摇头。
“那你可曾将夏府的事说与杨府的老夫人听?”夏幕天继续追问。
杨氏依然摇头。
夏幕天急道:“你去了一天的杨府,都干了些什么!”
杨氏憋屈道:“府上下人说父亲不在,老夫人身体不佳不见客,我等到天都快黑了也不见有人搭理我……”
说着她委屈的掏出手帕擦拭着眼睛。
夏幕天可没心情去哄她,急的原地转了三圈,道:“如此说来,岳父大人是靠不上了?”
杨氏不悦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还想解释些什么。
夏幕天却挥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你没事总是喜欢往娘家跑,可是你们娘家人,什么时候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我看没事时你往娘家偷带的那些东西全都喂了白眼狼!”
杨氏的眼睛一下子便瞪圆了,“什么白眼狼,我娘家人也是拿了那些东西去帮着我们府上打点,这年月,走哪条门路不要银子?”
“打点门路也花的太多了吧?”夏幕天这时丝毫也不顾忌杨氏的脸面,将旧帐一一扯出,与她对峙。
丫鬟婆子听到正堂两位主子吵架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被连累,挨骂不说,弄不好还会被打。
杨氏与夏幕天越吵越厉。
她白天在杨府受了一天的气,被凉在那里。
其实她何尝不知自己的父亲就在府中,只是他们避而不见,她也无奈何。
近日朝中局势动荡,所以杨府并不想管夏府的这份闲事。
不管杨氏去求多少次,他们都闭门不见,要么就是装作不在府中。
杨氏本就惹了一肚子火,又被夏幕天批头盖脸的一通骂,通时怒火上撞。
“嫌弃我们杨府不好?那你有本事就去找你那大姑娘去!”杨氏尖锐的声音就像一把刀刺在了夏幕天的心上。
“你以为她能帮你吗?当初是你把她赶出府去的,现在还有什么脸求她帮忙!”
夏幕天怒瞪双目,抖着声音指着杨氏,“母亲当初果然说的没错,你一口一个杨府,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夏府的人!
我们要被砍了头,你也跑不掉!”
他越说越气,想起当日若不是因为她的怂恿,他如何能这么快的下定决心将自己的大姑娘逐出府去。
看着杨氏的那张脸在他面前晃动,夏幕天越发觉得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的错。
冲动之下,不由得扬起手掌一下打在杨氏脸上。
杨氏一下子被打蒙了。
她从嫁到夏府至今,还从未被自己的丈夫打过。
她猛地跳起来:“你……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屋里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就连院里的下人都远远的躲开了。
这时两人动起手来,结果连一个劝架和拉架的人都没有。
两人在正堂里一通乒乓乱响。
只打得遍地狼籍,杨氏的脸也肿了,夏幕天的脸被挠出了好几条血印子。
夏幕天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院子,越想所发生的这一切越觉着心里憋闷,觉得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辗转反侧,一夜未能合眼。
左丞相府。
莫府上上下下都在为莫香凝的婚事忙碌着。
但与之喜庆气氛相反的却是莫香凝的脸色。
她坐在屋里,咬着嘴唇盯着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做针线活计。
锦被之类的物件都差了外府的喜铺子做了,但这些内衣类的小物件还是要她们自己动手来做的。
就在这时,屋外丫鬟通报:“大少爷到。”
莫香凝靠在榻上,脸色恹恹的。
就连莫府大少爷莫锦进屋都浑然未觉。
莫锦见她靠在美人榻上,身边放着一只香炉,渺渺轻烟染得满室浓香,呛得他不由自主的咳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看了连忙将香炉拿的远一些。
“为何不换个清淡些的味道,往常妹妹不是讨厌这种味道吗?”
莫锦单纯的以为自己的妹妹只是因为婚事渐近,感到不安和紧张。
屋里的丫鬟低声在莫香凝耳边提醒了一句:“大少爷来了。”
莫香凝猛地抬起头来,似吓了一跳。
但在看清了莫锦的脸后,她的全身却突然瑟缩起来。
莫锦疑惑的望向自己的妹妹。
“香凝?”他看向莫香凝,只见她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完全不似普通等待出嫁的女子。
他刚想开口询问,突然莫香凝捂着脸哭出声来:“大哥!”
说音刚落,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莫锦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