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婴洛跟在海公公身后,两人向宫外走去。
在她怀中,静静躺着三枚御赐金牌。
这是皇帝与她之间的赌注,棋终,她胜出三子。
但她知道,金牌并不能实现她的愿望,她想要的,没人能给得了她。
这只是她拼着自己的性命,在皇帝面前挣得的一份生存的权力。
前世……不也是如此吗?
可那时的她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帮助风玟宣才赌上了她的所有,那一次,她胜了。
所以,这一次,她也毫无列外的胜出。
前世她赢来的金牌,得以在关键时刻帮助了风玟宣成为最后铲除太子的筹码。
这一世,她则要用它来保护自己。
出了静心殿,外面已过了掌灯时分,天气尤为恶劣,狂风夹杂着细小的冰颗打在脸上如同针扎一般。
“锦郡主,要不您今晚就歇在宫里头吧?”海公公回头道:“这风太大了,您的身子骨受不了啊……”
夏婴洛却摇了摇头:“不妨事。”
她三天未归,宫里早就给夏府去了信,可她担心的却不是这些问题。
现在她羽翼未丰,留在宫中只会徒增危机,如果遇到皇后……以她现在的状况很难应付得过来。
她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整个人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宫中对她来说并不安全,这时自己的身边又没有可靠之人,所以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想到这里,她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海公公无奈,只得亲自领她出了一道道的宫门。
就在这时,远远的宫门外迎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一人,气死风灯在狂风中摇摆不定,隐约照出那人的面容。
只见他身披水貂绒大氅,里面隐约露出黑色的祥云纹锦袍,头戴青玉冠,腰悬配剑,正大步向他们走过来。
夏婴洛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脚底一不留神,膝盖便软了下去。
海公公大惊,急忙上前搀扶。
“锦郡主?您可不要吓唬咱家啊,还是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吧。”
夏婴洛还没等答话,对面那人已然来到他们近前:“海公公。”
那人的声音夏婴洛再熟悉不过了。
“小公爷?”海公公忙请安,“您怎么这个时辰进宫了……可有什么要事?”他不记得皇上传旨召见这位爷。
“我来接锦郡主回府。”风若狐的声音异常低沉。
海公公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只见他突然伸出手去,将夏婴洛一把抱起。
夏婴洛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自己的身体突然凌空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
抬头时,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带着冷冷的寒光。
“小公爷……”海公公急的团团转,他想说这不合规矩……
可他知道,眼前这位爷就是在皇帝面前也不讲规矩,要是再惹怒了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一剑砍过来了。
想到这里海公公只得艰难的吞下了未说出口的半截话。
风若狐也不多言,抱着夏婴洛转身往宫门外走去。
夏婴洛被他打横抱起,眼见得守在宫门口的侍卫全都俱在,忙道:“我可以自己走,小公爷您不必如此……”
虽然她已经过了一世,可这样的亲密举动还是让她极不习惯。
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身体抱恙她也要强撑着自己走下去。
可是风若狐并没有放她下来,而是大步走向宫外。
宫门口停着带有镇南王府标志的马车,马车周围的侍卫见主子抱着一个女子回来都惊的瞪大了眼睛。
风若狐完全不理会夏婴洛的抗议,他一直将她抱上马车才放开手。
夏婴洛脱离开他的掌控,身体却是突然失去平衡,向前倾去,一下子栽倒在马车上,手脚不听使唤的抽搐起来。
这次她再也没有法办抱怨了,眼见得自己倒在这里连动都动不了,只能恨恨地咬着嘴唇,狠自己的这副身体不争气!
风若狐的唇边闪过一个不易让人觉察的弧度,一手便将她抄起来,送入车厢里。
“有劳小公爷了……”夏婴洛气息奄的,可仍没忘了道谢。
风若狐也不跟她多费唇舌,直接将身上的水貂绒大氅脱下,裹在她的身上,转头吩咐外面。
“回府!”
夏婴洛却突然坚决道:“麻烦小公爷送我回夏府。”
风若狐瞥了一眼因高热发病而神色委顿的她,冷冷道:“你先养好身体我再送你回去。”
“不!烦劳小公爷现在便送我回夏府!”
马车外的众侍卫听了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居然公然违抗他们主子的决定。
风若狐当下便黑了脸,向外面喝道:“回府!耳朵都聋了吗!”
马车立即动起来,在众侍卫的护送下于北风中艰难的前进。
夏婴洛见对方根本不想送她回夏府,急的一下子站起身,挑帘便想强行冲出马车去。
风若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去哪?”
那手腕纤细的仿佛一下就能折断,惊的他忙偷偷松了几分力道。
“既然您不肯送我回去,那我便自己回去……”
夏婴洛说话时,眼中闪耀着坚定之色,就连风若狐在这一瞬间都不禁为之一愣。
她莫非疯了不成?病成这个样子还要急着回去?
夏府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可以遮风避雨之所,相反的,那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被别人吃的连骨头渣也不剩。
他知道,现在她会急着去回,只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如果她随自己去了小公爷府,只怕到不了明天,太子与风玟宣就会得到消息。
她暗中向他提供了朝中太子与风玟宣党羽的名单,故此不想与他多过接触。
而风玟宣心思慎密,如果引起他的怀疑这对他们彼此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风若狐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当他看着她在明知情况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还要苦苦支撑下去。
不禁联想起自己在像她这般大时,在镇南王府中的境遇。
自己如不残忍、不嗜杀,如何能得已生存下去?当初自己若怀有一丝不忍,只怕早就化成了那护花的泥土。
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拽着对方手腕的手不禁略微用力,“此事你用不着担心,小爷我自有安排。”
夏婴洛被他强拽着,根本就挣脱不开。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晃,夏婴洛原本就浑身无力,这时更是站立不稳,失声惊叫中一头载倒下去。
她的头撞上了某处,可是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如期而至。
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撞进了那人的怀中。
风若狐眉头紧锁,薄薄的嘴唇抿着,仿佛在强忍着某种痛楚。
夏婴洛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与他在听雪崖上相遇时,身负重伤,而前些时日又身中剧毒。
这两者之间也现在也不过间隔了不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要是换做旁人,只怕这时还躺在床上伤势未愈,而他却像没事人一般四处奔走。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的身体异于常人?还是情况所迫、形式所逼,他不得不硬撑下去……
她刚打算支起身体,便听风若狐怒斥道:“勿动!”
马车接连不断的上下颠簸,夏婴洛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胸口一阵阵发闷,最后就连呼吸都快要失去一般。
风若狐见状只得将她的身体拥的更紧,水貂绒大氅紧紧裹着她因高热而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
夏婴洛在不知不觉间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分。
香如见她醒来,满脸都洋溢着欢喜的神色:“大小姐,您终于醒了。”
夏婴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她明明记得昨天是被小公爷强行带走了,可是她怎么会睡在自己的床上?
见夏婴洛独自疑惑,香如小声道:“昨天晚上是小公爷将您送回来的,同行的还有宫里的太医和两个使女……”
夏婴洛只觉心中流过一丝暖意,心道那人终究还是听了她的话将她送了回来。
她正暗自思忖,这时耳边响起两个好听的女子说话声:“参见主子。”
夏婴洛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她的床边跪着两个丫鬟。
一人身穿红色锦衣,另一人着绿色锦衣,正是那日在风若狐身边服侍的两个使女,红枣跟绿竹。
“你们怎么……”夏婴洛惊讶的坐起身体,却见两个丫鬟低头施礼。
“奴婢奉小公爷之命前来侍奉锦郡主。”
夏婴洛一愣,她万没料到对方居然把自己贴身的使唤女留给了自己。
两个丫鬟及其聪慧,马上便感觉到了她的迟疑,当下叩头道。
“锦郡主放心,奴婢过来奉命侍奉锦郡主,无论生死都是您的人,请主子放心,奴婢定当忠心不二。”
夏婴洛也知能在风若狐身边侍奉的下人必定是经常千挑万选才能留下的,想了想便问道:“你们都会些什么?”
红枣抬头道:“奴婢擅使暗器,对药材略懂一二。”
绿竹随后道:“奴婢擅使短剑,明白些外伤处理之术。”
夏婴洛看着眼前这两个丫鬟心中不由得苦笑:这两个人真的算是丫鬟吗?侍卫还差不多。
只不过他将这两人留在她身边,不知是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想在明处监视于她。
两个丫鬟看她眼中露出迟疑之色,立即明白了她心中的担忧,道:“锦郡主尽管放心,奴婢侍奉主子,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