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众人里早就有人听说过点心方子的事,现在被杨雪怡当面扯出来更是焕然大悟般的模样。
夏初蓝一直绷紧的心稍稍落了地。
她父亲是否相信不重要,只要其他人相信这一点就够了。
可是,这紧张的气氛却突然被“噗嗤!”一声娇笑打破了。
夏婴洛咯咯笑着,在人们耳边就像响起一串银铃,就连站在她身边的风若狐都禁不住被她的笑声吸引,向她的脸上看去。
只见她双颊绯红,真好似春日的桃花一般娇嫩。
杨雪怡被她笑的不知所措,可又不想放下她高傲的姿态,于是质问道:“你笑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夏婴洛勉强止住笑声:“表姐,我是笑你咸吃饭淡操心!”
此话一出杨雪怡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夏婴洛转向一边的小公爷风若狐:“我进宫那天小公爷也在,他可以告诉众位,陛下是因何封赏我为锦郡主。”
“锦郡主伴驾有功,陛下希望常招她到宫里对弈棋局,故此封赏。”风若狐的话就像一柄冰冷的刀子划过众人的心头。
杨雪怡的脸瞬间便白了:“不……不可能……”
“表姐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夏婴洛故意向她面前迈了一步。
杨雪怡下意识的抬脚打算后移避开,可这让她猛地想起上次在庙里发生的一幕。
她那天也做出了与此相同的举动——后退。
她索性贝齿一咬,我怕你不成!
她迎着夏婴洛也迈出一步。
两人的身体正好撞了个正着。
就在这时,忽见夏婴洛抬手扶了一下云鬓,“哎呀”的惊叫一声。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头上的那支白玉孔雀簪跌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谁也没有看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只簪子怎么会从夏婴洛的头上滑落?
杨雪怡顿时面如死灰。
刚才在席上,沈夫人已说过此簪的来历。
先是太后所有,后被赐于皇后,现在则赏给了夏婴洛,可是她却将它打碎了……
“你居然摔碎了陛下赏赐!”夏婴洛怒道。
杨雪怡现在已经完全的傻住了。
刚才二人撞在一起的力道并不大,那只簪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从她的头上滑下来?
“你……你是故意的……”
“表姐,你有些过份了吧?”夏婴洛眼中闪过凌厉之色,“婴洛之前所言句句属实。
如若不信还有陛下的诰命文书在此,你该不会也想亲自验看吧?”
她说着一扬手,平儿马上呈上一只五色绫锦卷轴,她当着众人展开,开首便是“奉天诰命”四个大字。
这时谁还敢相信杨雪怡的话,诰命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赐夏婴洛封号‘锦’字,一品郡主,皆因棋艺出众,奉天诰命。
夏婴洛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妒忌她的二妹。
这时人们倒是想起大夫人杨氏之前大呼小叫的,吵着就是豁出去丢了夏府的脸面,也不能坏了规矩这种话。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怎么现在换成是自己的女儿就只要脸面不要规矩了呢?
难道只要出事的人是夏婴洛就要严惩不贷吗?
杨雪怡白了脸,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夏婴洛知道她已经被吓坏了,懒得再去搭理她,直接与杨氏道:“母亲,众目睽睽之下。
纵然抵赖又有何用?我知您怜惜,疼爱二妹,可也不该这样袒护。
若是平日,您严加管束也不止于此,让父亲为难,让夏府蒙羞,难道您忘了以往都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吗?”
夏初蓝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父亲,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wωω⊙Tтka n⊙c○
杨氏心中恨透了夏婴洛,可脸上却只能露出无限悲戚,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老爷,求您手下留情啊!”
夏幕天紧皱着眉头,他也不是糊涂人,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他终于意识到这必定是谁设下的圈套。
从夏婴洛刚才打碎的那只玉簪子来看,她绝对是有恃无恐。
前天晚上,夏初蓝亲手打碎白玉孔雀簪时他们都在场,可今天这支簪子却仍好好的戴在她的头上。
而且现在又转眼被杨雪怡打碎了……
他感觉到其中必有某种联系,可一时间居然无法把它们串联起来,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不过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揭开这个秘密。
现在打碎御赐之物的罪名已经落在了杨府的头上,眼下自己女儿与男子的苟且之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夏幕天的眼神瞬间变的冰冷起来。
性命自然比名声重要的多。
夏府只是一介商贾,绝不能得罪宫里的人。
而且夏初蓝再好也只不过是个女儿身……
夏幕天下定了决心,冷冷道:“初蓝,你太令我失望了!从明日起,你便到御福寺悔过百日!”
说完他一挥衣袖,撇开扑到他面前的杨氏,抽身便走。
夏初蓝呆住了。
什么?去御福寺?
要在那种鬼地方待上百日?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无情到这个地步。
“老爷,老爷!”杨氏猛地扑到夏幕天脚下,死死抱住他的腿,“你怎么舍得让女儿去那种鬼地方?她会活不下去的……”
夏幕天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杨氏的哭声听上去既心碎又无助,他的心中刚刚流露出一丝不忍,突然瞥在立在一旁的夏婴洛。
他猛地收起自己心中的怜悯,冷冷道:“婴洛都能去得,为何初蓝去不得!
她当初不正是被你送去悔过的吗?说什么活不下去,你送她走的时候为何没提起过这种话?”
夏幕天愤愤而去,只留下杨氏母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众人唏嘘着也都渐渐散了,宾客们悄然离了夏府,一场喜宴就此收场。
太子与风玟宣走后,夏婴洛亲送小公爷至府门前。
按说这是极不合规矩的,可现在夏幕天与杨氏都神情沮丧,根本无心送客,夏婴洛倒是并不介意做这份差使。
风若狐接过缰绳却没有立即上马,他转头看着站在夏府门口的夏婴洛。
夏府的匾额高悬在她的头上,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将她砸至身下。
可那个娇小的人儿却只是静静的站着,神情淡漠,仿佛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以为意。
虽身在这夏府之中,却没有得到它的庇护。
处处举步维艰,小心谨慎。
即使是自己身边最亲的亲人也有可能随时将她置于死地而后快。
但风若狐从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的迷茫。
她,就好像另一个自己……
风若狐正愣愣的盯着她出神,忽然发现对面那双眼睛也正向他看过来。
那双秋眸中好似盛满了朦胧的水气,她不闪不避,定定望向他。
风若狐铁着脸拉着缰绳,远远的冲她一抱拳,示意告辞。
夏婴洛唇角轻挑,居然对他笑了笑。
风若狐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心脏,差点让他停止了呼吸。
他骑在马上吩咐了侍卫风忆安几句后便拨马调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忆安得了主子的令只得来到夏婴洛面前躬身施礼:“锦郡主,明天属下会派人来接您进宫谢恩。”
夏婴洛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有劳将军。”
风忆安是王府的赐姓家奴,自幼便跟着风若狐,虽然平日里他始终以侍卫的身份自居,可实际上他在军营里的身份是将军。
听夏婴洛如此称呼于他,风忆安也暗暗吃了一惊,因他知道自己的主子绝不会将这种事告之他人,她为何会知道就不得而知了。
回了梅园,夏婴洛便让香如和晓云伺候着,烧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经过白天的一番折腾,晚上各院都是静悄悄的。
唯独二小姐的院子里不时传来哭声。
众人都知这二小姐明日要被送往御福寺悔过,可今日发生之事就在眼前,谁也不敢过去安慰,只得当作听不见。
那哭声凄凄惨惨的在空气中飘着,像闹鬼似的,一直到半夜,把在院里值夜的丫鬟婆子们都吓坏了。
夏婴洛累了一天,可这时却没有睡意,她换了宽松的白色亵衣,歪在暖炕上,翻看着生母苏氏留给她的两件遗物。
——半张羊皮地图和半块佩饰。
凤意归天的秘密只要无法解开,她最后始终难逃死亡的命运。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就是想隐姓埋名的逃走,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眉骨上的红色凤痕,她唯一知道的是,此物绝对不是属于她所在的这个世界。
可它到底来自哪里?为何最后必定要走归天这一途?
她正看着眼前的东西发呆,忽然听得院外传来敲门声。
不一会香如紧张的探进头来:“大小姐,您还没睡?”
“什么事?”夏婴洛将手里的东西重新放回荷包内,收好。
“大夫人想见您……”香如小心翼翼的说。
“不见。”夏婴洛向一边推开炕桌,躺在了暖炕上。
香如为难的咬着嘴唇,想劝几句可又怕惹了主子生气。
晓云悄悄上前来将她拉回到外间:“你又犯傻了?都这个时候了大夫人到梅园来还能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