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老望向慕江山,脸上似笑非笑的,“族主,您看这事?”
慕江山低着头,颓败的脸色,年轻时他也是灵山当之无愧的第一美男,只不过这些年红鸾走了,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青鸾虽然还是老样子,可是自从红鸾事后,青鸾对他也没了以前的热情。
貌由心生,这么多年孤寂的日子,他日日坐在灵蛇谷之上,当年他太年轻,冲动,自尊心强盛,才会那么暴烈,可是红鸾呢,是她逼他的啊,她从不为自己辩解一句,甚至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依旧沉默以对。
这么多年下来,灵蛇谷里的毒气已经熏坏了他的容貌,而那个葬身灵蛇谷的人,也侵蚀了他的心。
她至死都恨着他。
恨。
慕江山摸了摸心口,那里实在是疼的太厉害了,他受不了,“快去救他。”
那是红鸾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念想,是他当年做梦都想得到的宝贝。可是如今,儿子也恨他入骨了,他想弥补,尽力去弥补,期盼着将来到了阴曹地府,红鸾能够看在儿子的份上原谅他,即便是不原谅他,也不要在恨他了好不好?
她的恨,他承受不了。
年轻的时候,总是痴迷红玫瑰又贪恋白玫瑰,日久年长,红玫瑰在芳华最好的年纪里,因为他的误会,撒手而去,而白玫瑰留在了身边。
现在老了,红玫瑰还是心中的朱砂痣,而那白玫瑰已经成了衣裳上的米粒,时光将两人之间的爱意都化解掉了。
若是换过来呢,若是当年留在他身边的是性格刚烈的红鸾呢,现在青鸾会不会依旧还是窗前白月光,而红鸾成了墙上的那抹蚊子血。
凡是想坐享齐人之福的男人,无不是贪婪的,但也都是可悲的,因为没有一个爱你的女人,能承受与另一个女人分享爱人。
这是慕江山终其一生都没想明白的事。
——
圆满院中,四大长老齐聚,却无一人进得去。
慕琰清的灵界已经很微弱,他们四人合力,也是可以冲破进去的,可是这时候要是奋力一攻,慕琰清也就完全丧了命。
齐满满也是着急,可是这些围在圆满院前的空地上,她劝他们走,他们也是不听。
慕琰清固执,这外面的长老们更固执。
“少主,我们只是替你诊治身体,绝没有旁的意思。”白长老还是做着和事佬。
慕琰清还是不收功。
直到慕江山闻讯赶来,才进了灵界,有血缘关系的人,灵界是伤不到他的。
慕江山大步走进内室,看着齐满满守在慕琰清的床前,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给慕琰清擦着汗。
心里也是一叹,儿子既然这么喜欢,他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
慕江山嘴里骂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手里还是不停歇的给慕琰清嘴里喂了丹药,这是灵族的神药,便是齐满满当时病弱成那样,都没有得到一颗这种药。
而这种药是要混着圣女血液才能制成,虽然现在灵族都把云歌奉为圣女,可那只是圣女缺乏的情况下,这颗药里面的血还是当年慕琰清母亲留下的。
这些年,慕江山从来没有将这仅剩的几颗药拿出来过,现在为了救慕琰清,他也不在乎了。
药效很快,短短一点时间,慕琰清便睁开了眼睛,眸光渐渐清明。
房中只有三个人,齐满满也不能在长辈面前没有规矩,站在床边。慕琰清微微坐起了身,脸色虽然苍白,但是那万年的冷漠的表情却是没变的。
慕江山微微叹气,对于这个儿子,他打过,骂过,威胁过,他的脸上的表情从来如此,好似你如何对他,他都觉得就该这样一般。
透过他那张苍白的脸,似乎还能看到当年那个同样脸色苍白坠入崖底的女人。心里刺痛,这人世间若是有什么痛苦能让人痛彻心扉,那么悔恨定是不二法则。
“你非要她也不是不行,但是她的那个孩子决不能留!”慕江山觉得自己已经做出巨大让步,未来的族主夫人会是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这可是灵族上百年来从来没有过的事。
慕琰清一言不发。
慕江山接着说,语气不觉又软了几分,“我会派人除掉那个孩子,今后她就留在灵山吧,你的那些混账话我就当没有听到,你也别耍性子了。”
“你胡说什么!你敢伤安乐,我不会放过你!”齐满满要是到了这个时候还装哑巴,那就不是她了,有人要伤她的女儿,她便是不要这条命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的。
慕江山心疼儿子,对齐满满可是一星半点好感都没有的,看向齐满满的眼神里都是蔑视,“让你留下来,你该感恩才是。”
他的语气太施舍了,齐满满竟然笑了起来,跟这样的人说什么呢,他无心无情,众叛亲离,能懂什么是爱。
“我父亲曾说过的,旁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齐府那些年里收留了多少孤儿,要不是我父亲的这种胸怀,你认为九哥能活到今天。慕族主,你真是让人不耻。”齐满满坐在床前。
慕江山眼神一厉,对霸着他心爱女人十几年的齐德胜他心里更是恨的,要不是齐德胜的庇护,说不定红鸾早就活不下去回来了呢。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除了找理由弥补心中的伤痕,已经没了旁的方法。
“你陪着他好好养伤,要是我儿子有半分差池,我不回放过你。”慕江山拂袖而去。
自始至终,慕琰清一言不发。
齐满满急的满头冒汗,她当然相信慕族主能说到做到,去对安乐下手。
慕族主也许会为了儿子忍受她这个女人,但绝不会留下安乐的,一来有安乐她绝不会安心留在慕琰清身边,二来,安乐的存在也就说明了齐满满曾经的身份。
剩下的原因,齐满满不愿想。
“别急。”慕琰清总算缓过气来,低低的说。
齐满满眼泪都出来了,“我怎么能不急呢!”
事关安乐,她不急才怪。
这里是圆满院,外面被灵族的人守得严严实实的,她根本就出不去,想要给乾熠报信更是不可能。
“乾熠要是连安乐都护不住,这个父王也就不用做了。”慕琰清气息低低的,声音更是低。
齐满满已经压抑不住,哭起来,“你说的轻巧,灵族的人要是想要一个人的性命,根本防不胜防。”
就像上一次,齐满满跟乾熠安乐一起被下毒,那时候要是没有齐满满的血解毒,那父女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慕琰清拍拍齐满满的肩膀,“让我休息一天,咱们出去救他们好不好?”
齐满满也是傻了,光想着外面的守卫,“怎么出啊?”
“乾熠挖暗道都快挖成地鼠了,不就是为了弄你出去。”乾熠懒懒的躺下了。
齐满满惊讶的看着慕琰清,“你怎么知道?”
慕琰清很累了,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怎么能不知道,这灵山哪里是谁想进来就进来的,要不是他慕琰清帮着乾熠作掩护,乾熠的那个暗道早就被人发现了。
慕琰清当初知道乾熠在挖地道的时候,也是抱着看看他想做什么的心情,并没有大肆的宣扬。
从心底里来说,慕琰清是不相信乾熠是真的能打到圆满院的,谁知乾熠又聪明又有耐心,竟然真的挖成了。
慕琰清那时候想,留这么一条路也好,这灵族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真是没想到,还真的有用到的一天。
齐满满看着慕琰清昏睡过去,强压下心底里的不安,转身出去给慕琰清弄些吃食。
圆满院被慕二血洗后,便空置了下来,没有任何伺候的人,而且这会慕琰清的灵界还没有收功,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他们要吃饱肚子,只能靠自己。
齐满满独自生火、熬粥,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她就不该跟着慕琰清来这一趟,乖乖的跟着乾熠回大易不好吗?
跑到这里来,弄出这么大的事,要是真的让灵族族主伤到了安乐,她一定跟乾熠一起带兵踏平灵族。
齐满满眼睛里都是火光,忽明忽暗的,从没有一个时刻像此时这般的想念乾熠。
是不是她激进了呢,想着证明自己还是能帮助到乾熠的,所以强硬的要来灵族探听情况,以至于弄得现在她被软禁,安乐身处危险中。
懊恼,悔恨都向齐满满袭来,她心里难过的不像话。
但是慕琰清,齐满满又觉得心疼,她的九哥太苦了,这些年那些强装的冷漠外表下,是颗多么敏感的心。
被亲生母亲厌弃,父亲又是个那样独断专行的人。
纵然慕族主现在想弥补无济于事,这就像是冬日里的蒲扇,夏日里的炉火,过了那个时节,再多的殷勤关心都是多余的。
齐满满不敢想象今日之前,慕族主是如何对待慕琰清的,会逼得一贯事事不关心的慕琰清说出那些话来。
那些话里的恨意如此明显,能让慕琰清心生恨意,这是多么难的事。
齐满满端着粥走回内室,天已经黑了,这是齐满满第一次见慕琰清睡着的样子。
他蜷缩着,像是在母亲肚子里婴儿的样子,将自己完全的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