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哥在哪儿?”齐满满对上乾熠,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阵子,她的日子围着齐府人的命运,围着乾熠,竟然忘记了齐汣的存在。想想,其实齐山齐水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们到底不是认她这个主子的,他们认得只有齐汣一人。
照理说,齐满满不该这时候才想起齐汣的,可是这些年,齐家的事,齐汣都是嗤之以鼻,甚至是不屑的,态度更是冷漠到了极致。
所以齐府的事,在齐满满的潜意识里,都是要避开齐汣的。
乾熠挑眉,“你问的是慕少主?”
齐满满点头,尽管在她的心里,眼里,那个人就是她的九哥,齐汣,可是在外人的眼中,他从来都不是齐家的九公子,而是身份高绝的灵族少主。
“在封城。”
齐满满有些诧异,她以为齐汣是不会管齐府的,没想到他竟然也去了封城。
说起这个乾熠也是想不通,按他的判断,慕少主在齐家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一个可以让他隐藏于世的身份罢了。
可是这次雍州出事,慕少主所表现出来的急切,远不是从前的态度。
也许内心里,他对齐府还是有感情的。
想到这里,乾熠对曾经的镇远大将军府有了更多的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府邸,可以培养出这些不俗的儿女,不说齐满满的与众不同,不说齐汣的神秘背景及手段,便是齐沧,乾熠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也是对他刮目相看的。
对难能可贵的是,齐家的儿女都深深的爱着那个家,就连看起来冷漠至极的慕少主,也会不顾一切快马加鞭的赶回雍州。
心里泛起苦涩,要说人才辈出的地方,谁家能比得过皇室,可是那又如何呢,皇家的儿女,可没有一个真心爱着那个家的。他们爱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夺权路上要死多少血亲则不是他们考虑的。
乾熠抛开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只问向齐满满:“你身上的血——是慕少主?”
如果是慕少主做了手脚,倒是可能解释的通的,毕竟灵族之人舍医用药那是看家的本事。
齐满满却是想不起来,九哥有让她吃过什么,从没有过。她的血液奇特,听到慕清说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九哥,没有原因的,因为在她身上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手脚的,只有她的两个哥哥以及齐德胜,齐德胜不会这么做,他宠爱齐满满还来不及,齐沧没有这个本事,齐沧在军事也许真的有些才华,但是这种手段,他是绝没有的。
只有齐汣。不知道是不是齐汣这个人太过于神出鬼没,身份现在又是如此的诡秘,齐满满对他有了一丝怀疑。
虽然还是坚信,她的九哥是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可是刚才那几条死相凄惨的水蛭总是在她眼前晃,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她从不怕死,可是她真是怕极了身体,精神上的折磨,真是怕极了的。
上辈子,她已经被折磨够了,那些疼不欲生的经历让她恐惧。
乾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动,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薄唇轻轻的吻着的她的额角。
“那怕是不要我这条命,也是要让你平安无事的。”他这样说着,没有多少宠溺的口气,反倒很平淡。
可是这平淡,却让齐满满酸了鼻子。
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对上他华丽的丹凤眼,本想说的伤感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齐满满轻笑着说:“呐,我这身体你也看到了,可是我才不会说什么我死了你好好活着的话,我要是没了命,也会拉你陪我去的。”
齐满满蹭蹭乾熠的脸颊,喃喃的说:“我只剩下你了,我一个人会怕。”
乾熠握着她的手,极轻极慢的与她十指交缠,正如他们此时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有你在,去哪里都是好的。”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齐满满却是真的落下泪来。
感觉到脖颈处的湿意,乾熠微微笑。
这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时刻,他终于与她心爱的人心意相通。
这是他曾经连奢望都不曾的场面,在南诏时,他朝不保夕,总想着要是这么死了,也许他回抱憾终身,那个笑颜明媚的女子,他竟没有福气再见一次。
父皇母后先后逝去的时候,他想要没有那道赐婚的旨意,要不是知道,她正在向他而来,他是熬不过来的。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过去的时候,他中了毒。
那是他去与父皇母后最后告别回来的路上,回来后听到大夫的诊断,他就知道他的那些哥哥们没有打算放过他。
可是怎么办呢,这样布满荆棘的地方,他却自私的把她扯来了。
大婚日,他没有去迎娶,他当时甚至颓然的想,也许不嫁给他,才是对她最好的,如果她羞愤的回了雍州也不是不好的。
可是她还是来了,义无反顾的来了睿王府。
新婚夜,他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澎湃去她的床边,为的不过是看她一眼。
她的脸比三年前初见的时候褪去了小小少女的稚气,长得越发明艳动人,甚至摄人心魄。
对自己的怨气更重,这样美好的她,他怎么能自私的占据她呢。
可是怎么办呢,没有她,他还剩下什么呢。
爱情,不过是天时地利的传说。
要不是那场残酷的战争,要不是双亲的离世,乾熠也说不好,他会不会如此执拗的非她不可。
倒是时至今日,那些曾经又有什么意义呢。
爱情不管从何时何地开始,可是怀里的人确实真实的,是柔软的。
拥着她,乾熠甚至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是父皇母后没有给过他的满足,那种血液里的悸动,那种浑身充满斗志的心境。
乾熠的手划过她的小腹,想起多年母亲说过的,熠儿,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父皇竟不管不顾的冲进产房来了,吓得老嬷嬷们都跪地请罪。
那一日,是娘唯一一次见到父皇那般志得意满的模样。
起于乱世的帝王,一生中最志得意满的时刻,居然是会是他小儿子出生的时刻。
乾熠到了如今才明白,早前折在母亲肚子里的那几个孩子,不仅仅是母亲一生的痛,也是父亲的。只是他心里那个高大沉稳的父皇,从来没有把这份心痛露出来。
所有他的出生,才能令他的双亲如此欢喜。
若是齐满满生下他们的孩儿,他真的想不出他会是什么样子。
想着,也就自然的笑了出来。
齐满满本来还沉浸在满满的愁思里,听到他的笑声,不解的抬起头,“在想什么?”
笑的这般迷人,那眼中的柔情几乎能将人溺毙其中。
乾熠吻上齐满满明亮的,带着困惑的眼睛,“我们生个孩儿吧。”
他说的真心实意,可是鉴于此前乾熠的表现太过恶劣,齐满满二话不说就掐上他的腰,恶狠狠的说:“你又在想什么坏东西。”
乾熠顿时哭笑不得。
——
一路急行军到底封城,封城城外,齐汣带着人在等着齐满满的到来。
齐满满从马车上跳下来,再一次看到齐汣,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齐汣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先去见见他们。”
他们,当然指的就是齐德胜与齐沧。
乾熠这一路对齐满满可谓是宠上了天,也不断的在给齐满满做心理暗示,为的就是齐满满真到了这一天不要失控。
可是真的看到那两口棺材的时候,齐满满还是失控了。
齐满满跪在棺材前,意外的是眼泪却是一滴都没有了的。
都知道她需要时间调整心情,谁也没有上去劝,而是齐满满带来的所有齐府的家仆齐齐跪下,与齐满满一道为齐大将军守夜。
可是在齐满满一天一夜滴水不进后,知书知趣就急了。
这样守夜守下去,齐满满的身体会先跨的。
慕清奉命就在齐满满不远处守着,生怕她有些什么。
乾熠也是干着急,要是平时,他直接上去把人抱走就成,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能让他这般做,齐满满的情绪他们谁都懂,这个时候对她强硬起来,让他怎么能忍得下心。
最后,齐汣挥退了所有人。
双腿盘着坐到跪着的齐满满的身边,齐满满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深紫色的棺材发呆。她似乎能从棺材上看到齐老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也能看到她小哥为了她跟那些姨娘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昔日的种种恍若昨天,家人的一颦一笑,全部都在她的眼前,那是她两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场景。
这一世重生,她一直认为这是老天爷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可以保护她的家人,不受伤害。
可是如今,这一切又要如何解释呢,他们如前世一般,全死了,一个都没有留下。
“知道为什么是阿沧去抢爹爹的尸体,而不是我吗?”齐汣平静的说。
齐满满脖子已经完全僵硬了,极慢的转过头来看向烛光中的齐汣。
这是他第一次叫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