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的,乾熠端着茶杯细细的品茶,茶汤浅黄,香味恬淡。
齐满满皱着眉头,越想越不对,“你这是在与虎谋皮你知道吗?顺王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的。”
“你这是在担心我。”乾熠挑起眉头,磁性慵懒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一点担忧。
齐满满都要急死了,点头,“当然。你要考虑清楚,这样很危险的。”
顺王跟文华帝之间迟早都要你死我活一番的,前世如此,今生看起来也会如此。
乾熠这样帮着顺王,隐隐的有了跟顺王站在一起的趋势,这绝对会令文华帝忌惮,她不想他这样做。
文华帝固然是心思歹毒、性格残暴,可是顺王又比他好多少呢。
飞鸟尽练功藏,这要是乾熠帮着乾炜成了事,将来的乾熠可不就是前世的齐家吗?更何况现在齐沧跟乾熠可以算是绑在一天线上的了,乾熠要是有个什么,齐家脱不开关系。
往深里说,顺王拉拢乾熠,也不会不考虑齐家的势力的。
乾熠勾唇笑笑,伸手把齐满满抱过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这么担心我?嗯?”额头对着额头,脸对着脸,眼望着眼,近在咫尺的距离。
齐满满清楚的看到他那双漆黑的丹凤眼里的浅浅笑意,脸上的皮肤连带着头发一下子像是要烧起来似得。
刚才她一心担心这里面有什么她不可预知的阴谋,一时不查两人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了,乾熠经常对对她有些亲密的举动,她数次抗议无效,这些时日以来,难免的会有些放松警惕。
他的样子太过诱人,仿若那双丹凤眼里有一汪池水,让她自觉自发的深陷其中,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钻心的疼痛让她醒过神来,不被眼前的妖孽恍了心神。齐满满退开了一些身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认真的凝着乾熠,郑重的说:“我知道你跟顺王在筹谋些什么,但是一定要三思而行,他。”
齐满满止住几乎是要冲口而出的话,她不能说出前世发生的那些,有些东西改变了,有些事情却与前世出奇的惊人,但是她却一个字都不能说,要是被这些人知道她重活一世,会不会把她当做怪物焚烧致死都不好说。
有些话不能讲明,她只能小心的规劝着乾熠,真的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乾熠死,她还是不忍心的。
前世是她太糊涂,好多事情都去关注,只困在后宫那一圈宫墙内。
这一世,她本无意踏入这权利追逐的圈子,可是没有办法,一道赐婚的旨意生生的又把她来了进来,既然进来了,就要抗争。
“嗯,我会。”乾熠也不勉强她,好脾气的点头。
他这样轻易的答应,齐满满更加的不安,可能是她太过敏感。
“你的身体。怎么办?要真的惹怒了皇上,会不会更加的不好。”
乾熠的脸阴霾下来,可见这毒也是他心里梗着的一根刺,一日不去便是心腹大患,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极轻的力道。
让齐满满觉得痒,身体不自觉的往后躲,实在躲不过了,索性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凉的,没有一点温度的,齐满满体温一贯的高,在西北长大的女子,火一般的。
乾熠的手像是被她烫到了,那暖意就这样丝丝扣扣的传入心里,还真是如心被泡在了温泉里,满心满眼的舒爽。
良久无言,乾熠不开口,齐满满有些泄气,这个男人要是想瞒一件事,准保瞒的严严实实的。
就在以为他今晚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乾熠突然开口。
“你怕吗?”
齐满满一愣,怕自然是怕的,前世经历的一切,今生现在面对的困境,说是完全不怕是骗人的。
“怕。”她这样答。
总归还是怕的,怕齐家的人出事,怕自己早一次走入那样让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隐隐的也有些怕乾熠出事。
说到底,齐满满的心里还是有着出嫁从夫的观念,这是根深蒂固的。
前一世,她能全身心的爱上乾烨,不惜求助家族帮助他,只是不知后来会发生那样可怕的时。
同乾熠也是一样的,她也许并不爱他,但是却也是盼着他好的。
而且纵观大易朝现在的几个王爷,顺王乾炜个性诡秘,看似风流其实最是绝情的,能一个又一个的宠幸女人,怎么能是个重情的人呢。
先帝皇十子,号称十霸王,那真真儿是酷吏,据说天牢里的刑具,光是看着就会让人三魂去了七魄。
齐满满嫁入京城这段时间,这位十霸王刚好去了江南监察河道衙门贪污舞弊的案子,在江南可谓掀起来血雨腥风,所到之处,官员皆闭门不出,生怕一个不好冲撞了这位活阎王。
按说,这治水,买盐的营生可谓日进斗金,最是捞钱的。十爷这么一去,倒是跟顺王联系上了,这银子全部收上来,可不是全部进了顺王爷的口袋嘛。
这么说来,顺王跟十王说不好已经达成了什么默契,如果睿王乾熠在掺和进来,那么文华帝这皇位可真是风雨飘摇,稳当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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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凤仪宫。
“皇上,长姐来了。”元凝情在铜盆的冰水里拧了帕子给文华帝擦着脸。
文华帝斜斜的躺在榻上,一双眼睛闭着,眼下的阴影都是暗沉的灰青色,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尤其是眉心的红痕,那种深沉的暗红,像是在额头上开了只眼一般。
饶是元凝情天天面对着皇帝,心里也不是不怵的。
她控制的音量,小小声的说着,本来承顺公主说要把鄂嘉儿送给皇上,元凝情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这世上怕是没有那个女人会看着自己的丈夫一个又一个的往身边纳女人而不动声色的。
然而这会,她的心思却是全变了。
她虽然不待见那个什么西凉公主,但是如果这件事牵扯上顺王,那就难办了。
异国的公主嫁了王爷,还是手里捏着命脉的王爷。
元凝情想想就心慌意乱,总觉得今晚的事时时处处透着蹊跷。
文华帝眼都没有睁开,“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承顺公主便阴沉着脸进了凤仪宫。
这还是她来大易皇宫之后第一次踏足凤仪宫,这里原是她母后生活的地方,她便是在这里长大的。
视线一扫,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凤仪宫里的陈设可是全变了。
不知是这位元皇后的意思,还是那位殉葬了的贱人的意思。
“拜见皇上,皇后。”承顺公主福了福身,并没有行大礼。
元凝情瞅着还是没有睁眼的文华帝,很识趣的告退,看起来这俩姐弟今个儿还有的磨。
元凝情带走了大殿里的侍女,顿时间,凤仪宫的正厅里空无一人,这本是皇后的寝宫,规模设计自是不必说的。
人一少,就显出空旷来,承顺公主只觉得后脊梁上有阵阵的凉风吹过。
到底还是有些慌得,“皇上,今日之事,事出突然,此前本宫委实没想到会是这样。”
文华帝眼珠子转了转,但也还是没有接话。
承顺公主知道他醒着,也在听,只不过这样的态度让她更为焦急,“这几日,辰儿病了,我忙着照顾他,哪有时间管那个死丫头,她怎么跟顺王对上眼的,我实属不知。”
到了这个时候,承顺公主也不再拿大,语气全所未有的轻柔,身段也放下了,甚至连自称都改了。
文华帝粗粗的吐了口气,手不自觉的又去掐眉心。
“皇姐,你跟朕说句实话,这西凉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而你又是处在什么地位。”文华帝冷厉的鹰眼里,带着点点的关切。
他在怎么气怒交加,眼前的女人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他心里是不会把那些跟他争夺皇位的人看成血亲的。)
承顺公主挺了挺胸,背后笔直到有些僵硬,“本宫乃是西凉皇后,难道皇弟你不知晓吗?”
文华帝厉眼一眯,那少许的温情退得干干净净的,“到了如今还不说实话,那么寡人也就不用在顾念什么血缘亲情了。”
身体晃了一晃,承顺公主强装不下去,那双跟文华帝极其相似的眼睛里慢慢聚上水泽,同样是上挑的眼,文华帝是英武,而承顺公主则是妩媚。
谁还记得,花季的承顺公主也是人人交口称赞的美人,是京城乃至大易最尊贵的女子。
可是如今,那双上挑的眼睛里全是悲伤与愤恨,鼻翼两旁的法令纹深的像是用刀斧批出来的。
“烨儿,姐姐这些年真是好苦啊。”承顺公主被人抽干气力似得瘫坐上来。
不再有那高高在上的气势,不再有咄咄逼人的眼神,活像个历经苦难的老瓯让人不忍。
“那西凉皇帝简直不是人,那就是一匹狼,不,不,那是一群狼。他立辰儿当太子,固然有向大易示好之意,私下了不过是把我们母子当做活靶子。宫里宫外的那些人,谁能容得下一个身上流着大易血的孩子当储君,我日防夜防,才能保全性命到如今。”
文华帝只是听着,并没有任何动作,也许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自古那有一个皇后不是这样过来的,又哪有一个储君是好做的。
文华帝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要是有本分松懈,这条命早都不知道死过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