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哼着小曲乐悠悠地泡茶,捧着司徒大师亲手做的壶,泡上阮尚书送的上好茶叶,只是闻着香醇的气息心里就美得冒泡。
阮氏和碧珠相互打量,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甘示弱,仿佛谁先移开视线就输了一样。阮氏压根不相信碧珠会站在她这边,多年的仇怨早已积成解不开的疙瘩,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她肯帮忙说服玉顺,八成是想巴结阮尚书,为许家彦的仕途做打算。
想到这儿,阮氏不由冷笑了声,这狐媚子也有求她的时候啊,现在才知道权势的重要未免太晚了吧!不过嘛,既然许老爷开了口,现今又用得到她,说几句好话哄她开心也是应该的。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好了!
碧珠的心思自然也没消停过,好不容易让许老爷相信她愿意助一臂之力,有机会当面见识阮氏的卑鄙无耻,她又怎能无功而返呢!阮氏这些龌鹺的念头都是见不得光的,只有许老爷一个人知道,说出去也没人信哪!她今儿个来就是要看得清清楚楚,亲耳听听许家的正室夫人如何算计三房!
“上好的乌龙啊,果然名不虚传,来,都尝尝看!”许老爷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把千金难求的紫砂壶,壶身烫到手也不敢挪开,倒了三杯茶水,又将壶端端正正放在茶几上。
阮氏和碧珠品的是心不是茶,夸赞几句让许老爷高兴就行了,也没必要围绕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许老爷品了一小口茶,陶醉地闭上眼睛紧抿着唇,感受口齿之间弥漫的清香,好半晌才徐徐咽下。
“啧啧啧……”许老爷轻轻摇头,眼睛舍不得睁开,不停地砸吧着嘴,“妙啊,妙啊,这才是人生哪……”
许老爷夸张的样子惹人发笑,阮氏不好意思当面笑他,低着头忍住笑,碧珠才不理会这么多,媚眼一抛,撇撇嘴笑道:“呦,看把咱们老爷乐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壶茶是王母娘娘钦赐的呢!”
“啧啧……”许老爷缓缓睁开眼睛,笑嘻嘻地瞥向碧珠,扬起食指晃了晃,“你说得没错,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品啊!呵呵,司徒大师亲手做的壶呀,再配上进贡的好茶,这可不是用钱能买到的。缘分哪缘分,都是缘分,强求不得!别说那些名门贵族,就连京城大官也没几个能享受到这种待遇,望遍天下,估计只有皇子皇孙品得到这茶香吧,哈哈……”
许老爷得意忘形了,碧珠笑而不语,阮氏心想这话要是传到旁人耳朵里去,准会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好在这是关起门来说的话,相公在夫人面前吹嘘,也算是一种乐趣,谁又会笑话谁呢!
许老爷心情好,话也就变多了,指着阮氏絮絮叨叨地说:“你呀,只管去打听阮家父女的意思,家恒这边我来搞定。男人嘛,都是那么回事,多个女人伺候有什么不好,再说他们也是有过感情的。阮小姐虽说许过人家,但又没过门,应该还是处子之身,家恒收了她也没啥委屈的。”
“对了,家恒他娘是个麻烦,玉顺这臭婆娘见我就像见了仇人一样,大吵大闹,我跑慢一步都得被她掐死。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她,家恒这孩子太听他娘的话,不把玉顺摆平喽,只怕后患无穷啊!自家人吵闹倒没什么,这要是让阮家小姐看了笑话,我这张老脸就丢到京城去了……”
阮氏边听边点头,除了听到阮若诗是否清白那段有些反感之外,其余的倒是和她想的一样。
“老爷啊,你多虑了,大户人家的姑娘向来知礼守节,若诗都没过门有什么好说的,我敢用颈上人头担保她的清白。”
这个年头,女人的名节比生命更重要,如今京城流言四起,污蔑阮若诗克夫,若诗连清白都要遭人质疑,她嫁过来还有什么地位。阮氏不满许老爷怀疑阮若诗的清白,她要保住侄女的声势,而不是被人当做贱价处理的次品。
许老爷看她不乐意,连忙解释道:“刚才我只是随口说说,我的意思就是阮小姐完璧如初啊,咱们家恒有福气,咱们许家有福气……”
听他这么说,阮氏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碧珠不着痕迹地冷笑,等着看他们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阮氏稍作思量,碧珠在场有些话不能明说,还是婉转些比较好,眼看许老爷的话题越扯越远,她不得不提醒他回到正题。
“好吧,阮家父女我来试探,老爷,你知道大哥不希望咱们打听这件事,要不是你听人提起,回来又告诉我,我到现在还不晓得若诗的遭遇。所以,咱们要想撮合家恒和若诗,还得照顾到阮家的面子。”
“嗯,这是当然,阮小姐嫁过来咱们不会亏待她的,再说,家恒以前对她就好,现在能在一起更是求之不得啊!”许老爷没弄明白阮氏话中含义,想当然地说道。
阮氏微微一笑:“今时不同往日,家恒现在可是有妻室的,哪能和以前相比呢!就算家恒和若诗彼此有意,恐怕未必能走到一起!”
许老爷愣了下:“你的意思是,叶儿会从中作梗?!可是,这关她啥事啊,咱们又没说不要她!”
“哼,她从中作梗?!区区一个磨豆腐的女儿,有什么资格管许家的事!柳叶儿识相的话,咱们给她留个位置,若是不然,咱们也不用跟她客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用跟她客气?难道你还想对付叶儿?不成,不成,她可是咱们许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哪能让街坊邻居看笑话啊!”
“一个妾室,许家这样待她已经很不错了,她要是敢耍手段说闲话,咱们还用跟她客气吗?!”
“妾室?!”许老爷倒吸口气,莫名其妙地盯着阮氏,“叶儿她是家恒的正妻,怎又变成妾室了?”
“正妻?!”阮氏柳眉一挑,微微眯眼,咬牙道,“柳叶儿是正妻,阮若诗算什么?!老爷,你该不会要说,堂堂尚书千金嫁到许家做妾吧?!”
“这……”许老爷的舌头打了结,额头上直冒冷汗,双手一摊愁眉苦脸道,“这我还真没想到,按规矩柳叶儿才是正室,但是,阮家小姐也不能怠慢,万一得罪了阮尚书就不好了。”
“规矩是人定的,老爷你说她是妾她就是妾,家恒神志不清娶来的女人哪能作数?!就凭她也配做正室?!尚书千金,市井小民,谁够格做正室还用得着想吗?!老爷,这事你得掂量好了,许阮两家结亲你要拿出诚意才行!”
许老爷皱着眉,表情很为难:“这要是让叶儿做妾,柳家肯定不乐意的,街坊邻居知道了也瞧不起咱们哪!这不明摆着趋炎附势嫌贫爱富么!”
阮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有所取舍嘛!柳家不就是磨豆腐的吗,柳家的女儿能高攀上咱们许家已经是祖宗保佑了,他们还想怎么着!老爷的志向难道仅局限在这小小的云雀镇?!收购金矿就是为了这些小老百姓啊?!瑞祥银楼要是开到京城里去,随便哪家名门光顾,就抵得上这儿一年的收入,更不必说大哥为咱们张罗的生意了!”
这番话说到许老爷心坎里去了,他不再言语,转而看向碧珠,轻叹了声:“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碧珠嫣然一笑,不慌不忙地开了口:“这事儿,不办最好!免得吃不着羊肉惹一身骚!”
“啥?不办?”许老爷茫然地看着她,脑子里一团混乱。
“碧珠,你闭嘴!”阮氏恍然大悟,恼羞成怒跺脚道,“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我真不该信老爷的话!这里没你的事,你少插嘴!”
“呦,我还没说呢,大姐你咋这么激动!”碧珠好笑地嘲讽道,跷起二郎腿摇晃着脚尖,满含笑意的美眸眨也不眨地看向阮氏,“你怕什么?怕我说出你的心思?大姐啊大姐,亏了老爷这么相信你,你这样做不是陷老爷于不仁不义嘛!”
阮氏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碧珠浑身发抖:“分明是你存心诬赖,反倒在老爷面前装好人!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许家,许家发达我能得到多少好处?要不是为了实现老爷的心愿,我何必如此操劳!我只有家慧一个女儿,我们母女没病没殃就别无所求了,难道还要去跟几个孩子争家产吗?许家待我不薄,我不辞辛苦为老爷做点事就是别有用心?”
阮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尖锐颤抖的声音充分表达出她心中的委屈,一句句问话听得许老爷连连点头,连忙出面为她解围。
“阮儿,坐下来喝口茶,消消气!”许老爷拍着阮氏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说话,亲自倒杯茶递给她,拉下脸来教训碧珠,“珠儿,你也是的,没你的事跟着瞎掺和啥啊,不让你来你偏要来,来了又要惹事,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碧珠还没来得及说话,阮氏放下茶杯继续诉苦:“你不服气家恒做大当家,见不得他好是不是?!好,好,你心里不痛快尽管冲我来,不要跟三房过不去!我知道你从玉顺过门就看她不顺眼,如今又嫉恨家恒继承家业,你处心积虑对付三房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碧珠,算了吧,争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累吗?你对付我一个就够了,放过三房好不好?玉顺一直安分守己,她没得罪过你吧?家恒终于逃过一劫,你为何要拖累他?你也是当娘的人,将心比心,别再为难他们母子了……”
“够了!”碧珠猛地拍了下桌子,杏眼圆睁红唇微扬,冷冽的眼神扫过许老爷和阮氏。许老爷知道碧珠要发飙了,当着阮氏的面再激怒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许老爷咽口唾沫缩着脑袋,阮氏怔了怔也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