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见事不妙便趁机寻了借口逃了,只留下夏婴洛与孙子离站在回廊上。
当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孙子离显得有些尴尬。
夏婴洛却是落落大方,“义兄请坐。”
孙子离在回廊中央的石凳上坐下,晓云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伺候,这时却见孙子离向她瞥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冰冷,吓的晓云没敢上前。
夏婴洛亲手为他倒了茶,“义兄休要吓坏了我那丫鬟。”
孙子离接了茶一饮而尽,只觉这茶比往日都要醇香,入喉之后带着让人温暖的香气。
夏婴洛也为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他对面小口饮着。
“我已听府中侍卫说起今日半路遇刺之事。”孙将军突然眼中深意突显,“你切不可再回王府。”
夏婴洛无所谓的一笑:“小妹既然嫁入王府,生死便都是王府的人,如何能躲在外面?”
“王府内也非是安全之所在。”
“小妹自然晓得,多谢义兄提醒。”夏婴洛秋眸微扬起看了看他,眼底那抹淡淡的清波直叫他在一瞬间失神。
夏婴洛却垂了眼睛,重又替他将杯中茶注满。
“那人一日不回,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人便不会死心,躲又有何用?”
孙子离定定的看着她,如换了别的女子,只要想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莫名之人斩杀或是劫持,只怕会日夜不安。
但夏婴洛却镇定自若,倒茶的手丝毫也没有抖动的迹象。
“难怪小公爷会暗中嘱我……在必要时,要将你强行带至孙府。”
夏婴洛淡淡一笑:“现在还未到事不可解之时,只要小公爷能得胜归来,一切自迎刃而解。”
孙子离嘴唇翕动几下,他本想问的是:若小公爷不能归来呢?
但这话他只能想想,却不敢说出来。
身为将军,他怎能如此狭义,希望小公爷兵败呢?
夏婴洛却似猜出他内心所想,面色一凝,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与小公爷已是共为进退,他胜我生,他败我亡!”
一丝若隐若现的刺痛自心底浮上心头,孙子离移开眼神,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只觉茶水苦涩,幽幽沉入肚腹。
罢了!错过就是错过了。
纵然再努力也无济于事,这个女子……只是自己的义妹而已……
第二日一早,夏婴洛便随了孙将军同去夏府。
夏府上下根本就没提前得了知会,见他们进府一时间竟然惊慌失措起来。
因孙将军现在是夏婴洛的义兄,这还是皇上亲指的,而且他本身就是朝中重臣,夏幕天不得不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请了孙子离与夏婴洛到正堂坐定,夏幕天又不敢主动开口询问,只得小心翼翼的看着夏婴洛的眼色。
夏婴洛被她父亲瞧的心烦,索性将提亲的事丢给了孙子离,自己找了借口去后宅看望老夫人。
孙子离倒也不介意,与夏幕天提起蒙天傲与夏初蓝的婚事。
夏婴洛去了老夫人院子,杨氏与三妹夏如月,四妹夏莹莹也都俱在,见她进来全都面露惊讶之色。
老夫人第一个回过神来的,马上向她伸出手来:“大姑娘!”
夏婴洛微微一笑,上前挽了祖母的手,“祖母最近身体可好?”
老夫人点头道:“都好,都好,见你好我便都放心了!”
夏婴洛转头又对杨氏道:“母亲这几日便准备着二妹的婚事吧,我已托孙将军为二妹寻了个人家。”
杨氏一愣,老夫人忙问:“不知是什么人家?”
“步兵营的军爷,人我已然见过了,老实可靠,又曾在我义兄帐下出力。
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他身边并无父母以及兄弟姐妹,二妹过了门便是正妻,自是说得算的。”
“多大年纪?”杨氏诧异道。
“四十有二。”
杨氏一皱眉,语气里便带着些酸意:“大姑娘倒是好心,居然给自个妹妹寻了这么个老男人,也不怕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笑话?”夏婴洛的脸子一下便冷了下来,“您还知道怕别人笑话?早知今日不如就将二妹留在庙里,也好过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又不是你二妹的错……”杨氏不服气,辩解道,“都四十多了居然还腆着脸想娶个十五的娇妻?”
“纵然是十五的娇妻也是个带了崽儿的,你以为二妹还是个黄花闺女呢?”夏婴洛毫不客气。再加上她现在身份已为人妇,自是不用顾及许多。
“……可是……”杨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打断了。
“难不成你想将那丫头养在府上一辈子不成?”老夫人瞪着杨氏,“你想让她将孩子生在夏府?”
杨氏被老夫人说了却不敢回嘴,只得苦了脸,“初蓝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夏婴洛对杨氏没有丝毫的同情,又陪着老夫人了聊了会天,听老夫人说起大爷盘了都城中白府最大的一家玉器铺子的事。
夏婴洛只是听着,也不深问,老夫人问起她也只是称一切等小公爷归来后再议。
又坐了会夏婴洛便起身告辞,也没用杨氏故作姿态的相送,自己带了丫鬟出了院子。
刚走出不远,便听晓云忽然低声道:“夏主子,三姑娘追出来了,看样子是有话想对您说。”
夏如月?
夏婴洛的步子慢了下来,回身但见夏如月急匆匆自后面赶来。
其实自上次回门时她便发现了夏如月的心里多了些小算盘。
以前她们同在夏府,被夏初蓝压制之时并未显露出什么,但现在夏初蓝已经不对她构成威胁,而且只待初蓝出嫁,下一个出阁的便是她。
有些事,她也开始要为自己打算了。
夏婴洛沉默的思忖着,晓云与平儿立在一旁,冷眼看夏如月来到近前,亲热的唤了“姐姐”,上前欲挽她的手。
平儿突然迈出半步,将夏如月挡住了。
“不得对夏主子无理!”平儿此意是在提醒对方,现在她们之间的身份已有不同。
刚才她唤了‘姐姐’便是坏了规矩,更是犯了逾越之罪。
夏如月没料到对方身边的丫鬟这般强硬,脸色露出些难堪。
夏婴洛淡淡道:“没关系,姐妹之间犯不上这些个规矩。”
夏如月这才露出笑容,“就知道姐姐最疼我,好久没见姐姐,如月心里惦念的很……”
夏婴洛心中冷笑,只道你惦念的是能娶你的人才是吧?
夏婴洛也不故意说破,而是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慢慢在园里走着。
眼瞅着就要离了园子,夏如月终于沉不住气了,面色尴尬道:“二姐的婚事……可是定了?”
“只待父亲点了头便可纳采。”夏婴洛看着三妹直截了当道,“不知三妹怎么忽地想起问这个了?”
如月垂首面红耳赤,“只不过是见二姐大喜,心中喜欢。”
“不知三妹婚事可是定了?”夏婴洛忽然道。
“暂且未定。”如月故意把话说一半,留一半。
夏婴洛如何不知她的心思,继续问:“不知母亲给你说了谁家的公子?”
如月犹豫半天,才低声道:“只是听那些下人们嚼舌根,说是张员外府上的三公子。”
夏如月是庶出,又是罗姨娘所生,她要是嫁给小门小户的人家绝对可以成为正妻,可若是嫁入豪门府邸,那只不过就是个妾侍了。
可罗氏的娘家又是极有钱的富商,她焉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嫁到普通人家?
也许这娘俩一起动了活心思也说不定。
夏婴洛心里思忖着,觉得有些厌烦,嘴上却道:“定是那些下人们乱传话,三妹不用往心里去,母亲自会给你安排门好亲事。”
“我又不是母亲亲生的闺女,她怎么会上心替我着想,看看二姐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夏如月急道。
“那你想怎样?”夏婴洛突然住了脚步,一双秋眸冷冷的盯着她。
如月只觉自己一瞬间仿佛被看透了,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全然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我……我只是想……”她揪着手里的帕子,嘴里吞吞吐吐。
“想怎样?”夏婴洛淡漠的望着她,刚才与她亲热的模样已不复存在。
夏如月见事已至此,只得玉牙一咬,索性豁出去了。
“姐姐回门时,三妹在姐夫面前失了规矩,之后母亲与父亲都责骂于我,我也觉着再没脸见人了。
现在每每提起婚事……我便会想到那日之事,今日见了姐姐便想求姐姐与姐夫央求央求,如月想当面与他赔罪!”
当面赔罪?只怕是当面勾引吧?
夏婴洛其实并不在意哪个女子倾心于风若狐,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夫君。
他们之间的婚事只是合作关系。
但今天夏如月的表现过于露骨,甚至无耻!
夏婴洛这几日被王府姚氏打压的无名火腾地窜就上来。
心中暗笑,还真有不怕死的,上杆子削尖了脑袋不顾了性命的也要往里钻?
如月见夏婴洛面露不悦之色,生怕她拒绝自己。
便索性直接说开了,哀求道:“妹妹别无他意,只求能在姐姐庇护下求得一栖身之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