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熠心中迟疑,目前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再跟齐满满的人起冲突。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经历不起任何的一点错处。
齐山齐水,乾熠自认没放在眼里,他们的武功虽然很高,但是绝不会高过随风随影,但是要是伤了齐山齐水,齐满满那里怕是也交代不过去。
乾熠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齐水用眼瞅了一眼齐山,齐山自然明白齐水的意思,撇了撇道:“真要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等一时半刻又有何妨。”
齐水点头受教,继续跟木头桩子一般守着。
齐山转身进了大帐,趁着齐满满休息的功夫,又给她大腿上的伤处上了药。还是九公子想的周到,临行前,料定了齐满满会受不住,连这药都是提前预备好的。
齐满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竟连梦都没有做,真的跟乾熠楚河汉界的划分清楚,齐满满倒是真的放下心来。不在奢望着与乾熠还有什么转机,也将她对齐家军往来的希望传达了下去。
也就是在齐满满睡觉的这一夜,齐家军内,齐满满的起誓,一传十十传百,无人不知。
齐福他们几个老将相对无言,到最后还是齐喜说了句,“没想到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人,临死还没有一个女娃娃看的清楚。”
齐福深吸了一口气,“别扯那些闲的,要是没有齐家军,你我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老将军。”
“今日的起誓,大家都牢记在心中,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歇了吧。不该伸出来的手,都给我收起来,若是被我发现,别怪我不讲情面。”
小一点的将领都点头称是,也明白以现在齐满满的声势,他们是绝对不能不顾齐满满的态度,去领导齐家军的。
如今就连最低等的小兵都知道,站在齐满满对立面的就是他们的敌人。
在齐府众人用命换了齐家军最小伤亡的如今,齐家军的将士们,全部同仇敌忾。
在齐满满不顾皇家媳妇的身份,拼着被皇室厌弃的命运,也要为齐家军争得一线生机的今日,齐满满已经成了齐家军的精神领袖。
而齐福他们,也是从心底里开始福气这位老将军的唯一血脉。
这样有担当的女子,才是齐家的孩子。
离大部队不远的后勤部队里,齐汣冰冷的眼神儿扫过齐山给他送来的信纸,双唇勾起残酷的笑意,“我给过你机会的。”
——
休整一日,大军再度出发。
雍州城上,北冰国的七皇子正是这次的将领,北冰七王子名叫苍鹄,在他的兄长们斗得你死我活之时,这位王子就是捡漏的那一个。
齐家军兵临城下,苍鹄站在城楼上命传令兵吼道,“听说齐家的人也来了,出来让本王见识见识。”
齐满满跨马骑了起步,对着城楼上的北冰七王子挥了挥手。
距离太远,两人其实都是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的,苍鹄又把传令兵叫过去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北冰的传令兵又大声的吼道:“当日本王能杀了你父亲,还把他挂在这城楼上示众。今日本王就能杀了你,不过看起来你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要是识时务呢。就赶快下马跟本王告饶,看在你这张脸上,本王会考虑收你做个待妾的。”
齐家军涌起一阵怒气,就连在齐满满身后不远处的乾熠都捏紧了手里的马鞭。
齐满满却笑了起来,笑的甚是愉快。
银铃一般的声音飘得极远,在这风雪封城的地方,让人如沐春风。
苍鹄这次都不用传令兵了,自己大叫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天真。”齐满满冷下声音,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会武功有内力的人自然是能听到的。
齐山很是有颜色的递上了一只特质的扩音器,其实就是简易的喇叭。
齐满满诧异的看了齐山一眼,然后对着她笑着点点头,这丫头还真是想的周到极了。
“这雍州城里一粒粮食都没有,北冰国内现在早已尸骨遍地,你这位王爷还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连我这个女子都有些看不起你呢。”齐满满的声音很轻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钉在苍鹄心上。
北冰国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本来他们打下了雍州城,可以借着雍州城里的物资,再接再厉的继续攻打下去,可是该死的齐德胜,竟然在几日之间将雍州城转移成了空城。
现在的北冰人进退都为难,接着打下去,没有后方的粮草支持,没有后方的情况下,深入大易朝腹地,无异于找死。
可是退回北冰国,苍鹄是万般不肯的,其实回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苍鹄眼珠子一转,“当时本王本可以一剑取了你爹爹性命的,但是本王却是没有这么做,生生让他尝了尝万箭穿心之苦。呵呵,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个孝顺女儿如何替父报仇!”
齐满满还是笑笑的,一点都没有被他激怒的样子。
她挥了挥手,“围城!”
齐家军将雍州城围了个严严实实,绝对飞不进一只乌鸦。(冬天没苍蝇这种生物)。
齐满满命令齐家军围了城,却没有跟北冰人决一死战的样子。
齐福几个聚在齐满满的帐中,齐满满捧着手里的热汤,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身子热一些了才说,“现下的雍州城孤立无援,城内又没有任何储备,我们根本不用攻打,便是围困就能困死他们。”
齐福点头,心里有些欣慰。他还真怕齐满满被那北冰的七王子激怒,一气之下下令攻城,攻城战本就是守军方占有优势,加上现在的天气,北冰人从城楼上浇下水来,很快就能滴水结冰,一座冰城一般的雍州,的的确确是易守难攻的。
齐满满自然懂这个道理,所有就算齐鹄如此挑衅,她都没有动怒。
齐寿想了想道,“怕就怕,北冰人破釜沉舟,真的不要命的跟咱们决一死战,这就是变数了。”
齐满满也是有这种担心的,北冰人是游牧民族,天性彪悍,若是硬拼,大易的将士怕是难以应对的。
看了看手中的热汤,齐满满心生一计。
“在城墙下都支起大锅,炖肉汤,让全军将士都喝上一喝,暖暖身子。”
“这——”齐福不解的看向齐满满。
齐满满只是微微笑,“攻心为上。贴出告示来,只要北冰人愿意归顺,我齐家军一定保他衣食无忧。”
“大小姐,好计谋。”
齐满满失笑,什么好计谋。不过是人的本能罢了,北冰国从去年雪灾至今,全国上下可谓民不聊生,冻死、饿死的人听说不计其数。这些能随着七王子打出来的人,图的也不过是一口吃食罢了。
这世上,无论高低贵贱的人,在这一点上都是共通的,没有人想饿肚子,要不是万不得已,谁又会不要命了的去杀人,去打仗。
只有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愁三餐温饱,才能真正的杜绝战争。
齐福心中叹服,齐满满说的可不就是问题的症结。
北冰人这么凶悍的攻击,可不就是为了抢一口吃食,现在齐满满承诺他们,不用打仗送命,只要放下武器就给你们吃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家大意。
齐福们都退下,剩下的事,他们自然会安排好。
齐山走进大帐,“主子,睿王爷求见。”
自从齐满满那日与乾熠争锋相对后,下人们就再也不会亲昵的说,王爷来了。而是改成了睿王爷求见。
齐满满笑笑,原来她一直认为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至少这些下人们都看得懂,她跟乾熠是真的离了心的。
“让他进来吧。”
——
乾熠大步走进齐满满温暖的大帐,要说这军营里最舒服的地方,绝对就属齐满满这里了。
这是齐家军的心意,齐满满也不会矫情的说,我跟大伙一样这样的话。
她的身体,可经不住温度到了零下的折腾。
乾熠穿着紫黑色的王袍,身披用黑色的狼皮制成的披风,一张脸在火盆泛起的荧荧火光中熠熠生辉。
齐满满看到他,有时会自嘲的想,她这一生也是不错的,毕竟曾拥有过这般丰神俊朗的男人。
乾熠看到齐满满盯着他的脸发呆,嘴角稍微勾了勾,低沉的说:“粮草已经全部送到,你可以放心按自己的想法做。”
这是这几日,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谈话中,乾熠说的最多的话,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
齐满满从发愣中醒过来,赶忙移开的视线,“嗯。”了一声。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他们已经走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乾熠心里急得更猫爪似得,这几日行军,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一个可以好好坐下谈的机会。好不容易今晚安顿了下来,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累极下的矛盾太多了,他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齐满满打心眼里不想听乾熠说什么,乾熠的态度转变,她不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在齐满满的理解里,乾熠的行为显得别有目的。
为什么之前是那般的怒目相对,而在齐满满表示齐家军的立场后,殷勤相待。
齐满满不经意的摸过手腕,他当日的手劲儿颇大,这手腕回来还是齐山用了齐汣的好药才给她重新接了骨的。
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齐满满在心里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