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福眼睛一下子的红了,撩起帕子就跪下。
“齐福、齐禄、齐寿、齐喜叩见大小姐。”
齐福、齐禄、齐寿、齐喜是齐德胜早年的贴身侍卫,后来也全部都成为了能镇守一方的守将。
齐满满看到他们更是哭的止不住,她是知道的,齐福可是齐德胜从来不离身的,能在这里看到他,说明在最后时刻,齐德胜连齐福都撤了出来,这意味着齐德胜身边剩下的,只有很少的一只部队。
“齐家军叩见大小姐。”
望不到头的队伍全部下跪,声势震天,随后队伍里传来了伤心的呜咽声。
如沙漠上的苍鹰,如草原中的孤狼,那些压抑这的,男人们的哭声,将这一片天都渲染上悲凉。
齐满满忍住泪水,在这一刻,她知道身上所担负的责任,这不是痛哭的时候。
齐满满挺直了脊梁,声音沉痛而坚定,“齐家军乃是天下英豪汇聚之军,是我爹爹一生的心血。今日遭此变故,大家自是痛心疾首,但是齐家军的军魂不能散。不日不将北冰人驱逐出境,我齐家军绝不言弃!”
“绝不言弃!绝不言弃!”悲伤的队伍中,响起一声声坚毅的叫声。
齐满满走下台阶,扶起跪在地上的齐福,“福禄寿喜四位叔叔,要是我爹爹还活着,定是不想看到你们如此难过的。望大家念着我爹爹保全你们的这份用心,保重身体为重。”
齐福擦了擦眼泪,这一生,恐怕这是他唯一一次老泪众横。
齐喜看着大家都没有好脸色,摇摇头道:“谁能料到有一天,我们这帮老家伙也需要被满满劝哄。”
齐福、齐禄、齐寿脸上的神情都缓和了一些,齐满满脸有些讪,也是知道这几位叔叔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齐满满小时候被齐德胜宠的厉害,稍有些不合心意便会哭闹的,这几位叔叔,可是没少哄她呢。
“福叔叔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你看喜叔叔他又打趣我。”齐满满拉着齐福的手臂撒娇。
她这样的小女儿娇态,让一众老将的都有些恍惚,像是日子从没有走到今天这一步。像是他们的老将军还好好的活着,还在为昨晚他的满满少吃了一口饭儿吹胡子瞪眼,各处的找吃的。
雍州地处偏僻,美食华服实在不多,齐德胜当年那也是各处的给齐满满抢好东西。说起匪气来,谁还能比得过齐大将军。
齐满满看着他们的脸色缓和了些,才邀请他们进厅内叙话。
在齐福他们的要求下,乾熠与齐汣也不能参加他们的谈话。
“他是九哥,也不成吗?”齐满满拉住齐汣。
齐福眯着眼睛看了齐汣很久,对于齐府的这位九公子,他们也真是听过他的名声,但是没见过他的人。
据平时齐德胜平时的话音儿来判断,对这位九子,齐德胜不是很看重的。
齐汣本是骄傲的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打量,一甩袖,不顾齐满满的呼唤,自顾自的走了。
他来这里是对齐府的牵挂,留在这里是对齐满满的责任。
可是齐家军,他根本不稀罕。
齐满满也只能叹气,齐汣在齐府的时候,跟齐德胜的关系冷淡,在齐家军众将面前露面的次数还没有她这个大小姐多,现在想得到齐家众将的信服,怕也是不易。
大厅里,只剩下齐满满与齐福、齐禄、齐寿、齐喜五个人。
“福叔叔,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要不也不可能把人都支出去。
齐福对齐喜对看一眼,“我等想求个准话,这睿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齐满满挑眉看他。
齐福喝了口茶,才说道:“睿王这次带了五万人来,看样子是想将齐家军都收编在他的旗下,听他指挥,出征雍州。可是我等之所以在封城守候多日,其一是等着大小姐您来,其二也是将之前冲散的齐家军全部收编完成,修养一段时间。可没有等着被睿王接受这一条!”
齐满满明白了,乾熠想要将齐家军收为己用,可是齐家军并不同意。
齐满满叹了口气,虽说她跟乾熠的关系有了突破,可是她不再是前世那个不顾一切的女子了,她很明白将自己所有的势力都毫无保留的交到男人手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
她不想在为他人做嫁衣了。
“福叔叔,现在齐家军还剩下多少人?”
一场打仗下来,应该会损失很多。
“四十五万。”
也就是说损失了五万人,五万条人命,就这么无声的逝去。
齐满满想了想,“福叔叔,齐家军还是齐家军,不要为了我屈从于睿王爷。但是这里面的尺度您还是要掌握好,咱们齐家军从来不与朝廷对着干的,但是也从不屈从。”
齐福、齐禄、齐寿、齐喜都是一震,没想到齐满满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之前,他们也是担心的,担心齐满满从嫁从夫,满心为睿王打算。这也是他们非要见齐满满的原因,也是怕睿王利用齐满满,来牵制齐家军。
齐福松了口气,这齐家军是齐老将军一辈子的心血,倒不是怕自己手里的权利被抢,而是朝廷的人,他们从来没有什么好感,就怕皇家的那些人用了什么坏心思,想要一点一点的腐蚀齐家军。
这可是几十万条人命,他们不敢轻易的把他们交出去。
他们的考虑齐满满又怎么能不懂,上一辈子不就是如此么,齐家军被文华帝派去的人接手,离开了齐德胜的庇护,他们只能哪里苦去哪里,完全被文华帝当刀子使,哪里还有他们这些人的活路。
齐满满精神一震,“福叔叔,这次大战的受伤战士一定要妥善安顿,包括那些死了的将士的家属也都要给相应的抚恤金。”这是齐德胜定下的规矩,齐家军在战场上,绝没有抛弃战友的事情发生,就算一具尸体需要三人背下来,那也得背回来。
这也是齐家军凝聚力极高的地方,等级制度严苛的易朝,底层的士兵在贵人眼中还不如草芥,只有齐德胜才会如此照顾每一个人。
就算是死,他们也无后顾之忧。
“要是银子不够,我那里有的,稍后我让知书给您送去。”齐满满想这一场战事下来,齐家军恐怕早已捉襟见肘,那里还有余钱呢。
齐福的眼睛又红了,眼神复杂的看着齐满满,不愧是老将军的女儿,她的善心,与齐德胜何其相像。
“老臣——老臣——愧对老将军。”齐福沉痛的说。
齐喜一看齐福又犯了伤心,急忙劝,“好了,福哥,你这样不是惹着大小姐伤心么,大小姐如此见识,咱们不是该高兴才对嘛。”
齐福含着眼泪点头,是,他是该高兴的。
最难过的时候,他都是欣慰的,想来齐德胜老将军心里也是欣慰的。虽然当时对着那道赐婚旨意,齐德胜气的削了练兵场所有的木桩子。
但是到了最后的时刻,齐德胜最开心的,莫过于那道旨意,这样起码齐满满可以活下来。
他不是不知道的,以齐满满的性子,又怎么可能看着齐府全家灭门,她必是要与家人共生死的。
齐满满也不想过多的陷入悲伤的心情中,转移话题道,“麻烦各位叔叔这几日整顿齐家军,过几日,咱们出发雍州。”
咱们?
齐福、齐禄、齐寿、齐喜一下子就明白了齐满满的意思,异常统一的说:“不行,大小姐千金之躯,怎么能亲赴战场。”
齐满满摆手,“有你们在,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总得把父亲送回家,不能让他在外面这么飘着。”
齐福、齐禄、齐寿、齐喜说不出话来,他们当然知道齐满满的心思,这又何尝不是他们的想法,齐德胜一日不入葬,众人心里都是难安的。
齐寿一拍桌,“大小姐想去,那就去,有老臣在,便是拼了这条命,也是要保全小姐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
齐满满回到内室,才发现后背其实是汗湿了的。
她的这具身体啊,还真是不顶用。知茶赶忙送上一碗参汤,平日里齐满满是不喝的,这东西火气太大。
可是如今她不得不喝,她要面对的是疯狂的北冰人,她不能倒下。
而如今她心事重重的是乾熠,刚才她对齐家众人说的肯定,不让齐家军被乾熠收编。可是真要跟乾熠说,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要是往日里,她当然不会为难,可是这来封州的一路上,乾熠对她简直宠爱至极,无论她要什么说什么,乾熠都只给出一个答案,好。
她不是没有心肝的人,自然知道乾熠的用心。
可是前世的经历让她不能放下一切,去为乾熠奋不顾生。
齐家军是她的私心,也是必然要做的事。她明白朝廷的打算,齐家军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她不能不管齐家军的死活的,这是责任。
齐满满正在苦思如何开口,知趣在外室喊道:“王爷来了。”
齐满满脊背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