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说!”
季重莲的目光转向了黑瘦男子,她绝对不是残忍嗜血之辈,但若不见点血,这些人又怎么会说老实话。∑。
“这……”
黑瘦男子咬了咬牙,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他也没料到季重莲说做就做,下手毫不留情,哪有半丝世家名门姑娘的娇柔劲,活脱脱的一个女煞星。
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哪里还敢说出半个不字,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他只得说了。
“这么说……你们果真是混在难民里的盗贼?”
季重莲挑了挑眉,起初之所以肯定那矮胖子说得是谎话,完全是因为他们俩人的身手,一般的百姓谁没事会练着武,要么就是一把庄稼汉,这俩人话里带着流气,完全找不到一丝庄稼汉憨厚淳良的影子。
即使天灾**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但总会有一点本质的东西残留着,可这俩人完全没有,季重莲只能肯定他们本性便是这样,至少成为这样的光景已久,绝对不是几个月的时间能够造就。
“你们有多少人?”
季重莲的目光转向了矮胖子,他一个哆嗦,已是抢着道:“咱们的兄弟有一百多人,难民有些归顺了咱们,合起来至少有三百来个……好姑娘,你给我包包伤口吧,再这样流着血我就快没了……”
矮胖子说到最后已是一脸哭相,他可真不想看着自己血流至死。
“怕什么,你血多,死不了!”
季重莲白了矮胖子一眼,就着他的灰布衣衫擦掉了簪头的血,转头便坐在一旁思考起来。
难民和这些盗贼是不同的,他们或许只是迫于生计才与这些人走到一起,真正杀人放火的事情应该不敢做,但不排除那些心思放野了犯下了罪行的。
若是这些人真地包围了外院,将这里与外界阻隔了起来,那他们应该怎么办?
是坐以待毙,还是奋起反抗?
这些盗贼的人手不算多,而且不敢真地与官府杠上了,想来是料到观音诞这一天来拜祭的大户人家多,暗地里了逮了他们这些人,或许也是想换些赎金,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再转战另一个地方夫人在上——嫁值千金。
谁知道他们这一路犯下了多少罪行,怎么就没有人知道呢?
季重莲皱着眉陷入了深思。
半个时辰过去了,裴衍终于一脸凝重地回到了这里,季重莲心中一喜,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如何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裴衍摇了摇头,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季重莲。
外面的情况可是比他想得要严峻,也亏得这处偏僻,还没有人找到这里来,季重莲这才能无碍。
他小心翼翼地潜到南角的偏院,果真见到了齐湛他们被绑了困在屋里,生命暂时无虞,还有两个人在那里守着,他不想打草惊蛇,又各处看了看,想掌握全面的动向。
女眷已经被汇聚在了一处,余下的世家公子少爷们也被依次绑了起来,他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但大抵知道这些人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
有人挟持了方丈,关闭了后院的大门,前面倒是一切如常,只是时至正午,香客们也渐渐少了起来。
他一人不可能分救两边,若是当真打草惊蛇,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另一方的危情。
见裴衍不说话,季重莲便将自己问到的说了,“他们是混到难民里的盗贼,不过一百人,难民还有两百来个,若是将这帮人压伏住,那些难民应该不会起事!”
裴衍惊讶地望向季重莲,这事情她是怎么打探到的?
目光扫向那倒吊在横梁上已是面无菜色的两个男人,矮胖子手腕上那一抹鲜红早已经凝固,可地上却有不少的血迹,想来是被人用了刑的。
“你做的?”
裴衍挑了挑眉,他早知道季重莲不是一般的姑娘,有勇气,有胆识,亦有些小聪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怕他们不说,只好用了点小手段。”
季重莲摊了摊手,面上似不以为意,只她知道自己心中却是在打鼓,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扎进了掌心,这是她第一次手染鲜血,但却不得不这样做。
裴衍深深地看了季重莲一眼,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今后这种血腥的事都交给我去做,你只做那朵清雅的莲,永远别再沾染淤泥!”
季重莲惊讶地捂住了唇,心中顿时翻过万千的感觉,复杂难言,一股酸涩袭来,她连忙撇过了头去,眼眶微微泛起了红。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像一种誓言,又像是一种贴心的呵护,在这一刻,季重莲心中觉得暖暖的,裴衍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知不觉间向上提升了一些。
季重莲低下了头,微微翘了翘唇角,又听得裴衍的声音响起,“你的丫环没事,女眷们都被聚集在了一处,我倒是见到和你在一起的几个姑娘,只从穿着打扮能够分辨得出,样貌便不得而知了。”
在来广福寺的路上,几个姑娘都是戴了帷帽的,面容看不清,到是穿着的衣饰裴衍晃眼间记得,此刻回想起来,大致能够确定。
季重莲抚了抚胸,她们没事她便能放下心来。
“裴家舅舅,”季重莲咬了咬唇,低声道:“若是你能和这寺里的武僧通通气,同时行动起来,既能治住盗贼,又能救下方丈和一众香客,这样不再受到掣肘,才能施展手脚将他们全部治服四神集团3:老公,滚远点最新章节!”
裴衍沉吟道:“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是……”
寺院里的武僧的确不少,因为盗贼挟持住了方丈,反倒觉得有惊无险,便没有对武僧管束着,任他们呆在内殿里,就算这些武僧精通棍棒拳脚,只要刀架在方丈的脖子上,便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而且这些武僧没有人组织领导也完全失了主意,空有武艺在身,如今却是一盘散少,毫无对敌之策。
裴衍只是觉得不好将这股力量凝聚起来,再说谁去挨个知会他们啊,这也是个难题。TXT小说网 。
若是他暴露了自己,再想顺利行事怕是难了。
“我去!”
季重莲想了一想便明白了裴衍的顾虑,她二话不说地将自己的绢帕摊在地上,又用木棒沾了矮胖子的血写了几个字,之后握紧手中的绢帕,笑着摇了摇,“你就呆在这里,我让他们来找你!”
*我等着你*
“这怎么行?”
裴衍皱了皱眉一脸地不赞同,他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将季重莲先送去安全的地方,又怎么能再将她送入虎口?
“我人小,又是女子,必定不会有人防备,到了内殿他们也只会以为我是迷失了道路误闯进来,不是比你更能便宜行事。”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季重莲已经在心中设想了种种后果,这些人既然是求财,那么必不会轻易杀人,多一个人头指不定还能多一份赎金呢,他们不会这样傻,再说还是对着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季重莲这样想着,信心便陡然升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向裴衍,她也想得到他的鼓励和支持,“再说,若是我真有危险,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是不是?”
话到这里,季重莲心中已是浮上了一层暖意,虽然裴衍性子阴晴不定人也是喜怒不辨,但无可否认的,两次救她于危难中的都是他,她也不知道对他哪来的信心,就能如此地笃定。
“你这丫头……”
裴衍张了张嘴,话到一半却忽地笑出了声来,倒是让季重莲有些莫明其妙的感觉。
这种被人信赖和依恋的感觉他可是有多久没有试过了?
裴衍自嘲一笑,虽然父亲的名声一落千丈,没有了势,他们还有财,家中积留的财富足以让他们一生不愁。
可在彭泽,他是人们以为始终摆脱不了上京纨绔习性的公子哥儿;在母亲眼中,他是不求上进,只知武枪弄棍的不肖子;在姐姐眼中,他更是个长不大不知世事的孩子。
在他们眼中,或许他裴衍什么也不是。
可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苦闷与压抑,他读书只爱兵法与谋略,读遍山川地理人情,却就是不想碰那文章做学的八股文,父亲苦读十年一朝得中,最后又得了什么下场,他不想重复这样的命运。
他习武幸得名师指点总算小有成就,只是在人前不显,大家也就以为他只会那么两下花拳绣腿,又因着生性不爱与人交往言谈,又落下个冷傲之名。
这一切,他都不想解释,渐渐地与人群越行越远,有一度连他自己也以为他是不是特殊的另类的奇怪的那一个?
以至于所有的人都远离他,不想靠近他。
可今天被季重莲这样期待且信任的眼神望着,他只觉得空荡淡漠了许久的心突然被填得满满的,一种莫明的感动充盈心田风流艳侠全文阅读。
“那你是答应了?”
季重莲心中一喜,一双眸子熠熠生辉,闪烁晶亮的光芒堪比星辰,淡淡的柔和的亮光,却牢牢地吸引住了裴衍的视线。
“你今年多大了?”
裴衍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季重莲怔了怔,脸色诧异地望着他,这是哪跟哪啊?
“多大了?”
裴衍忍住耐性又问了一次,季重莲心中揣着疑惑,却也不得不回了他,“明天便是我八岁的生辰。”
“八岁啊!”
裴衍长长地叹了一声,等到季重莲及笄还有七年的时光,那个时候他二十有二,虽然大了一些,但是……
裴衍失笑的摇了摇头,是他想得太遥远了吗?
可看着眼前季重莲疑惑中又带着点揣测的眼神,他的笑意更深了,这就是个小狐狸,而且是只属于他的小狐狸。
明天是她的生辰吗?他要不要送她一份大礼?
裴衍的大手轻轻地落在季重莲的肩头,为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只低声道:“记住我的字,藏弓!”
裴衍这样突然地靠近,还为她整理着碎发,季重莲只觉得心头一阵乱跳,小脸“唰”一下便红了,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种情况对她来说太不正常了。
气氛一时这间变得有些暧昧凝固,半晌后,季重莲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哪个”长恭“?”
虽然觉得裴衍这一刻的行为很奇怪,季重莲却是努力地镇定了下来,反应过来之后竟是眨了眨眼,一脸兴味地翘起了唇,因为她想到了她最喜欢的一个历史人物,兰陵王高长恭。
“藏弓烹狗,藏弓!”
裴衍的解释很简单,这“藏弓”两个字是师傅所取,怕是也有让他羽翼未丰之前藏住锋芒,不要冲动行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寓意不好,不如改作长恭!长寿的长,恭顺的恭。”
季重莲说着,已经不觉在自己掌心中写着“长恭”两个字给裴衍看,也许是缘于她心目中对偶像的喜爱,这才脱口而出,之后也深觉不对,这别人的字哪里是随便能够改的?
“长恭么……”
裴衍略微想了想,却没有言语,或许有一天吧,当他不需要再隐藏,当他锋芒毕露,当他赢回做为一个裴家人该有的尊严,当他堂堂堂正正地为父亲洗刷了冤屈!
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
裴衍握紧了拳头,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我……这就去了?”
季重莲小心翼翼地看了裴衍一眼,她是当真不能理解他的喜乐是为了什么,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是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吗?
虽然他没有笑,但她只觉得他眉梢眼角分明就是碾不碎的笑意,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与雄心万丈。
“去吧,万事小心!”
裴衍点了点头,双手环在了胸前,冷峻的下颌带着一种自信昂扬,让季重莲都不由多看了两眼风流人物。
“母亲,您这话是怎么说得,六丫头还这般小,使不得啊!”
季明宣也苦了一张脸,此时他才知道与老太太使这小心眼是多么无用且幼稚的事,但若真依了老太太所言,季紫薇这一辈子怕是毁了。
“那就收起你们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季老太太冷冷地哼了一声,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算是没给他们留一点颜面。
柳姨娘咬着唇轻声抽泣着,季明宣一张脸臊得就像火炉里的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六丫头,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将二丫头推出去抵祸便是不对!”
季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大太太忙上前殷勤地扶着老太太的手臂,期待的目光望了过去,这是要最终定板了。
“是孙女的错。”
季紫薇连忙低低应了一声,眼下她耳中还是轰鸣一片,实在是被刚才那事给吓得,若是真要去族庵,她这辈子就完了,还好还好!
“罚你禁足三个月,抄写《心经》、《女诫》与《女则》各一百篇,若让我看着有不规整或是些许浮躁之处,这处罚便加倍!”
季老太太严厉的口吻不容一丝妥协,季紫薇只能苦着脸应了,柳姨娘刚想松一口气,老太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柳姨娘教女不严难辞其咎,就在你的院里搭个佛龛,每日茹素诵经,直到你想明白为止,在这期间,天哥儿与宇哥儿就教给大太太管教着,你不得过问!”
“啊?”
大太太一愣,显然有些不情愿,被老太太瞪了一眼后也只能讪讪得应下,心下却不断腹诽,帮四房管教孩子,她这真是自捡来的活计,该啊!
“老太太,老爷……”
柳姨娘委屈地咬紧了唇,眼神似怨似哀,老太太这让她想明白,那得到什么时候?
不是她想不明白,而是她顺不了老太太的意,这一辈子也不能得个明白了。
宇哥儿她自然是不关心的,但天哥儿……那可是她亲生的儿子啊,如今让大太太帮忙管教着,这是个什么事?
“母亲……”
季明宣还想说些什么,被老太太一挥手打断了,“若是你还想求情,那就让她们母女俩都去族庵里呆着了事,索性我管不了,让佛祖替我讨这个嫌去!”
季明宣这才闭口不言了。
柳姨娘却觉得自己像吞了黄莲一般,满嘴的苦涩滋味,却是有苦不能言啊!
“好了,我今儿个也乏了,你们自下去歇息!”
老太太疲倦地挥了挥手,眼睛缓缓地闭上了,众人不敢耽搁,各自行了礼后便回院安置了。
季重莲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只是第二日听碧元说起昨儿个夜里明月楼里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了一夜,这得有多伤心才能哭得这般绵长持久啊,季重莲正就着盐水漱口,听了碧元这含着感叹般的幽怨话话,一没忍住便笑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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