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走后,吕湘云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就这样让他得意下去?”
她的疑问令年馨瑶的眼色黯然下来,幽幽道:“那又有什么办法,皇上还要靠他守卫边疆。”
“瞧他现在这样的做派,只怕皇上将局势安定下来后,便会对他生恨了。”
年馨瑶点了点头:“所以咱们要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那时候再向皇上讨个恩典,就能亲手报了大仇。”
吕湘云性子急,嚷嚷着:“真是太便宜他这个人渣了。”
还没等年馨瑶再说什么,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年馨瑶身边,小声说道:“不如,咱们吓他一吓,让他别那么得意?”
“吓他?他那样狠的一个人,有什么能吓得到他?”
吕湘云诡秘一笑:“平时也许不行,若是喝多了酒呢?”她凑到年馨瑶耳边悄然说了几句,将她皱起的眉抚了下去。
“只是难为无雨了。”年馨瑶略有些纠结。无雨原本是胤禛的贴身侍卫,因为吕湘云的关系被调离了自己的岗位,这对于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而是为了爱所作出的牺牲。他现在在京畿守军中担任一个小头目,比起其他几位贴身侍卫,前途黯淡了许多。
谁知吕湘云倒是一脸得无所谓,替无雨决定道:“娘娘就放心吧!他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你记住了,吓吓他便好,千万不可伤了他的性命。皇上还需要他,所以他不能出事。”
现在的大清虽然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他们这些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年羹尧手握重兵,驻守边陲,也是对京城这边最好的支援。所以,他还不能死。
吕湘云见她答应,笑着点点头,行了一礼便急急忙忙出去了,只留下年馨瑶一个人望着床幔发着呆。
她还在想方才被打断的问题,胤禛究竟瞧没瞧见她在廉亲王怀里哭泣的事。若是瞧见了,她该如何应对,会不会就此惹怒了胤禛,从此翎坤宫与冷宫无异?
还有廉亲王,她心怀愧对,而偏偏他就是胤禛最大的威胁。现在封王赐爵是迫不得已,若是有一天大局已定,是不是就会从这些人身上下刀,将异己清理干净?到了那时,自己该怎么办?是双眼一闭不闻不问,还是劝胤禛不要兄弟相残?
真的艰难的抉择,她闭上了眼睛。
吕湘云离开了皇宫,马不停蹄往家里赶去。今日无雨不当值,大早上训练完,便已经回家休息。
他听了吕湘云的主意,皱了皱眉,道:“这种事也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那你答不答应?”
无雨看着她不做声,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半晌,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他的原则在遇见吕湘云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丧失了,只要她想的,他都会努力去实现。虽然有时也会郁闷,但每天夜里将她抱在怀中,又觉得十分满足。他当然明白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于是在选择时,诚实的面对了自己的内心,而他内心的天平明显偏向了吕湘云。
年贵妃与妻子共同的仇人,他当然知道是谁,只是那人正意气奋发,春风得意,她们的这点小伎俩根本影响不到什么。
不过,年羹尧也确实太过嚣张了些,除了皇上,所有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前几日同过去的同僚相聚,听到最多的也是对年羹尧的不满。他就当替所有人做了件好事吧!无雨这样想着,也就将事情答应下来。至于额外收获妻子投怀送抱的待遇,也算是意外惊喜了。
年羹尧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自然受到许多人的追捧,连日来宴席络绎不绝,日日都有安排。无雨先是怂恿自己的顶头上司与年羹尧打好关系,后又在酒席上不动声色的让与自己交好的同僚恭维他,最后煽动众人拼命向他敬酒。
年羹尧被他们一干人等捧得飘飘然,也没刻意控制自己,对敬酒来者不拒,没多久便酩酊大醉。
无雨以替他准备好了歇息的房间为借口,打发了他身边的随从,这才从一道暗门中将他偷偷驼了出去。
他按照与吕湘云的约定,将年羹尧带到了石明卜住过的屋子里,把他扔在地上,便掩门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年羹尧被冻醒了,抚着宿醉后刺痛的额角,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里一瞧便是荒废了多时,地上,家具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借着月光,他甚至发现了床榻上方的墙角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蜘蛛网。
他心中警觉,连忙爬起身,神情谨慎而防备。
有些眼熟,但他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他的头还很重,喝得太多,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影响。
他不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逗留,转身就想离开。可是,也就在这时,他瞧见了一个白影,正一动不动的站在他背后的角落中,躲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年羹尧从军多年,自小更是跟在父亲身边到处历练,胆子比一般人都要大许多。遇到这样诡异的情况,他没有退却,而是坚定的往那道白影走去。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那道白影也越来越清晰,像是一个人,正垂着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谁?谁在那里?”他声音低沉。目前情况不明,不想引人前来只好刻意压低声音。
那道白影对他不理不睬,依旧站在远处,就像一具尸体。
这是年羹尧心中所想,即便是他胆子再大,也有些胆怯了。
就在他停下不再往前走时,这道白影突然动了,直直朝他撞了过来。酒醉后的动作迟缓,年羹尧慢了一步躲闪,被那道白影压倒在地。
一张满面皱褶,脸色泛青的脸顿时撞进他眼中。
石明卜?年羹尧吓得想要拼命推开他,但手脚无力,推了好一会都推不开来。
石明卜还是当时被他害死后的模样,一身白色绸缎中衣,除了脸上,手上也是黑紫一片。他的指甲奇长,自然弯曲着,像是随时要抓入年羹尧身上一般。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年羹尧忽然听见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闹得他头胀欲裂,也顾不上推开石明卜了,而是紧紧抱着头,脸上表情甚是痛苦。
“我要报仇,德夯苗寨一百多口的性命,还有我妻子的性命,我的性命,通通都要讨回来。”
年羹尧终于是怕了,发狠将石明卜往旁边一推,自己连滚带爬地想要冲出去。可是,他才往前奔了几步,右脚裸就被一只手死死抓住,害他失去平衡,重重地砸在地上。地上的灰尘纷扬而起,呛得他直咳嗽。
那双手并没有停下,阻止了他逃跑的步伐后,正一点一点的向他攀了过来。
“你走开,我已经杀过你一次,自然也有第二次,你想要灰飞烟灭吗?”
石明卜不理,依旧执着的朝着他爬行着,嘴里还时不时说几句“我要报仇”的话语。
“报……报什么仇,你已经死了,你们全寨人都死了,你还想报什么仇!你还想怎么报仇?”
石明卜嘿嘿嘿的笑了起来,那尖利的笑声在夜晚尤为可怖。
“谁说我报不了仇?”石明卜说着,双手已经接近了年羹尧的颈脖处。那阴冷的指甲滑在年羹尧脸上,引来一片刺骨的寒意。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死,我要让你死!”配合着这句话,石明卜的手已经扣住了年羹尧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就有可能会被折断。
年羹尧手脚僵硬,完全无法躲开,就这么梗着脖子任由石明卜的手慢慢收紧。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终于崩溃了,眼泪横飞,竟然想着跟石明卜的鬼魂求情。
“你杀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不想死,你杀我族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们都不想死?今天,我要替他们报仇,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说着,手上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
慢慢地,年羹尧有些窒息的感觉,就算拼命仰着脖子,也无法得到更多的空气。
他的身下突然传来一阵*,整个衣袍被浸在那不明的液体中。
石明卜忽然就笑了一下,掐住年羹尧脖子的手松开来,接着就是一记手刀,将他击晕了过去。
“真是没用,还抚远大将军呢!”
石明卜不屑地收回手,火速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往外吹了个口哨,将无雨唤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无雨进屋,也不去看年羹尧,马上将假扮石明卜的吕湘云搂在怀里。
吕湘云俏皮地指了指地上,掩上了鼻子,道:“成功了。”
无雨这才留意到年羹尧的狼狈样。
“那咱们走了?”他不等吕湘云说什么,拉着她就往外走。
虽然遗憾不能现在就杀了他为师父报仇,但瞧见一向自命清高的年大将军如此丑态,忍不住狂笑起来。
无雨心里一哆嗦,自家媳妇整人的手段真是一出接着一出,自己还是老实点,以免被误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