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你在胡说什么?”
乌喇那拉舒兰气得发抖,一抬手重重地拍在紫檀木雕花太师椅的把手上,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
这糊涂的东西,竟然当着满屋子奴才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若是传了出去,王爷的脸面还要不要?整个雍亲王府只怕都成了笑柄,而年馨瑶也毁了。
李心莲脸色一白,显然是从没见过福晋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懊悔。她是太想打击年馨瑶了,以至于没顾及到当下的场面,失了分寸。可是说出来的话如同泼出来的水,想收回已经来不及,瞧着那些个奴才正在小声议论着,个个惊讶的模样,她不禁微微颤抖,只觉屋内的空气又冷了几分,脚旁烧得再旺的火盆都丝毫不起作用。
她方才那欣喜得意的气焰顿时消散一空。
“你可有证据?”乌喇那拉舒兰面无表情,心里再恼,却也不得不马上解决此事,还要当着所有奴才的面解决,否则难平他们的好奇。流言猛于虎,若是放任不管,即便没有的事也能传出个子丁卯丑来。
李心莲见她似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忙在一干奴才里寻了寻,指出一个丫头来,道:“你,把你看到的同福晋说一遍。”
那丫头一阵惶恐,瑟瑟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乌喇那拉舒兰面前。
“见过福晋。”
乌喇那拉舒兰见这丫头眼生,回头望了眼立于她身旁的兰芝嬷嬷。兰芝嬷嬷会意,在她耳边道:“这丫头叫小雨,是在花房当差。”
“李侧福晋说你看到了什么,你现在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若是有任何造谣生事的言语,马上拖出去杖毙了。”
奴才们的头垂得更低了,跪在地上的小雨更是吓得抽泣起来。谁也没见过福晋如此强势厉害过,想来是动了真气。
“奴婢……奴婢在花房当差,经常会去花园走动,这几日年侧福晋常常拎着个食盒穿过花园往书房方向去。奴婢有天好奇,偷偷跟在年侧福晋身后,瞧见她走进书房前,将周围仔仔细细查看一遍,这才进去,并把门给锁了起来,十分谨慎。”小雨偷眼望了李心莲一眼,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
舒兰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忽略她的任何举动,见她望向李心莲,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自打年馨瑶入了王府,李心莲就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上次惩罚她反而丢了儿子,她怎会不恨呢?若是旁事,舒兰也懒得去计较,由着她们争锋相对,可是今日已经牵扯到整个王府,她便不得不管了。
怪只怪李心莲愚蠢,要陷害也寻个好些的理由,真以为这丫头信口雌黄的一段话就能定了年馨瑶的罪?旁人以为年馨瑶失宠,可她却知道,王爷心里始终想着念着,临走前来她屋里坐,也不经意地向她提到,年馨瑶身子弱又畏冷,屋里御寒的东西千万不可少了。
她当时也有丝落寞,这新人在王爷心中的地位真是非同小可。
乌喇那拉舒兰稳了稳心神,目光重新回到跪在跟前的小雨身上,说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年侧福晋酷爱读书,王爷这才特许她出入书房,她行为谨慎些也是不想旁人看了眼红罢了。”
小雨又瞧了李心莲一眼,只见她身旁的宋宛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拼命朝自己使眼色,她一咬嘴唇,豁出去一般,接着道:“福晋明鉴,奴婢所见绝非福晋所猜测的那样,奴婢因为对年侧福晋的举止深感疑惑,便处处留意着。前日,奴婢见年侧福晋在花园中闲逛,只往那人烟稀少的西北角去了。奴婢想着,现在寒冬,那花园西北角也没什么景致,有何可去的,于是便跟了上去,却瞧见,年侧福晋在靠近围墙的地方转了转,一转眼就取了个食盒出来,这才急忙往书房方向去了。”
“大胆,竟敢跟踪监视主子,来人,给我掌嘴。”
乌喇那拉舒兰一开口,底下几个丫头婆子忙上来按住小雨,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李心莲有些急,忙冲着掌嘴的奴婢们喝了一声:“住手。”当即转向舒兰,道:“福晋,此事疑点颇多,小雨固然不对,还望福晋给她将功补过的机会,将真相公布于众。”
“真相?”乌喇那拉舒兰瞥了她一眼,笑道:“你想要怎样的真相?”
李心莲内心一寒,也不知道自己赌这一次对还是不对,那边厢奴婢们还在掌小雨的嘴,小雨一边哭,一边喊着:“李侧福晋救命。”
她心一横,如今赌也赌了,福晋已经怀疑上自己了,若就此退缩也得不到好,不如兵行险招吧。
“妾当然是想知道年侧福晋是否真的背叛王爷,败坏王府名声。福晋,如今种种疑点,实在不能不查,若无事,便能还年侧福晋一个清白,她也会感激您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不是你搞出来的,现在却一脸的正义凛然。乌喇那拉舒兰气得嘴唇直哆嗦,却也不好明说出来。
她思索了一会,大声道:“好,那便接着往下查,富远,你领着几个人去这丫头所说的地方搜一搜,有任何可疑的东西都给我带过来。”
雍亲王府总管富远忙带着几人下去了。
就在乌喇那拉舒兰决定彻查时,小雨就已经被丫头婆子们松开,此时捂着脸跪在那里,甚是委屈。若不是李心莲让宋宛如来对她说,只要揭发此事就提拔她上来做李心莲的贴身大丫头,,她才不会去躺这滩浑水。她是知道的,在侧福晋身边做大丫头那也是有头有脸,月俸也比她在花房所得多得多,若是主子一高兴,赏下来的东西肯定差不了。她心动了,于是答应了宋宛如。可是现在,油水还没捞着,已经挨了顿打,她心里又气又恼,恨福晋不分青红皂白,恨那个年侧福晋不知检点,唯有李心莲方才为她说话,却令她心存感激。
“福晋,奴婢还有话说。”
乌喇那拉舒兰对这个小雨已是非常痛恨,见她还要说,只恨不得将手中的帕子堵住她的口。她还未说话,就见李心莲已经代她开了口:“还有什么便说出来,福晋是最公正不过的。”
小雨大起胆子,绘声绘色道:“今早上,奴婢在梅园剪几支梅花准备送到各位福晋房里,结果在书房附近,隐约望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这男人并非府内的奴才侍卫,奴婢瞧着比较陌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男人对王爷的书房似乎熟门熟路,三两步便进去了,奴婢心里大惊,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见年侧福晋提着食盒过来了,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也跟着进了书房。”
此话一出,掀起了轩然大波,奴才们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乌喇那拉舒兰大惊,难道她猜错了?并不是李心莲恶意陷害,而是年馨瑶的确做了那败坏名声的事?
“不会的,主子不会的。”
一直与钮祜禄瑾玉站在一起的晓月冲了出来,狠狠地瞪了小雨一眼,匍匐在乌喇那拉舒兰脚边哭诉道。
瑾玉也忙走出来帮腔:“福晋,妾也相信年侧福晋不会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来。”
李心莲瞄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道:“相不相信与会不会可是两码事。你说,你与年氏交好,一直姐妹相称,她每日大半时间都待在书房,你可有疑心过?”
瑾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的确也曾觉得年馨瑶近日来有些反常。
李心莲瞧见她说不出话,颇为得意。
乌喇那拉舒兰沉下脸,道:“有什么可争的,现在随我去书房一看,不是都清楚了。”
一干人等浩浩荡荡来到书房。
“管事的,把门给我打开。”
负责整理书房的丫头忙上前开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启禀福晋,门是往里锁着的。”
丫头的话还没落音,门已经开了,年馨瑶站在门口,见门外这架势,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几日担惊受怕,夜里睡得不好,精神极度疲惫,刚才在胤禛怀里又找到往日安心的感觉,这一睡便睡到这个时辰才醒。胤禛舍不得她离开,两人自然耳鬓厮磨温存了一番,这才放她回去。她的发髻有些松散,眉宇间的慵懒妩媚未散,衣衫虽完好无损,但皱褶却无法抚平,看上去颇为凌乱。
这个样子,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没有偷情了。
乌喇那拉舒兰大怒,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她竟然看错了她吗?
李心莲向着宋宛如一使眼色,宋宛如上前不由分说就将年馨瑶拽出来。
馨瑶站立不稳,一下扑倒在雪地中。她头上的发饰因剧烈摇晃而松开,一头青丝也皮披散下来。
“主子!”晓月惊呼一声,忙跑上前搀扶。
“这是怎么了?”披头散发的年馨瑶迷糊地望着晓月,问道,换来的是晓月沉闷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