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定王宠爱你,待你不同,我也知道你打小就依赖他,可你别忘了你虽然叫他叔叔,你也还是皇家的人,你还有其他的亲人。皇上和皇后待你如同己出,你这次悄无声息的离开,你可想过他们有多担心多焦急?”李恪慢慢吸了口气,尽量平静下来,缓声道:“定王总也是你的长辈,想来他也不忍心看着你受苦,若是担心定王在这边的情况,你可以随时写信过来,想见面的话,以后定王回京还是可以再见,我不明白你偏要固执的呆在这里是为什么。”
她非要呆着这里是为什么?阮清也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可真正的理由又如何能够真的说出来?难道要告诉苏辄,告诉他们,她是怕以后再难像现在这样面对吗?要说自己留下只是想在最后尽量弥补皇家对苏辄所欠下的债吗?
皇上现在就已经等不及要除掉苏辄了不是吗?不然苏辄的伤又是从何而来?若非苏辄命大,只怕她现在就已经见不到苏辄了。
有她在,皇上总会顾忌一些的吧……
李恪不甘放弃,“你心思单纯,有些事可能不会去想,但你毕竟是女儿家,如何能够再和成年男子住在一起。”关键的是那个成年的男子显然不怀好意。
阮清茫然的眨了下眼,“如何就不能了?我可是从小就和苏叔叔住在一起的,苏叔叔一直照顾的我很好啊。”
李恪恨不能畅所欲言,实在是怕说的太露骨,反而玷污了这一颗纯真清澈的玲珑心。不过听阮清说着这般坦然自如,似乎真的没有发生他担心的那种事,至少现在苏辄还是规矩的。
思及此,李恪悄悄的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苏辄也许真的只是拿阮清当做疼爱的小辈看待。可是,回想苏辄的表现,分明又哪里不对,尤其看着阮清时的眼光,那就是看一个心爱女子的眼光,充满了霸道、宠溺和占有欲。
同样作为一个男人,李恪很熟悉那种感觉。
若真是如此,他倒是不得不佩服苏辄了。日夜面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还能坐怀不乱,毫无逾距之举,柳下惠也就这样了吧。
或者,传闻苏辄身有暗疾都是真的?
“我已经决定了。”阮清并不知短短一句话勾起了李恪这许多百转千回的思绪,垂下眼睛,看着杯中淡红色的茶水,轻声道:“你回去之后帮我转告皇舅父,就说我喜欢北地的风光,想要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而且,我来之前留了信告诉皇舅父我来这里是为求医,如今身子尚未恢复,不适宜长途奔波,待身子好利索了我就会回去。”
李恪脸色骤变,顿时抛开那些思绪,一连声的紧张问:“你病了?很严重吗?是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阮清心中微暖,却是面不改色道:“你不是知道吗,我在宫里的时候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李恪皱眉:“可太医不是说你只是感染了风寒吗?”
李恪确实不知道阮清病的那么严重,他虽然在御林军当差,但也因为经常加值脱不开身,自阮清病了去看过几回,听太医说是风寒,并无大碍之后,也是很久没得机会再去清风殿。再见到阮清便是来了金陵之后。可他看阮清现在的样子也不似是病的很重,难道那些太医是糊弄他的?
他不知道太医的话也都是阮清私下叮嘱过的,风寒是真,但真正的病却是在心里。如果李恪在阮清出宫前看过阮清,大抵就知道阮清说的都是真的了。
那时候的阮清,就连蒋良生和秦煜见了都吓了一跳,还以为阮清是得了什么绝症。
只是在见到苏辄无恙之后,那整日缠绕她的一箭穿心的噩梦才散去,心病也渐渐好了起来。
李恪这一问倒是把阮清问住了,她得了什么病?总不好说是噩梦缠身的病吧?再说,那噩梦早就不再做了。最近王爷喂得好,连肉都多长了几斤,白白嫩嫩的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早知来之前先把脸涂得黄一些了。
阮清不知该怎么回答,又怕李恪穷根问底,转念之间灵光一闪,脱口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病罢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能医!”
李恪咯噔一下子傻住,这才想起阮清虽是穿了男装来,她还是女儿家这个事实,也不知又自发联想到了什么,脸刷的红了。
凌风在一旁听着,本是插不上话,此刻反而庆幸自己没插上话,也是尴尬的脸色微红,只低头喝茶掩饰。
李恪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终究还是不放心,讷讷的又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京中的大夫总是要牢靠些——”
阮清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他,道:“恪哥哥可知岐山药老?他的医术想来还无人能胜的过,如今他人就在金陵替我看病。”
药老的大名李恪怎会不知,这么说起来,京中那些太医和大夫还真不如药老牢靠。可是……
阮清突然盯着李恪的脸,紧张的问:“恪哥哥,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伤势加重了?”便是喊着一旁忙着写药方的大夫,“大夫,你快过来看看恪哥哥,他好像发烧了!”
苏辄那一掌虽然下手重,可李恪也没那么没用,吃过药后已经好了很多。闻言错愕了一瞬,便是猛地反应过来脸红是为哪般,当下脸更红了,简直能滴出血来。可又不好直说自己是羞的,只能任阮清推回床上,让大夫重新把脉。
大夫蹙眉把了好一会儿,又细细检查了一下李恪的胸口,这才道:“这位公子并无大碍,虽然所受内伤颇重,但幸在公子体格健壮,又有内力护体,很快就会恢复。”
阮清不放心的追问:“可是他在发烧!你再好好看看。”
大夫摇了摇头,“老夫瞧着他脉象虽然起伏的厉害,可并非内伤所致,约是情绪过于激动罢了,只需静下心来就好。”
阮清不解的哦了一声。倒是凌风听了大夫的话明白了个大概,略表同情的幽幽瞥了李恪一眼。
李恪顿时有种无地自容之感,恨不得一脚将这医术高明的大夫给踹出门去。还不如说他内伤加重呢!
正这么想着呢,门却真的被人一脚踹开了。不过是从外面。
几个人齐刷刷的转头,就见一道高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张俊脸阴冷的好似修罗杀神,浑身散发的冷意直逼而来,违和的是那人怀里却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白狐狸,这样的造型令屋子里的人一霎失语,俱是忘了反应。
不得不说习武之人对于危险的反应比较快,李恪首个回过神来,噌一下警惕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就要来拉站在床边的阮清。
却见白影一闪,原本站在门口的人突然消失,下一瞬,阮清已经被一只手扯进怀里。
李恪望着空空伸在半空的手,刚刚下去血色的色顿时又胀的通红,抬头怒瞪着突然出现的苏辄。
苏辄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低头冷冷的盯着怀里的人,“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阮清被他声音里的冷意冻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答:“戌时。”
苏辄凤眸深冷,“既然知道已经这么晚了为何还在外逗留!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未经我同意不许随便出门!”
阮清低下头,没有作声。
李恪从床上跳下来,直直的瞪住苏辄,“定王这是作甚!阿阮是人,不是宠物,你这是要拘禁她不成!”
苏辄霍然抬头,眼光如刀,寒光凌冽,声音也似腊月寒霜,“本王教训本王的人,与你何干!还是说你嫌伤的太轻,想本王再给你添上一掌!”
阮清一听顿时吓得白了脸,真怕苏辄说到做到再给李恪来上致命的一掌,连忙拽住苏辄的袖子,“苏叔叔,不关恪哥哥的事,是阿阮自己出来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若真是李恪将她强硬带来,他只管将李恪打个半死了事,可她却直说自己来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她担心李恪,甚至是打算着要跟李恪跑么!
本就憋了一路的火气此时便是如同钱塘江潮水一股脑的涌上脑门,双目猩红,一把拉起怀里的人就闪出门外,力道之大仿佛都能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李恪抬脚就要去追,却是刚到门口就被一阵狂猎的冷风直面而来,李恪有了前车之鉴迅速的调动内力抵挡,仍然被那股强劲的力打退数步。反而是毫无内力的凌风,平白的被波及,清俊白皙的脸顿时痛的拧在了一起,同被掀翻的桌椅倒在了一起。
就连那名大夫都未能幸免,一头磕在了床沿上,差点磕破了脑门。
李恪顾不上去查看两人的伤势,忍痛还要追出门去,就被一道全身沉黑的身影笔直的拦住了去路。
李恪认识这身装扮,先前被关地牢时,就是这样一批人看守着他,身手十分高绝诡异。若是在平时,对付这样一个人李恪尚有取胜的把握,可他接连受伤,打起来未必能占着便宜。
但还是打了起来。
苏辄毫不理会身后乒乒乓乓的巨大响动,出了门一把就将阮清拽上马,飞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