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秦子都一脸阴郁地靠坐在书房的雕花大椅上,镂空窗棂下摆放着红木的长条案,案上的一鼎灵芝仙鹤炉中燃着宁神静气的木芙蓉,清甜甘冽的味道蹿入鼻端,还带着一股薄荷的清凉。
秦子都深深吸进一口,整个身子向后仰起,这让他的面容隐在黯淡的光影里,只能依稀瞧见那俊挺的轮廓。
季重莲……季重莲!
这个名字仿佛一个石块,重重地砸入他的心湖,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按理说,他是不该再记得这个人的,可是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呢?
忘不了她带给自己的羞辱和恼恨!
此刻他一闭上眼,那张清丽的面孔便会浮现在脑海中,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那巧笑倩兮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透着狡黠与聪慧。
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竟然就这样与他失之交臂了?
秦子都猛然睁开了眼睛,双手一握,却只能握住虚空,他颓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一种钝痛缓缓自心尖漫延开来。
那个女子,再也不会属于他了啊!
为什么想起来,竟然会有一丝悔恨划过心间,那股失落如一把大锁狠狠地撅着他的心,挥之不去,放之不下!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嘎吱”一声开启,秦子都眼神阴鸷地望了过去,声音冷寒,“谁?”
门外的人似乎怔了怔,片刻后才举步踏了进来,金丝挑边的紫色衣裙滑过门槛,一双玫瑰色的绣花线随即映入眼帘。
秦子都一愣,旋即站了起来,面色稍缓地轻声道:“雪嫣,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顾雪嫣早已经做了妇人的打扮,一条流光溢彩的烟霞长裙逶迤拖地,紫金相映透出一种高贵的华丽,乌黑的长发挽了个飞云髻,一对七宝玉叶金钗插在发髻上,她额头光洁,肌肤白皙,细细的柳叶眉,杏眼迷离中带着潋滟的水光,红唇微勾含着一丝笑意地望向了秦子都。
“夫君,我亲手做了甜汤来,你趁热喝一碗吧!”
顾雪嫣说话间,身后的丫环无月已经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走上前来,取出甜白瓷蛊,又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这才递给了秦子都。
秦子都却是不急,接过小碗后放在了桌案上,反而招手将顾雪嫣唤到身前,轻轻握住她的葇荑,温声道:“以后别再这般劳累了,我娶你回来就是让你享福来着,可别再让我心疼!”
说话间,秦子都长臂一揽,轻轻地将顾雪嫣搂在了怀里,无月见这情景唇角不由抿出一抹笑意,悄声地退了出去。
“夫君……”
顾雪嫣羞红了一张脸,轻轻地依偎在了秦子都的怀中,她低垂着眉眼,不禁为刚才那一刻的错觉而感到懊悔。
秦子都对她始终是那么温柔,刚才那话语中的一丝冷厉许是她听错了,也许只是对别人而已,他永远不可能这样对自己的。
想到这里,顾雪嫣安心地闭上了眼,陶醉在这抹温柔之中。
秦子都目光微微下扫,怀中的顾雪嫣柔顺而美丽,这就是他一心想要求娶的妻子,甚至不顾父亲的反对也一意孤行,如今他娶到了,为什么心里反倒生出了一丝遗憾呢?
是因为这个人不是季重莲吗?!
那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响,秦子都重重地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个清丽的影子甩出脑海,最后却发现只是徒劳,他紧紧地抱住顾雪嫣,面色却渐渐变得沉郁了起来。
在大太太家里舒服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胡氏与季重莲便向大太太辞行了,她们预备今日在“锦香楼”设宴款待了赵紫阳之后便要回丹阳去了。
算算日子,就算紧赶慢赶,到了丹阳时,怕也是已经过了季重莲及笄的日子,好在婚期定在了六月三十,他们还有时间准备。
大太太看了一眼收拾得齐整的季芙蓉,眸中光芒一闪,不由诧异地挑高了眉,“芙儿,怎么你也要走?”
她已经默然承认了季芙蓉和离的事实,女儿因何还要离家,她想不明白?
昨夜季明德回了家后,两夫妻彻夜长谈,已知覆水难收,到底心头还是不甘愿的,但事已铸成,眼下也只能作罢。
若是让季明德涎着这张老脸去求东阳伯调解,他又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唯今之计也只能且走且看,季芙蓉生得这般貌美,将来指不定还能嫁个好人家,大太太已经打定主意在上京城里继续为女儿物色,此刻当然不愿意她离去。
“母亲,我想回去陪陪老太太。”
季芙蓉笑语嫣然,平静的脸上带着温软的笑意,可眸中的光芒却是疏离淡漠,她与大太太之间,到底回不到从前了。
“父亲在朝中公事繁忙,母亲为了照料他自然脱不开身,可咱们大房总要有人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如今就让女儿代父母走上一遭,以全了这份孝道。”
季芙蓉这话说得有理,大太太脸色讪讪的却也不好反驳,只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嫁妆你又预备做何处理,可是全部拿回来了?”
“嫁妆如今我都赁存在了钱庄里,母亲不必挂心。”
季芙蓉话到这里微微一顿,眼波婉转,“只是母亲在婚前为我打造的那一套黄花梨木的家具还没有带走,物件太大不好搬动,也只有……”
“只有什么?!”
大太太提高了声音,面上带着一丝不屑以及愤恨,“就是咱们季家拿来砍柴烧了,也不能便宜了童家的人!母亲今天就带人去搬回来!”
大太太自然不是垂涎女儿的嫁妆,只是想到童家她也来气,她好好的女儿嫁过去,先是被打得小产,之后还要被姨娘小妾下毒暗害,若是童家的人有一分精心或是顾及,又怎么会是如今的这番局面?
就算是和离,那季芙蓉也是被童家人给逼的。
这一夜之间,大太太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既然童家的事情不能挽回,那便要向前看。
而且昨晚大太太还听季明德提起东阳伯府的事,听说东阳伯早已是对三房多番容忍,只三房的人太不成器,再这样下去,分家是迟早的事。
若是真地将三房给分出去了,那么季芙蓉提前地脱身而出那也是好的,难不成真被三房那一家人拖着一起死吗?
要死也死远点,休想沾染上他们分毫!
“是,母亲做主就好。”
季芙蓉柔顺乖巧地应了一声,唇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
“芙儿,你真地非走不可吗?”
大太太拉着季芙蓉的手,看也没有看胡氏与季重莲一眼,不舍的目光只凝在季芙蓉白皙的面颊上。
“女儿主意已定。”
季芙蓉轻轻地点了点头,眸中的神色却是一片坚定。
大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珠子一转,拍着季芙蓉的手道:“回去休养一段时日也好,只是若母亲想你了,你可得快点回上京城里来看看,知道吗?”
季芙蓉淡笑不语,既没答允也没拒绝,但看在大太太眼中那就是应了,她眉眼立时一扬,笑道:“那好,我这就让洪姨娘送你们出门,母亲也要拾掇一番,待会还要去和童家那老太婆理论一番呢!”
离开季家后,季芙蓉要去选购一些答谢赵紫阳的厚礼,胡氏与季重莲也陪在一旁挑选,最后是选了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一株百年份的紫灵芝,这样的礼物不可谓不重,但也仅仅是能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等候在“锦香楼”的雅室客座里,季重莲不禁转头看向季芙蓉,劝道:“大姐姐的身子还未好完全,不若还是呆在上京城里养养,若是不愿意住家里,继续在普济寺住一段时日也行。”
胡氏也在一旁跟着劝道:“我也这么想的,芙蓉身体还未康复,这来回奔波,我怕你吃不消。”
谁知季芙蓉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一手抬起为季重莲顺着耳边的鬓发,眸中蕴着一抹温柔之色,“五妹妹出嫁,我说什么也不能错过,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碍事的。”
“大姐姐也不怕凌哥儿会舍不得你!”
季重莲知道劝不动季芙蓉,便将赵凌给牵了出来,果然见得季芙蓉目光微微一闪,垂眉不语。
是啊,离开上京城或许她便不会再回来了,她是有些舍不得赵凌,可是她又算是赵凌的什么人呢?
想到赵凌,那个与他相似的男人身影不期然地跃入脑海,斯文俊秀的面容,却是淡漠疏离的眼神,每当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望着她,她都不知道他在想起什么,那张冷硬的外表下是否有一颗温润柔软的心?
她不否认对赵紫阳是有那么一丝心动,但这丝心动却被她掩饰得很好,经历过婚姻伤痛的女人哪有那么容易重新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呢?
再说看赵紫阳那模样,也不像是对她有意啊。
季芙蓉不笨,她自然知道胡氏与季重莲眼中燃起的期待代表了什么,但她却不能回应她们。
她表面坚强,内心彷徨,只怕自己一个选错,便又会踏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
胡氏给了季重莲一个眼色,她缓缓摇了摇头,眼下季芙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便打扰。
敲门声在外响了起来,林桃向内传禀了一声,“赵大夫来了!”
季芙蓉一怔,眸中闪过一抹惊喜,身子立马坐直了。
季重莲与胡氏对视一眼,不由抿唇一笑。
看来是有戏,就不知道赵紫阳今天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若是不然,季芙蓉真跟着他们一道回了丹阳,要再返回上京城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赵紫阳今日带着赵凌一起来的,两父子都穿着宝蓝色的绸衣,胸前与袖口绣着大小的暗银色团花纹,刚刚见到这一老一小,季重莲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由促狭道:“敢情你们今日穿的是父子装?”
赵紫阳的脸色有些尴尬,连眉角都在轻轻抽动,完全与他平日不苟言笑的作风是两个样,他瞄了一眼笑容可掬的赵凌,轻咳了一声,才道:“衣服是这孩子挑的,今日非要咱们穿成一样,我也没办法……”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已是带上了无奈,但眸中却有一丝宠溺轻轻滑过。
赵凌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季重莲,脆声道:“五姨,你觉得我和父亲谁更好看?”
“赵大夫英俊,凌哥儿乖巧,各有各的好,怎么办呢,好难选啊!”
季重莲走近了赵凌,一手牵着他的小手,一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今日五姨点了好多你喜欢的菜,过来跟我坐在一块。”
说话间季重莲便牵了赵凌就坐,季芙蓉收回了看向孩子暖暖的目光,转而向赵紫阳走了过去,柔柔一笑道:“赵大夫百忙之中还能来赴宴,咱们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快请就坐。”
今日的季芙蓉比起昨日又不同,虽然也是刻意地妆扮了一番,但举手投足都是一股自信和优雅,赵紫阳的目光微微扫过她白皙柔美的脸庞,眼波在一时之间变得柔缓了许多,轻轻点了点头,便挨着赵凌落了坐。
季重莲与季芙蓉分坐两边将赵凌父子围在中间,胡氏的位置又掉在季重莲之后,今日的主角是季芙蓉与赵紫阳,她甘当陪衬。
“赵大夫,咱们备了薄礼,一番心意,还请你不要推辞。”
胡氏算是长辈,在这个场合也最有优先发言权,她话音一落,阿箩与墨菊已经捧起了案台上摆着的红色锦盒,举到赵紫阳跟前打了开来。
文房四宝精致滑润,那颗百年紫灵芝上甚至有内隐的幽光,赵紫阳目光一扫便知这礼物不轻,他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行医罢了,且已收了你们的诊金,今日再厚颜来吃上这一顿已是不该,若这礼物我再收下,那赵某真是汗颜了!”
“这……”
胡氏的目光转向了季芙蓉,显得有些为难。
季芙蓉笑了笑,转身便让墨菊将东西给收在了一旁,只是目光诚挚地看向赵紫阳,轻声道:“既然赵大夫不与咱们谈这些俗物,咱们就来说说情分吧!”
说说情分?
季芙蓉这话一出,不禁是赵紫阳微微一怔,就连季重莲都瞪大了眼,在她记忆中季芙蓉可还没这般大胆和直接。
“咳咳……”
赵紫阳一下没回过神来,反被唾沫呛得咳嗽了起来,等他平复过来,也觉得无比尴尬,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一颗心却是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季芙蓉说的这情分是指什么?
“凌哥儿,来!”
却见着季芙蓉笑着对赵凌招了招手,赵凌嘴里正咽下一块香甜的萝卜糕,听到季芙蓉的召唤,他立马用袖手在嘴上一抹,跳下了圆凳便奔到了季芙蓉身旁,季重莲反应过来想拉他都没拉住。
“姨姨,父亲说你的病全好了,是不是以后都可以和我玩了?”
赵凌仰起一张天真的小脸望向季芙蓉,软糯糯的小手硬是塞到了季芙蓉的掌心里,季芙蓉掌心的的温软让他感觉到一阵安心和踏实。
“眼下不行。”
季芙蓉目光一闪,像是有些不忍心拂了赵凌的意,这才犹豫着说道:“你五姨的婚期近了,我们要赶回丹阳去,今天便要动身了。”
“什么?我不要姨姨走……不要姨姨走……”
赵凌原本的笑容骤然僵在了脸上,他瘪着一张小嘴,大眼睛中晶芒闪动,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赵紫阳原本借着饮酒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听到季芙蓉这话,他手上一抖,大半的酒液都洒在了袖子上,他的目光射向季芙蓉,隐隐带了一丝急切。
她要离开!她要走了!
赵紫阳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一句话,不知道怎么的,一颗心却像是被人给攥紧了高高提起来一般,怎么样也落不下来。
季重莲将赵紫阳的反应看在眼中,却是静默不言,她在等季芙蓉接下来的话,可等来等去,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她的心里又隐隐划过一丝担忧。
胡氏在一旁也看得着急,偏生又不好插进话头,只闷闷地不作声。
“傻孩子,姨姨也舍不得你啊!”
季芙蓉轻叹一声,双臂一展便将赵凌轻柔地搂进了怀中,感觉到胸前立刻被湿濡了一片,她的心更难受了。
她是真地喜欢这个孩子,天真活泼,烂漫无邪,若是她今后不会再有孩子,何妨将这个孩子视为己出?
这个想法一经蹦出,季芙蓉的眸中已是多了一丝惊喜的笑意,她的目光转向了赵紫阳,诚挚道:“赵大夫,若是你不反对,就让我做凌哥儿的干娘,好吗?”
“不行!”
季芙蓉话音一落,却是季重莲与赵紫阳一起站起来出声反对,俩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季重莲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赵紫阳却不觉红了脸,又缓缓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不行?”
季芙蓉不解地看向季重莲,目光又转到了赵紫阳身上。
“这个问题,很复杂。”
季重莲仰头望天,与胡氏交换了一个眼色,突然就站了起来,对着赵凌招了招手,道:“凌哥儿,你父亲有话要和姨姨说,五姨和四婆婆带你去看戏,好不好?”
胡氏也顺势站了起来,她绕到桌子的另一旁,轻轻拉过赵凌,抹了抹他脸上的泪痕,安慰道:“咱们凌哥儿是男子汉,是最勇敢的人,所以不要轻易哭泣,知不知道?!”
“嗯,我不哭,我乖乖地和五姨去看戏。”
赵凌望了一眼赵紫阳,又看了一眼季芙蓉,虽然眼神还有些懵懂未知,但神情却是极其郑重的,只听他对赵紫阳道:“父亲,你将姨姨留下来吧,我不想她走……”
赵紫阳干咳了两声,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大,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赵凌的话。
季芙蓉也有些愣住了,看向季重莲,“五妹妹,你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季重莲暧昧地对着季芙蓉眨了眨眼,随即倾身向前,隔着一个人头的距离对着赵紫阳轻声道:“赵大夫,能不能留下我大姐姐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不然咱们真回丹阳去了,大姐姐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季重莲就是要将这话说得严重些,以期能迫出赵紫阳的真心,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内敛太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若不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怕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阶段。
只季重莲没有想通的是,季芙蓉竟然想做赵凌的干娘,可若是这样一来,她与赵紫阳就没可能了,难道她是觉得这种关系才能更永久吗,比夫妻还牢固?
也许正是因为受过这样的伤,所以让季芙蓉不敢再轻易放开心怀去相信婚姻,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告别过去,才能走得更高更远,她希望季芙蓉能够明白这一点。
赵紫阳诧异地看了季重莲一眼,原来她什么都看出来了,枉自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真是……
“芙蓉,好好听听赵大夫怎么说。”
胡氏也饱含深意地拍了拍季芙蓉的肩膀,这便牵着赵凌的手往外走去,这孩子却是一步三回头,显然是对赵紫阳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有些不甘,他的目光转向季芙蓉时,又带了一丝隐隐的恳切。
季重莲挥退了室内的丫环,让她们都守在门外,别进屋内打扰俩人,而他们一行则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季芙蓉满脸涨红,她看了一眼赵紫阳,倏地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她有些明白了季重莲他们的想法,将这空间单独留给俩人,是期待他们有进展和突破,但此刻她只觉得尴尬,还怎么进行下去?
“别走!”
赵紫阳本来还低垂着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可此刻季芙蓉要走了,他心中一急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来,一把便擒住了她的手腕,抬起的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亦有一丝恳求。
看着那潋滟的瞳仁中映出自己的影子,季芙蓉不由心中一柔,扭了扭手腕,低声道:“你弄痛我了。”
“对……对不起。”
赵紫阳猛然松开了手来,这个时候他早已经失了镇静,只觉得自己口舌无比笨拙,这样的他只会令人生厌吧?
“赵大夫……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季芙蓉又重新坐了下来,她垂着目光,双手绞在膝盖上放着,只觉得生平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一颗心就像要跳到了嗓子眼。
她也许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不排斥,甚至内心还有隐隐的渴望。
她原本以为赵紫阳是感情内敛的,或者对她并没有那一丝的心动,可就刚才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这让她有了一丝惊喜和期待。
赵紫阳沉默良久,双拳在膝头上紧紧地握着,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蹦跳了出来,他不想背弃对亡妻的爱,但却又不舍得就这样让季芙蓉离开。
若是她真地回到了丹阳,是不是这一生都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不,他绝对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赵紫阳缓缓抬起的目光终于凝在了对面女子的身上,她低垂着头,白皙的粉颈如玉石一般光滑细腻,向上延伸而去,直至那挺俏圆润的耳垂,一颗丁香豆蔻垂在耳下轻轻摇晃着,她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带着与往日一般的温润与恬静。
赵紫阳只觉得一颗心缓缓沉淀,原本清明的眼神也变得迷醉起来。
他对季芙蓉,从初时的欣赏,在逐渐的了解中又多了一丝同情和怜惜,以至于到了今天,他已经放不下心中那份牵念。
若是就这样放着季芙蓉离开,他必定会终生后悔!
赵凌怕是也不会原谅他吧?
想到这里,赵紫阳不禁失笑,季芙蓉既然想要做赵凌的干娘,何妨就做他真正的母亲?!
失去妻子这几年,父母不是没要让他再娶,可是他一来无法忘记亡妻,怕心思不在对方身上反而耽误了别人,二来也是怕继母对赵凌不好。
但眼前的季芙蓉却完全符合了这两个条件,让他心动,也让赵凌喜欢,这样的女子可遇不可求,若是他错过了,可就再没地寻去。
想到这里,赵紫阳心中一荡,伸手便握住了季芙蓉的柔荑,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也不动了,只脸上的红绯更加深厚,就像天边漾起的那一抹彩霞,有着别样的娇美。
“芙蓉,留下来,让我照顾你,好吗?”
赵紫阳激动地说出这些话语,只觉得每个字都在颤抖,他期待而又热切地看着季芙蓉。
是,他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不苟言笑,乏味无聊,这样的他也许不该拥有如此美好的她,但他有一颗真挚的心,他会全心全意地爱护她,与她相携相伴,直至生命的终结。
季芙蓉心头一颤,这才抬眼看向赵紫阳,这还是他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那么轻柔,却又那么紧张,像是生怕被拒绝一般,清亮的眸中一片忐忑。
她忽然便笑了,笑得泪水都盈在了眼眶,原来这就是被人在意,被人珍惜的感觉吗?
这样的爱恋情潮让她觉得幸福,周身就像被暖气紧紧包裹着,虽然或许会有透不过气的危机,但却幸福得让人不想放手。
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道:接受他吧,你的心里不是也有他吗?只是碍于女性的矜持没有率先说破罢了,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想要做赵凌的干娘,除了喜欢这孩子,怕是也想能够再见到赵紫阳吧?
季芙蓉垂下了目光,唇角却微微上翘。
是啊,她的做法何尝不是以退为进,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潜意识的作为下她便这样说了,这样做了,也因而逼出了赵紫阳的真心。
“芙蓉,凌哥儿也那么喜爱你,留下来,留在我们父子身边,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见季芙蓉久久没有回答,赵紫阳的心情从紧张变得急迫起来,他轻轻摇着季芙蓉的手,期望她给出一个答案,即使这个答案或许不是他心中所想,也比此刻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来得好。
季芙蓉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却是抿紧了唇角,缓缓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留下!”
赵紫阳瞪大了眼,震惊地看向季芙蓉,脸色变得青白,嘴唇微微翕合,连牙齿都在打着颤,良久,他才苦笑一声,硬生生地逼出了几个字来,“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这个傻子!”
谁知道季芙蓉却是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赵紫阳在自觉尴尬中还来不及收回的手又被她给一把握住,她唇角一扬,绚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五妹妹婚期在即,我自然不能留下,若是你愿意与我一同去丹阳,那便更好了。”
季芙蓉此刻也有了私心,赵紫阳这般好,她想要第一个让季老太太看看,而不是领到父母跟前,若是老太太首肯,那么这次她便再没有遗憾了。
与童家的婚事到底是让季老太太伤心了,季芙蓉也觉得心中愧疚,若是她当初能够再坚持一些,怕也不会是如今的境地。
但若没有这一路的坎坷和风雨,怕是也没有她此刻与赵紫阳的圆满幸福。
人生果真是有失必有得!
“你……你……”
赵紫阳哭笑不得,可看着季芙蓉开心畅快的模样,他却是松了口气。
他竟然没有发现季芙蓉竟然还有这般活泼俏皮的一面,让他又爱又喜,欲罢不能。
“怎么样,愿意陪我一同去吗?”
季芙蓉眨了眨眼,清亮的眸中如有星尘闪耀,映着赵紫阳清俊的面容,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亲昵之感。
有些人,或许天生就该契合!
赵紫阳扬眉一笑,握紧了季芙蓉的手,“卿所愿也,莫敢不从!”
------题外话------
第三天,月坚持不下来了,这两天写得手都在抖,累得我不成人形,时速一千的我一天要写一万字确实伤不起啊,我膜拜那些天天万更的妹子们,虽然书院的活动很诱人,但是也要量力而行,月试了下,确实吃不下之口菜,咱们还是能写多少算多少。
票票、礼物和留言月都看在眼里,暖在心里,谢谢你们,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