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远镇,皇帝行宫内,宇交化及一脸的焦躁。宇文智贬洲原远。前往涿郡已经两个多月了,虽说大雪封道,交通难行,但是派遣人手快马回报的时间已是足够,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实在是叫宇文化及心里难以放心。
“父帅,也许走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二叔,再等几天说不定二叔就回来了。”宇文成都看看来回不停走动的宇文化及。不由出声道。不过他自己心里明白。恐怕宇文智及是回不来了。
大殿内,一时安静得可怕,宇文化及停了下来,脸上表情阴猜不定。长时间的等待已经耗完了他的耐心。他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整个幽州地方对他发出的诏书视若无物,足以说明杨广这今天子远没有他当初想得那么大的好处。
“成都,去请处罗可汗过来。”宇文化及看向了宇文成都,虽然郭孝恪在涿郡只有三万人马,但是在平壤的那支征辽大军依然受他节制。而他尽管靠着怀远府库里的粮草物资,用来收买骁果军,可是仍旧止不住士气低迷,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只是一只叛军。
“父帅。”宇文成都愣住了,他没想到最后自己的父亲居然还是打算引突厥人入妾,一时间站在那里。只是大声道,“父帅,我宇文氏若是这般做了,将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住口。”看着站在那里,目光里带着失望的儿子。宇文化及的心里好像一下子被什么揪紧了一样。他涨红了脸大声喝道,“如今郭孝恪正在磨刀霍霍,要取你我父子的人头,除了找突厥人借兵,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你能用那些骁果军在战场上打败郭孝恪吗?”宇文化及声色俱厉地说道,自从他叛乱以来,都是这个儿子在叟抚掌军,尽管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儿子,但是却始终有种自卓感,他的父亲宇文述到死也没承认他的家主之位,而是对他的儿子寄予厚望,这如何不叫他心里难受,现在宇文成都那种目光更是刺痛了他。
“你去不去,你不去的话,我亲自去请处罗可汗。”宇文化及的眼睛充血,通红得可怕,他对着宇文成都咆哮,想要靠自己父亲的身份来让这个英雄的儿子服从。
“是,父亲。”看着宇文化及此时那可怖的脸,宇文成都低下了头。答应道,他的声音低沉。拳头握的极紧,但是他只有照父亲的意思去做,因为宇文家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他的骄傲。他的执着,在整个宇文家的命运面前,是如此的可笑和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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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宇文成都转过的背影,就那么一步一步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宇文化及跌坐在了那看来似乎是在嘲讽他的那张龙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看得出自己的儿子眼神中的不甘和痛苦,他不想当个千夫所指的国贼。可是时势所逼,如果不是郭孝恪那么咄咄逼人,如同一柄悬在他头顶,会随时取他性命的利剑,叫他不得不这么做。
“成都,不要怪我。”宇文化及呆呆地自言自语道,宇文成都从小就想当个英雄,现在他这个当父亲的亲手毁了儿子的理想,这让他心里很不好过。
处罗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心里面也如同这烛火一般起伏,宇文化及叛乱,挟持杨广之后,他居然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派了自己的心腹伴当,逃出了怀远。去草原告诉自己那个已经成为突厥大可汗的哥哥。
处罗曾经以为自己对突厥没有什么眷恋之情,他的妻子是大隋的公主。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是杨广这今天子给了他草原上那些已经失去了狼一般心的贵族们所羡慕的生活,但是那一晚,当他知道外面的情形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突厥人,姓阿史那,是狼的后裔。
这是突厥最好的机会,处罗喃喃自语道,从都蓝可汗时代开始,突厥就在杨坚手里衰败下去,隋人玩弄制衡的手段,让突厥从此陷入了东西分裂的局面,或并他的那个哥哥以为对隋人卑躬屈膝的父亲是个懦夫。可是处罗明白,正是父亲的臣服和顺从才换来了十数年的修养生息。得以让阿史那再次成为突厥真正的主人。
“杨广。虽然你对我很好,但终究你也只是看中我的身份,想用我以后来分裂突厥罢了。”处罗的眼眸里,神色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杨广是个慷慨大方的君主,从他狼狈地离开草原以后,他一直都过着最优涅的生活,而那一切都是杨广给他的。
“可汗。宇文成都将军求见。”外面进来的从人发出的声音让处罗回过了神,他看着这个从小跟随自己的伴当,从一个能够弯弓射雕的好汉变成和一个管家般的老头,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突厥,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他虽然有小聪明,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请宇文将军进来。”处罗看向了从人,吩咐道,他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外藩之主罢了,所谓的可汗还是杨广所封,如今他和身边所有人的性命都在宇文化及手上捏着,只要宇文成都这位宇文家的大公子一个不开心,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杀了他们。
很快,宇文成都走了进来。他脸上那种压抑的神情里透出的杀气让处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是他终究记得自己是一个可汗,抬起头毫不怯懦地直视着宇文成都那仿佛血一般的通红双眼,沉声开口道,“不知宇文将军来找小王,有何见教?”
“处罗可汗,父帅请你宫中相见。”宇文成都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出来,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杀了这个所谓的“可汗”绝了父亲的念想,但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宇文家上上下数百口人的姓名全压在他和父亲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看着冷冰冰地说完话便转身离去的宇文成都,处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朝从人吩咐之后,便跟上了宇文。处罗都能感觉到宇女成都身卜的那股杀毒,他是个聪婚代,很快便想到宇文成都为何会如此了,宇文成都无疑是个英雄,有着高超的武艺,骄傲的性格。如果不是有郭孝恪,他恐怕不会只是一个保护杨广的保镖。
宇文化及,处罗并不陌生,这位青年时代就以凉薄著称的公子,一直以来声名都不怎么好,只是仗着父亲宇文述的权势而成了不少世家子弟所追随的头领,当年杨广西巡。他甚至胆大妄为到倒卖军械给他那位哥哥,从那时候开始,处罗就坚信,不管宇文化及从小是吃汉人的米。念汉人的书,他终究不是一个汉人。他身上流着的是匈奴人的血,和他一样属于草原的血,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杨广,毫不犹豫地找自己。
“宇文大将军可是要从我突厥借兵。”洞悉了宇文化及想法的处罗笑了起来,一切事情似乎想得比他更顺利,只要宇文化及愿意合作,突厥可以得到更大的好处。
“闭嘴。”宇文成都停住了马匹,冷冷地看着身边开口的处罗,他讨厌这些突厥人。他从小是听着夫隋的将军们出塞击胡的故事长大的,他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崇拜着那位出身高贵,英武不凡的卫王杨爽,渴盼着有一天能和这位大隋的军神一样,在塞外,在草原,用突厥人,用胡人的头颅来建立自己的功业。
处罗被宇文成都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吓倒了,他知道眼前这个雄壮的少年将军不是在跟他说笑。只要他开口说一个字,他手中的那杆叫人望而生畏的大铿就会像割草一样砍下他的脑袋。
看着识趣地不在说话的突厥人,宇文成都拨转了马头,沉默地走进了宫门。那些守卫赏殿的骁果军士兵看着他的背影时都是露出了敬重之色,大隋的军神是郭孝恪,每个士兵都敬畏那位上柱国大将军但是对骁果军的士兵来说,郭孝恪距离他们太遥远。远不及就在身边的宇文成都来得真实。
宇文成都虽然骄傲,但是却绝不骄纵,他治军很像古时的名将程不识。以身作则,军纪产明,在他手下的士兵,或许不会喜欢他,但却绝对敬重他。
处罗将经过的那些骁果军士兵脸上的神情记在了心里,他知道那个走在自己前面,看上去永远那么孤高的背影其实已经赢得了那些士兵的心。如果可以的话,他绝不愿意这样一个人对他和突厥有着强烈的敌意。
终于,行宫到了,宇文成都停下了脚步,他只是朝一路上一直安静的处罗道,“你可以进去了。”他一刻都不想和这个突厥人呆在一起,因为那让他觉得自己背叛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切。
大殿内。宇文化及看着一个人从容地走进来的处罗,心里面忽地隐隐生出了一种愤怒,这个聪明的突厥人一定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敢用这种傲慢的姿态来面对他。
处罗并不知道,心态早已失衡的宇文化及只是因为他现在脸上的轻松神悄,而对他有了恶感,他仍旧保持着那种淡然的姿态上前道,小王拜见大将军。”
看着只是按照朝礼一拜的处罗。宇文化及并没有回礼,只是冷声道。“既然是拜见本帅,为何不跪。”
“按照承制;小王不当跪拜大将军。”处罗看着神情冰冷,有不悦之色的宇文化及,蹦踏了一下后,才回答道。
“礼制,那是我大隋的礼制。按照你们突厥人的规矩,弱者拜见强者,自当匍匐跪拜,以显其诚。”宇文化及盯着脸上那神情让他觉得可恶的处罗。
“这是草原自古以来的规矩。宇文大将军是匈奴人,刚才倒是小王失礼”处罗一边平静地说道。一边按照突厥的规矩,跪在了地上向宇文化及行礼。
宇文化及看着坦然跪倒的处罗。心里却没有半点胜利者的喜悦,宇文家的匈奴血统一直是他不愿提起的事情,当年他的祖宗还姓破野头的时候,只是鲜卑人的家奴,靠着不断的为鲜卑人卖命,才被赐姓宇文,到了杨坚篡周,杀光了北周姓宇文的,朝中姓宇文的只剩下他们这一家假鲜卓人。
宇文化及的脸色变得狰狞。他不像他的儿子一样把自己当成汉人,也不像他的父亲一样始终记得自己是匈奴人,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是匈奴人,鲜卓人,还是汉人。
“好,很好。”宇文化及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刺耳而难听,但是在这像是自嘲,又像是发泄的笑声里,宇文化及冷静了下来,他已经没有父亲可以依靠,也没有兄弟在身边提醒,他现在能靠得只有自己。
“处罗可汗,果然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化及佩服。”宇文化及从座中站了起来,大笑着拉起了处罗,就好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热情。
处罗看着骤然间判若两人的宇文化及。眼中瞳孔一紧,他知道自己依然小看了宇文化及,也许过去的宇文化及是个混帐的纨绔公子,但是如今眼前的宇文化及,却是有胆子在兵不过几百的情况下造反成功的枭雄。只是他的对手是郭孝恪那个杀神,不然的话绝不会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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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大将军二魄力超群,才是真地让小王敬佩。”处罗脸上露出了恭维之色,回应着宇文化及。
两人都没有谈正事,而是像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聊起了各种事情,不时有谈笑声传出殿外,宇文成都站在冰冷的北风里,听着那不时传入耳中的父亲笑声,拳头握得更紧。
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宇文成都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郭孝恪那张冷酷的脸,那种冰冷的表情仙乎是不屑,似乎是嘲笑,让他的心里好像在灼烧一般疼痛。
半个时辰后,当处罗一脸笑意的走出来的时候,愕然发现宇文成都原本对他的杀气忽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他毛骨悚然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