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凉爽的微风中,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隋军队开始踏上了征途,向着辽东城进发。
骑在马上,郭孝恪眺望着一面面的军旗,脸上的表情让身边的李秀宁有些难以理解。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次征辽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家和亲人团聚。”看向李秀宁,郭孝恪忽地叹道,杨广有雄才伟略不假,可他终究是不把普通人性命放在心上的帝王,这次征辽,已经失去了最好的进攻良机。
“将军觉得此战朝廷会输。”李秀宁此时一身戎装,也是披甲人的打扮,如男子一般英气勃发,听着郭孝恪的话外之意,不由皱起了柳眉。
“辽东雄城,而且准备充足,要强攻下来,难如登天。”郭孝恪知道李秀宁好兵事,自从当日跟自己回来后,便做了男装打扮,不想成为自己的拖累。
远处,木兰看着在郭孝恪身边的李秀宁,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太紧而有些发白,看得一旁的老驴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知道木兰心里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位李家小姐,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不愿对郭孝恪说出来。
“唉。”重重地叹了口气,老驴头再也看不得木兰这个样子,当下策马到她身边,低声道,“木兰,你就真打算瞒二郎一辈子。”
乍听到老驴头的声音,发呆的木兰回过了神,看着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的老驴头,神情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六叔,你说什么,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将军。”
“木兰,你真以为六叔是老眼昏花,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吗?”老驴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木兰,里面散出的光让木兰脸色苍白起来。
“六叔,你千万不要告诉将军…”木兰一下子惊慌失措了起来,朝老驴头急忙道,她怕自己一旦身份被揭穿,便再也不能留在郭孝恪身边陪着他。
“你这傻丫头,真以为二郎是铁石心肠的人,以二郎今时今日的地位,你便是恢复了女儿身,又有哪个能为难你,难道你就真想看着李家小姐把二郎的心给抢走。”老驴头把木兰当成了亲闺女,想到木兰一直以来都是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的心意藏着,说话时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男人和女人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老驴头就不信郭孝恪要是知道了木兰是女孩儿,就一点不动心。
听到老驴头的话,木兰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郭孝恪,低下了头道,“我只要能待在将军身边就行。”
“你这个傻丫头,比那李家的丫头还傻。”看到木兰那样子,老驴头不由气道,“你不说,我给你说去。”说话间,就要策马去前面找郭孝恪。
“六叔。”木兰看到老驴头要走,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老驴头,一脸的哀求之色,将军和李家小姐两情相悦,她不想去破坏什么,她只要能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你,唉。”看到木兰那哀求的样子,老驴头最后长叹了一声后,打消了去找郭孝恪的念头,他不明白木兰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另一边,长孙无忌看着和自己同骑的妹妹望着前面和郭孝恪一起的李秀宁,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道,“无垢,你在想什么?”
“哥哥,无垢觉得那个李家姐姐不是好人。”长孙无垢把木兰当成了自己的大姐姐,而且觉得是木兰姐姐先认识的郭将军,现在都是那个李秀宁不好,从木兰姐姐身边抢走了郭将军,害得木兰姐姐那么难过。
听着妹妹的话,长孙无忌愣了愣,然后想起了自己这个妹妹好像有点喜欢自家这位将军,却浑然没想到长孙无垢此时只是为了木兰在抱不平而已,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长孙无忌看了眼那个伴在郭孝恪身边的倩影道,“其实哥哥也不喜欢那位李家小姐。”长孙无忌倒也不是完全说谎,在他看来,郭孝恪当初是不得不抢李秀宁,要是连个女人都保不住,如何去争取军中那些寒门投靠。
虽说李秀宁背叛家门,可长孙无忌心里总觉得这事情说不准,他自从当了缇骑头子以后,想事情总会不自觉地往人坏处想,觉得李秀宁或许是和李渊一起演一出苦肉计也说不定。
或许该找些人手盯着李秀宁,长孙无忌话出口之后,心中却是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看着和郭孝恪一起的李秀宁,长孙无忌的目光变得阴骘起来,看得边上的长孙无垢心里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哥哥偶尔会露出这种阴森得好像能把人冻住的目光。
…
天子车驾内,杨广看着平野里军容鼎盛的大军,一脸的志得意满,虽然高句丽比他想得要顽强了些,不过他仍有把握灭了这个敢自称东海霸主,勾结契丹,突厥威胁大隋的国家,同时也是给那些属国提个醒。
“裴卿,你说郭将军跟朕要那些高句丽俘虏,想干什么?”杨广看向了随侍在旁的裴寂,忽地问道,昨日拔营前,郭孝恪来拜见他,要走了那还剩下的八千多的高句丽俘虏,说是用做前驱来攻其他几座辽东的城池。
“臣以为郭将军不外乎是用来驱赶攻城。”当日渡河之役后,郭孝恪抓了总共一万多俘虏,后来都被工部尚书宇文恺抓去当了苦力,大军在辽河南岸逗留的时候,可是日夜驱使这些高句丽俘虏修造行宫和攻城器械,活活累死了两千多人,这剩下的也多半都是只剩下半条命,裴寂想来想去,郭孝恪要这些俘虏,怕是想用他们去消耗守城的高句丽人的箭矢滚木之类的守城器械。
“裴卿也是这么想的。”杨广见裴寂想法跟自己差不多,笑着说道,浑然没有把那些高句丽俘虏的性命放在心上,要是没有高建武行刺的事情,杨广或许还存着招降高句丽的念头,不过现在,他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夷灭高句丽,自然不再理会那些俘虏的死活。
“皇上,其实臣以为,不必将那些俘虏都给郭将军,倒是可以留些用来消耗辽东城内的箭矢。”裴寂话锋一转,忽地说道,原先就是他向杨广建议以大军征辽,招降高句丽的,不过自从出了那个高建武行刺的事情,他就没敢再提招降的事情。
“朕都已经把人都给了,难道还要朕开口去跟郭将军要回来吗?”杨广看着向自己提议的裴寂,却是挥手道,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虽然知道让那些高句丽俘虏作为前驱攻打辽东城,可以减少大军的损失,不过他都已经答应郭孝恪了,却是不会反口的。
…
“老裴,你说将军要这么多俘虏干什么?”和大军在半道分道扬镳的郭孝恪军中后军,带着新兵押解那些高句丽俘虏的刘弘基朝身边一起干着这差使的裴仁基问道,不过几天下来,他就和裴仁基混熟了,开口闭口老裴,硬生生地把和自己一般年纪的裴仁基给喊老了。
“估摸是用来驱赶着攻城,消耗些箭矢吧?”裴仁基回答道,他在山东跟着张须陀的时候,可是没少听说过那些贼军驱赶百姓攻城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着这些半死不活的家伙还有那么些用处。”刘弘基听完裴仁基的话后,却是看向了那些一个个面色枯槁的高句丽俘虏,啧啧道,“真不知道那位宇文大人是怎么使唤这些家伙的,才多长时间,就跟骨头架子似的。”
“皇上排场大,粮草本就费得厉害,这回又是四十多万大军,哪有余粮给这些俘虏吃饱,没饿死就算不错了。”裴仁基原先是押粮草的,如何不知道这后勤的情况,杨广和随行的百官都要吃好喝好,浪费得厉害,他跟了郭孝恪后,见了军中的吃喝后,便知道自家这位将军有本事,要知道其他各军也就是让士兵吃个囫囵饱而已,哪像郭孝恪这边,隔三岔五的能吃顿肉,还有酒喝。
“皇上排场的确是大。”想到宇文恺造的那些行宫,装了上百大车运送,刘弘基也是附和道,不过心里面他腹诽的还是杨广这个皇上不知兵,当日渡河之役后,要是派兵穷追不舍,追着那些败兵,急攻辽东城,或许能一鼓作气打下来也说不定,可结果全军在辽河南岸窝了大半个月,就是为了让宇文恺造那什么行宫,好在打辽东城的时候能够住得舒服。
“算了,不说这事情,我说老裴,你说将军带咱们去打那些啥劳子山城,你觉得咱们能打下几座。”刘弘基瞧着四周那空荡荡,不见一个鬼影子的废弃农田,却是皱着眉头道。
“这个不好说,不过我看将军样子,好像已是有了把握。”裴仁基想了想答道,他和刘弘基都是能打仗的人,不过遇到辽东那种建在山上的坚城,便是他们也没什么好主意,心里没多少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