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书帐之内,裴矩紧皱眉头,杨广之意,他心中明了,乃是想以郭孝恪制衡关陇世族的军中势力,同时也是分宇文述之权,宇文化及那两兄弟被郭孝恪上次抓住的贪墨军械,倒卖地方的把柄显然是让杨广对宇文述也生出了猜忌之心。
看起来这个出身卑微的鹰扬郎将崛起之势已经不可阻挡,想到这几日大营中盛传的郭孝恪去李渊府上抢亲之事,裴矩心中计较着,这郭孝恪哪是什么武夫,无论是算计宇文兄弟,还是和李渊交恶,如今看来无一不是深谋远虑之举,这两份投名状一出,却是成了杨广的心腹爱将。
见裴矩皱眉,杨广还以为他也觉得不该再加大郭孝恪手中的兵权,不由有些不悦道,“郭孝恪善将兵,难道没有大将之才吗?”在杨广心里,郭孝恪如今已是他要一意提拔的心腹爱将,想想宇文化及兄弟干的那些事情,杨广对宇文述这个心腹老臣不免有些猜忌。
“郭将军的将才,怕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只是郭将军到底出身不好,皇上想要提拔郭将军为卫府大将,恐怕会多有阻碍。”听到杨广不悦的声音,裴矩回过了神,连忙开口说道,他知道杨广是想让郭孝恪手掌一军,而不只是现在区区的五千人马,可是这郭孝恪的资历终究太浅,哪怕是段文振死前收其为弟子,他又有渡河时的战功,但仍旧堵不住众人之口。
“你可有办法?”看着裴矩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杨广知道他肯定心中已经有了办法,于是开口问道,借着这次征辽,他要好好扶植一下这个只能忠于自己的年轻人。
“臣以为,皇上虽不能提拔郭将军为卫府大将,但是却可以让郭将军以左翼第一军之名,继续在二十四军中募兵。”裴矩看了一眼杨广,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反正郭孝恪已经把关陇世族给得罪光了,杨广也有意让郭孝恪削弱关陇世族在军中的影响力,倒不妨让郭孝恪继续募兵,看看情况如何。
“让他继续募兵。”杨广沉吟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裴矩的这个主意不错,让郭孝恪再募兵,他便是连其他将领都要得罪,到时候就只能仰仗自己。
看到杨广脸上露出的笑意,裴矩心里松了口气,他这个主意其实很得罪人,上回郭孝恪奉杨广之命募兵,已经让二十四军的将领极为不满,这回要是郭孝恪真地招满一卫府的兵员,恐怕会把所有的将领都给得罪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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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是把将军的路都给断了啊。”来传旨的汪公公走后,郭孝恪的帅帐内,长孙无忌脸色不太好看,眼下郭孝恪树敌颇多,可以说除了麦铁杖这个右屯卫大将军以外,朝中再无有分量的人可以引为臂助,如今杨广对自家这位将军圣眷正隆,倒还没有什么,可以后万一要是杨广起了猜忌,哪可便是无数人落井下石的局面。
郭孝恪倒是没在意杨广让自己再行募兵这件事情,他更关心的是汪公公带给他的那个消息,李渊居然提前数年担任太原留守,这可让他始料未及,以李家在关中的势力和人脉,恐怕日后天下大乱时,李渊手上的实力会更加强劲,这一回自己倒是闷声吃了个亏。
长孙无忌见郭孝恪也是脸色阴沉,以为他也是为杨广的这道旨意,不由道,“将军也不必太多担心,如今皇上一意提拔将军,数年之内当无人能动摇将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现在宇文述因为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的事情而受到牵连,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杨广的宠信,长孙无忌相信这几年杨广必会重用自家这位将军。
“无忌,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李渊担任太原留守一事。”郭孝恪看向长孙无忌,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李家乃是当年西魏八柱国家中至今未曾衰败的仅剩一家,而且数代和关中其他豪强联姻,人脉深厚,如今去了太原,恐怕日后当是我等的大敌。”不经意间,郭孝恪说出了让长孙无忌心惊不已的话。
“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李渊此番竟然那么快就担任太原留守,想必定是受了人的指点。”长孙无忌让自己不去想郭孝恪话中隐隐透出的关于日后天下大势的走向,而是开口道,“李渊身边,能为谋主的人,不出刘文静和殷开山二人。”
长孙无忌以前寄人篱下时,在高士廉身边也认识了不少关陇世族中人,而李渊和高士廉交往甚密,他自然知道李渊身边常为其谋划的刘文静等几人。
“刘文静,殷开山。”郭孝恪听到这两个名字,眉头跳了跳,心中暗道自己竟然这般粗心大意,竟然忘了这两个人,这两人可是李渊太原起兵的谋主,名列凌烟阁,绝非寻常人物可比。
“不错,这二人都是足智多谋之士,而且和李渊有旧,此番征辽,两人也在随行之列。”长孙无忌回答道,刘文静和殷开山都是国士之才,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辅机,你说我该如何除去这两人,以绝其助力于李渊。”郭孝恪根本没有想过去招揽像刘文静,殷开山这样的人,他们可不比长孙无忌,本身都是关陇世族中的一家之长,如何会去理会他这个出身不堪的武夫,而且他们都是李家的死党。
见郭孝恪询问于自己,长孙无忌知道这是郭孝恪把自己当成了心腹谋主,当下眼神一寒,冷声道,“惟有寻机杀之,以除后患。”长孙无忌此时心中也已经有了觉悟,把关陇世族中人当成了自己的大敌。
“可惜缇骑如今只是初建,却不能做那等刺客暗杀的勾当。”看到长孙无忌眼中闪过的杀机,郭孝恪便知道自己没有挑错人,让心狠手辣的长孙无忌来掌管缇骑这个执掌情报和特务的机构是再恰当不过。
“将军不必操之过急,日后总有机会。”长孙无忌见郭孝恪感叹,在一旁说道,“李渊担任太原留守,刘文静和殷开山日后肯定会寻机去太原相投,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半路安排人手杀之。”长孙无忌可不是口上说说的主,要是这次征辽朝廷胜了便算,要是损兵折将,这天下必定大乱,到时候便是成王败寇,什么手段不可用。
“缇骑之事,辅机你要多费些心思,如今皇上让我募兵,又给我调人之权,我倒是要再找几个可堪大用的人才,辅机你那里可有合适的人选?”杨广的旨意虽然让郭孝恪得罪二十四军的各军将领,可郭孝恪本就不在乎什么朝中的人脉,他是小卒,出身卑微,能靠的只是手中的刀和手下的士兵,如今杨广既然给他这方便,他若是不善加利用,岂非对不起自己,只是他对那些自己想要招揽的人能否招揽到没有把握,需要长孙无忌的意见。
“将军如今声威正重,倒是可以把这几人招揽到麾下。”长孙无忌自然明白郭孝恪的意思,郭孝恪能招揽到的或是寒门出身,或者就是像他这样落魄的关陇世族中人,而他恰好知道几个人,都是郭孝恪此时能够招揽到的人物。
“哪几人?”见自己果然问对了人,郭孝恪连忙问道,他现在急缺将领和谋士,而且扩军在即,他更加需要人手充实帐下。
“一个是雍州刘弘基,其父刘升是河州刺史,不过其父早亡,如今家道中落,正是落魄之时,将军应当可以招揽到他。”长孙无忌说出了第一个人的姓名,“将军可以派人在二十四军查找此人,他此番应当也在大军之中。”
“我知道了,还有没有其他人?”郭孝恪点了点头,刘弘基这名字他有些印象,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追问道。
“不知将军可知道张须陀此人?”长孙无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郭孝恪问道。
“当然知道,去年长白山王薄之乱,便是此人平定的,不过他也是军中老将,恐怕我难以招揽。”对于张须陀,郭孝恪并不陌生,他在左翼第一军听麦铁杖常提起张须陀,说张须陀时运不济,否则早就是卫府大将,而历史上张须陀直到隋末大乱,才成为群贼所惧的名将,是隋朝最后的柱石。
“张须陀,将军自然难以招揽。”长孙无忌笑道,张须陀的资历和官职都摆在那里,自家将军和其结交倒是可以,招揽还是算了,不过倒是可以动动张须陀手下的主意。
“张须陀手下裴仁基有大将之才,不过张须陀自去年击败王薄后,便再也没有立功的机会,这裴仁基将军可以调到麾下听用。”
“张须陀如今在山东,等我把裴仁基调来,恐怕征辽之战也打完了。”郭孝恪看向了长孙无忌,目光中颇有疑惑之意。
“张须陀虽在山东,不过裴仁基如今正在大军之中。”长孙无忌一笑后答道,张须陀在山东督运粮草,裴仁基正是押送之人,他前几日恰好遇到此人所带队伍,观其手下士兵队伍严整,肃然无声,便留心打听了一下,如今正好举荐给郭孝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