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只点燃的火把,把仓曹司营前的空地照得如白昼一般,当那个胖汉子被踢打着押解出来的时候,四周围观的辎重营的士兵有人叫起了好,可见这个胖汉子翟剥皮平时有多么不得人心。
“跪下。”到了郭孝恪面前后,押着那胖汉子的两个士兵踢在了他的后腿上,将他摁在了地上,这时胖汉子心里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这回怕是难逃一劫,想到宇文化及兄弟的手段,他打定主意,一个人把这事情扛下来,总好过连累全家。
明晃晃的火把下,郭孝恪见那胖汉子脸上神情数变,最后一幅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家伙肯定是想要死扛,当即他冷笑一声,却是手里的马鞭一抖,一鞭子抽在了那胖汉子脸上。
“啊。”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在了夜空中,胖汉子虽然做好了死扛的准备,可他毕竟不是什么忠贞烈士,平时更是舒服惯了的人,如今郭孝恪这狠狠地一马鞭抽在他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子让他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说,是那个狗娘养的指使你来克扣老子手下兄弟的军饷。”郭孝恪看着那捂着脸惨叫的胖汉子,恶狠狠地骂道,他既然来了,横竖都是得罪那个人,还不如把那个人揪出来,闹到杨广那里去,省得以后给那人阴了都不知道。
“你说不说。”见那胖汉子只是捂着脸叫唤,郭孝恪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这下却是抽在他包裹在官服下的那身膘肉上,一鞭子接着一鞭子,一连抽了十几鞭子。
看到郭孝恪鞭鞭到肉,抽得翟剥皮杀猪般震天介地叫唤,四周围观的士兵都是喝彩起来,更有人直接高声痛骂了起来。
“郭爷爷,别打了,别打了。”那胖汉子疼得哭叫起来,趴在地上,蜷曲着身子,不住地喊爷爷告饶道。
郭孝恪看着求饶的胖汉子,鞭子没有再抽打下去,只是道,“说,谁指使你干的,说出来,我保你不死。”像这种贪生怕死的家伙,他这一威逼一利诱,没几个人能守口如瓶。
“本将军说话算话,你要有什么顾虑,一并说出来。”郭孝恪见那胖汉子大为意动,不由再道,总之这次他不把那个人揪出来弄下他一层皮,他誓不罢休。
“郭爷爷,不,郭将军,小人的家人还在洛阳,只要将军能保住小人的儿子,小人什么都招。”胖汉子见郭孝恪这般说,连忙忍着痛道。
“好,伯阳,你去拿纸笔来,让他修书一封,然后派人去洛阳一趟,把他家人带幽州去安置。”郭孝恪当即回头朝贺廷玉道,让那胖汉子心里笃定了下来。
“将军,这是那些账本。”这时,尉迟恭带着几个文吏和搜出来的账本到了,他朝郭孝恪一边说道,一边将那几本账本呈了上去。
郭孝恪随手打开一看,没一处地方是自己看得懂的,索性合上,放到了一边,等贺廷玉拿着纸笔,那胖汉子写下了家书,说出了自家在洛阳的住宅后,拿着那封信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后,朝那胖汉子道,“如今你这封家书在本将军手里,你家住哪,家里有什么人,本将军都一清二楚,这些账本你最好给本将军说个清楚明白,要是被本将军知道有什么地方说错,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郭孝恪说完,弹了弹那封家书,给了一旁凶神恶煞般的尉迟恭,恐吓起那胖汉子来。
看着那落在尉迟恭手里的家书,胖汉子脸色死灰,他怎么也想不到郭孝恪这般阴险,竟然赚了他的家书,现在他一家大小的性命可都捏在了这位郭将军手里,他也只有认命的份,“郭将军,我招,我全都招。”说完,拿着郭孝恪扔给自己的账本开始一样一样细说起来。
胖汉子招那些账本的时候,郭孝恪让手下的士兵让了开,让四周的士兵都靠前仔细来听,然后让木兰在一旁,拿纸笔全都记录下来,他要把这事办得无懈可击,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至于宇文化及那两兄弟,本就是敌非友,当日天子大帐里,就是这两人和身边聚集的一帮子贵族子弟暗中嘲讽他是个粗鄙的武夫,如今他就让这两兄弟知道他这个粗鄙的武夫不是好惹的。
官袍被抽得破破烂烂的胖汉子,一边瓷牙咧嘴地忍着痛,一边一页一页照着那些账本,说出了这些年来他给宇文化及兄弟做的假账,和贪墨士兵的军饷数目。
听着那一笔一笔的帐,郭孝恪也不由佩服起宇文化及兄弟的大胆,前几年这两兄弟倒卖大隋府兵的兵器给突厥人,差点让杨广给砍了脑袋,要不是最后他们的老子宇文述豁了老命向杨广求情,这两兄弟早去黄泉作伴了,只是郭孝恪万万没想到,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只是从刑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以后,仍旧死性不改,在官复原职以后,仗着老子宇文述是右翊卫大将军,把脑筋动到了军饷上去,尤其是去年杨广征集天下丁壮征辽,这两兄弟见那些地方官都敢克扣朝廷发下的军饷,胆子越发大,不但贪墨军饷,甚至还私自倒卖一些军械出去。
除了那胖汉子,其他几个文吏也是把过去一年他们做的假账的细节都给供了出来,只听得一旁的贺廷玉等人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这些人竟是这般肆意妄为,征辽以来,搜刮天下甚重,到最后钱大半都跑到这些人口袋里去了。
郭孝恪却不像贺廷玉他们那般惊讶,杨广这几年日渐骄横,而且不少事情都是触犯了世家门阀的利益,这次征辽,杨广对世家门阀的盘剥全都被转嫁到了平头百姓头上,地方官和世家门阀勾结,由此可见杨广正在失去对地方的控制,不管这次征辽胜败与否,天下都已经生出了乱象,只不过征辽若失败,会让大隋崩溃的更加迅速罢了。
就在郭孝恪在仓曹司审问那胖汉子的时候,天子大帐,当值的沈光得到辎重营守营军官的快马禀报,却是没有立即报进内帐,只是让那辎重营的军官回去探明消息再来回禀。
沈光是江南吴兴人,杨广下令征募骁果时,因为轻捷剽悍,戏马为天下第一,而成了杨广身边的千牛备身,因为长得英俊,也颇受杨广器重,这军中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宇文化及兄弟的父亲宇文述是杨广身边的第一宠臣,他也只有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心里面沈光是颇为不齿宇文化及兄弟为人的。
对于郭孝恪这个和自己一样出身寒门,却靠着战功升上来的打虎将军,沈光是向往已久,上次郭孝恪在天子大帐的宴会上和一众寒门将领聚饮,他当时正是当值营门守卫,事后知道以后懊恼了很久,如今郭孝恪带兵去仓曹司,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宇文化及兄弟俩干的好事,索性先把事情压下来,等弄明白情况,再看看怎么帮郭孝恪一把。
沈光这么一拖,事情就慢慢变大了,宇文化及兄弟在仓曹司也有一些眼线,当那仓曹司主事的胖汉子把宇文化及兄弟招出来以后,四周围观的士兵里就有人悄悄开溜,前去通风报信。
“你说什么,姓翟的混蛋全都招了,连账本都交出去了。”烧着炭火,暖烘烘的大帐内,正搂着一个舞娘的宇文化及听到心腹转述的消息,握着那舞娘一双豪乳的手不由青筋暴起,疼得那舞娘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不敢发出声音,以免触怒喜怒无常的宇文化及,被关到妓寨营去。
“二弟,那些账本要是被皇上看到,我们可就。”宇文化及一把推开了怀里的舞娘,看向了一向足智多谋的二弟宇文智及,一脸的急色。
“大哥,如今也没办法了,只有想办法把账本抢回来,杀了姓翟的,来个死无对证。”宇文智及看着惊慌失措的大哥,却是不疾不徐地说道。
“二弟,那姓郭的可是能亲手打死老虎的,手下那些兵你也看到了,一个个如狼似虎,想要从他手上抢账本,难。”宇文化及摇起了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看着犹豫不定的大哥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屑,这个废物大哥不过是命好,出生比他早,才做了长子。
“那好,就听你的,我去点齐家将,这就去仓曹司杀了那姓翟的。”宇文化及见宇文智及这样说,总算是下了决心,不过他刚要出帐,却又被喊住了。
“大哥,你这样明火执仗地过去,不正是说明和这件事有关吗?”看着莽撞的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拉住了他,小声道,“那姓郭的得了账本,肯定会去皇上那里,咱们就在他经过的路上,埋下伏兵,准备好强弩,趁天黑连他一起杀了,到时候咱们来个死不认帐,皇上没证据,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果然是妙计。”看着宇文智及一脸阴骘地说出他的安排,宇文化及眼睛一亮,不由赞道,他早就看那姓郭的不顺眼了,如今正好把他也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