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云拉着香如在外间小声的嘀咕,夜深人静,夏婴洛听的真切,可是她却装作不知道。
心里在盘算着离香如出嫁的日子还有多少天。
这个时候杨氏来梅园,必是为了求夏婴洛,希望她能说服夏幕天网开一面留下夏初蓝。
“难道你都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待咱们家小姐的吗?御福寺悔过?
你跟咱们小姐差点就死在听雪崖上,难道你还想为她求情?”晓云不客气的对着香如瞪了眼珠子。
“我没有……”香如急忙摆手,“我只是担心大小姐被夫人责骂……”
晓云叹了口气:“你就是个老实的,你莫非忘了大小姐现在的身份?”
香如瞪着眼睛茫然的望着晓云,豁然醒悟过来。
“锦郡主!”
“对啊!”晓云用手捂住嘴偷偷笑着:“如果大小姐不想见客,就是老夫人来叫门也拿她没办法。”
香如心里有了数便出门吩咐守夜的婆子,不管谁来叫门,一律不开。
杨氏其实也是实在被逼得没法才半夜过来梅园。
想着只要夏婴洛能松口,就先让夏初蓝在家庙里悔过,哪怕是跪祠堂呢,也好过被送到那荒芜人烟的大山顶上。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夏婴洛根本就不见她。
梅园的门叫了半天也没人开,隔着门听里面好像有动静,但就是无人应门。
杨氏气的想砸门。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她……她……悬梁了!”
杨氏大惊失色,转头便赶去夏初蓝的院子。
夏婴洛却是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
觉得全身关节酸痛,知道自己这身子底实在太薄,只得叫来平儿帮着揉了半天才起来梳妆打扮。
晓云这时进了屋,低声道:“昨天夜里,二小姐悬梁了,都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了。”
夏婴洛盯着镜中的自己,连眼皮都没抬:“现在怎么样了?”
“被丫鬟及时救下来了,据说昏迷不醒,大夫人哭的不行,要替她去跪祠堂。”
夏婴洛冷冷一笑:“二妹这是不想走。”
收拾停当,夏婴洛便带了晓云去老夫人屋里请安。
老夫人的眉头中隐着淡淡的愁容,管事妈妈立在旁边不时的轻声劝慰。
夏婴洛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恭顺的做出长孙女应有的姿态立在一边。
其实她就是坐下也没人敢说她半个字,现在她的身份在这夏府中无人能及,但她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依仗身份。
老夫人望向她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赞许。
“婴洛,你代我去送送初蓝吧。”老夫人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说道。
夏婴洛抬眼淡淡一笑:“遵命。”
老夫人端了茶,夏婴洛便告退带着晓云出了屋子。
虽然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清,可是闲言碎语这种东西一向比风刮的还要快。
夏幕天事后下了禁令,不许下人们议论此事,可这依然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夏婴洛一路行来,时尔能听到三五成群的丫鬟婆子们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而且内容不断的被添油加醋,到后来就连晓云听了都忍不住笑了。
二小姐这次可真的是再也翻不了身了,即使日后回府,她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
二小姐的院子是夏幕天几个女儿中最大的,手底下使唤的丫鬟也多,可现在夏婴洛行至此处,只觉得满目萧瑟。
眼前又正值冬季,但只见小径残雪,枯枝败叶,往日热闹的院落现在连一个使唤的丫鬟也看不到。
只有屋内不时传来啼哭之声,与器皿摔碎的碎裂之音。
夏婴洛毫不在意的踏过满是泥雪混杂的小路。
晓云有些担心的悄声道:“大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叫平儿过来?”
夏婴洛知她是怕一会二小姐又发疯,伤及她。
“无事。”夏婴洛淡淡一笑,“若她真的一会动手,你只管见机行事。”
晓云答应着,可心里仍惴惴不安。
她知道平儿是有身手的,这种情况自然她在场最安全,但大小姐又不允,她只好定下心来,随时戒备着。
候在外间的几个丫鬟见到夏婴洛无不面面相觑,可却无人敢进屋向二小姐通报。
门帘子一挑,夏婴洛施施然走进去。
却见夏初蓝满脸怒气地坐着,云鬓散乱,衣袖上露出被茶水沾湿后留下的痕迹。
看到夏婴洛突然进来,她猛地跳起来。
“你来干什么!”她的双手在袖中紧握,狠毒地盯着对方。
夏婴洛平静的望着她,“祖母要我来替她送送你。”
夏初蓝的眼睛里瞬间闪过失望的神情,她本以为,父亲昨日只是在气头上。
今天母亲去求祖母的话一定会让父亲改变主意。
御福寺是什么鬼地方,她怎么会不知道,当初夏婴洛被罚到悔过百日之时,她可是幸灾乐祸的很。
可转眼,她们的位置居然变了,现在倒霉的人是她,她怎么能让夏婴洛看她的笑话。
“你一定很开心吧?”夏初蓝冷笑着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真没想到你有如此手段。
居然陷害于我,现在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我就要被送去御福寺了,这里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把脸都丢尽了。”
夏初蓝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就像赤目的妖怪,随时都可能扑上来。
晓云准备上前阻挡,却被夏婴洛用眼神制止了。
“二妹,以后说话前最好用用脑子。”夏婴洛不屑道:“什么陷害你?那屋子可是母亲准备的。
就连那小厮也是她找来的吧?说什么我有手段?你们要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我也犯不上去跟你们打交道,别以为我喜欢看你这张脸……告诉你,我早就看腻了!”
夏婴洛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
夏初蓝却被她的这些话彻底的激怒了。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吼道:“别以为我喜欢见到你,你这贱货……害我丢尽了脸面,今天我跟你拼了!”说完她一头撞向了夏婴洛。
晓云大惊失色,外面伺候夏初蓝的丫鬟们也慌了手脚,全都涌进屋子来。
可夏初蓝疯了似的,见人就打,逢人便咬,不一会功夫,除晓云外所有的丫鬟身上都见了伤。
夏婴洛漠然的坐在椅子上,看夏初蓝与屋里的丫鬟们扭作一团。
夏初蓝恼怒至极,不顾一切的尖叫着:“夏婴洛!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当初你怎么没死在听雪崖上,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这个丧门星!”
这话骂的难听,就连晓云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担忧的回望自家的大小姐。
可夏婴洛却不气不恼,脸上还带了七分笑意:“是啊,我有幸还活着,所以现在轮到你了。”
她转头对门边立着粗使婆子们指使道:“你们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帮二小姐收拾东西,她是去悔过,又不是去上香,带这些个花粉胭脂、簪环首饰做什么?”
她又吩咐夏初蓝的贴身小丫鬟:“还有这些镶金带银的物件,带的多了当心被歹人惦记上,反倒不美……”
小丫鬟慌慌张张将打好的包袱重新整理,把值钱的物件全拿了出来。
夏初蓝目眦尽裂,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婆子重新将行李打包。
“夏婴洛,你竟敢如此对我……你……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下地狱!”夏初蓝拼命挣扎,
一张脸仿佛魔鬼般狰狞。
夏婴洛平静的望着她。
地狱?那种地方她早就去过了,现在她是回来向他们讨还一切的时候了。
夏初蓝脸色涨得通红,嘴里咒骂着,就连院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晓云虽然也觉得心里痛快,可看这二小姐发疯的模样心里却隐隐生出些担忧。
“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突然,夏初蓝像疯了似的一口咬住她身边丫鬟的胳膊,那丫鬟痛呼一声松开了手。
夏初蓝就像一只野兽般朝着夏婴洛扑了过去。
“哗啦”一声,夏婴洛连人带椅子都被向后扑倒过去,连同桌子,还有上面的茶具全都滚了一地。
晓云大声惊呼,扑过去想拉开二小姐。
就在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全都住手!”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夏幕天黑着一张脸,杨氏目瞪口呆的站在他的后面。
夏初蓝将夏婴洛扑倒在身下,正打算掐住她的喉咙。
这时见到父亲突然出现在门口一时也傻住了。
“父亲……我……我……”
夏婴洛倒在地上,状若无力,双眸中升起一抹水气:“父亲……”
杨氏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求情,在夏幕天面前跪了一早晨,好不容易才让他软下心来。
可两人还未进到院里便听到这屋里夏初蓝的咒骂。
夏幕天站在外面忍了了很久,杨氏的心却渐渐的凉了。
她的一番苦心全在夏初蓝的咒骂声中消失了,夏幕天眼中深意凝重。
他从不知道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二女儿居然是如此的不可理喻,那些尖刻恶毒的话就像刀子划过他的心头。
在他进屋的一刹那,杨氏分明看到自他眼中露出的失望之色。